《我是我的伴生兽》没有九

14、第 14 章

　　四十二

　　萧亦认真的看了萧也一会儿，问道：“那如果没有我呢？”

　　萧也瞬间想到了萧亦说的“以后不会了”，他当时不明白，但现在大概懂了萧亦为什么说以后不会了。

　　沉默下来，萧也想，如果这些伤势换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即使不死，也必定因伤退役，萧亦想退役也情有可原。

　　可是，他不明白。

　　萧亦虽然是来自未来的他自己，可他确实比现在的萧也强大许多。萧也将他视做荣耀，是目标，是想攀折的顶峰。

　　可现在顶峰和他说，你换座山爬吧，我想变成海了。

　　他从没有想过退役，于是便也没有想过——萧也想退役。

　　他从一出生受到的教育便是为联盟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这是家族信条，也是他的信仰。可是，萧亦的血真的没有流尽吗？

　　萧亦为什么做下这个决定？

　　萧也愣愣的看向萧亦，萧亦虽然伤重，但精气神却好，即使脸色惨白也无损艳色，望着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也许是萧也的错觉，或许是疑人偷斧，萧也总觉得萧亦的笑容充满了解放后的自由。

　　萧也想，萧亦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便在谋划怎么将通过自己已有的记忆将联盟的利益最大化，现在，他的计划是不是完成了？那下一步呢，他想干什么？把责任尽完，再换一个环境生活吗？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甚至他偶尔听到其他士兵闲聊时，战场上闲聊的时间不多，他们多在憧憬没有硝烟没有战争，平和温柔的未来。

　　宇宙这么大，凭萧亦的本事和现在已有的技术，想要更名改姓换一张脸躲在某个不知名的星系，谁也找不着他。

　　那他还会和自己联系吗？还是将自己连环境一起抛下？所以这是萧亦的对自己表白的回应吗？

　　也许是最近精神紧绷的时间过长，萧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疯狂乱滚。萧亦的存在本就过于玄幻，萧也面对萧亦总是觉得无力。萧也很少这样无力，他想要的，他都会去尽全力争取，从来没有落空，可萧亦不一样。

　　萧也几乎要喘不上气，只听见萧亦轻轻道:\"等我退休了，你愿意养我吗？\"

　　萧也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神经一松，晕了过去。

　　“？”萧亦连忙按响病床旁的求救铃，看着一头栽到他怀里的萧也，单手拆下手腕上的医疗手环给萧也戴上测血压和心率，发现血压和心率都正常，大概率是又困又累还受了刺激才昏了过去。

　　萧亦看着推门而入的医务兵忍不住想，我有这么难养吗？

　　医务兵检测出来的说法和萧亦的猜测一样，萧亦就让医务部在病房里加个床位，把萧也安排在他身旁，给他打了一针营养剂。

　　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下，萧也忙的连轴转，如今萧亦醒了，自然精神松懈。萧也倒是就这么睡了，萧亦看着身旁的萧也睡不着了。

　　他身上的伤确实疼，可因为没有虚弱感，就越疼越清醒。

　　萧亦想退役实在不是什么英雄落幕，他想的很清楚：一来他上辈子尽职尽责的工作直到最后一天，这辈子又已经竭尽全力能做到的都做了，他的责任已经完成了，他无愧于心。

　　二来，他对政治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和萧也本就是同一个人，而这是萧也的世界，他充其量只是个伴生兽，那就让萧也这位萧家独子去从政吧，而他这只伴生兽要去拥抱自由。

　　他上辈子从政那段时间里，用脑过度时看益智动画片想到的自由。

　　四十二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驻扎在星球上的军队已经绞杀完剩余虫族准备班师回朝，周围星系被迁移走的人民也开始准备搬迁回来。

　　萧亦仗着虚拟投影打不着人，在和萧父交流了十分钟之后，干脆利落申请了因伤退休，军衔也很快批了下来。他劳苦功高，退休金便也高的惊人。

　　萧也则每天下午到点下班就来病房报道。

　　病床是单人床，本身就窄，能躺下一个身高腿长的萧亦，却不可能再挤上一个同样身高腿长的萧也，更别提萧亦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幸好萧也上一回疲劳过度晕倒之后躺的床还留在萧亦病房里，萧也把两张床推到一块，中间只留下一条小道隔开——萧也就在这儿住下了。

　　军舰上的人都在忙碌的工作、兴奋的交流或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洋溢着轻快的气氛，这是凯旋的气息。可病房内，萧也早早洗漱完上了床，像往常那样陪着萧亦看儿童益智片。

　　病房里只开着微弱的床头灯，白墙上映着投影，音响就在边上，萧也上一次看儿童益智片还是十六岁时被萧亦抱在怀里看的。

　　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萧也已经二十二岁了，萧亦默默感叹。

　　一种类似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充盈在萧亦心间，略微偏头看着身旁认真看片的小朋友，萧亦勾唇笑了笑，问道：“小朋友，你还记得伴生兽的基本法吗？”

　　萧也瞬间想起了当年自己为了亲近伴生兽瞎编出来的法则，放在薄被上的手指紧了紧，佯装淡定的点点头，迎着萧亦谐谑的目光，耳后悄悄红了一大片。

　　萧亦看着萧也紧张的样子，低笑两声，把恢复的最好的右手从被子里探出来说：“现在抱不了你，但是牵个手还是可以的。”

　　萧也眼睛都快亮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萧亦的右手，又放回了被窝里。对着萧亦露出一个堪称耀眼的笑容，红晕慢慢爬到了脸上。

　　即便萧也在外对着政方那群老狐狸再强硬冷静，可对上萧亦，总是不由自主的把心里那点柔软敞开来，任由萧亦搓圆捏扁，只小声地说：“牵手…露在外边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萧亦没有提醒他自己不是易碎的玻璃娃娃，病房里的温度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只是分开萧也的手指在被子的遮盖下交叉相握。

　　萧也便紧紧握着萧亦的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益智片上。

　　四十三

　　萧亦在攻略萧也这件事上仿佛有独特的技巧，总是轻而易举的让萧也溃不成军。

　　当然，萧也在占据萧亦的心这件事上的惊人天赋也不遑多让。自从萧亦第一次心软，在萧也表白之后仍然让他睡在自己床上之后，萧亦就知道他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也许，在他没有严厉拒绝萧也的表白，而是纵容这段情感慢慢发酵的时候就为现在埋下了伏笔；甚至可能更早，离别时的额吻、沙发上的怀抱，也许初见时惊艳一眼便注定了最后的结果。

　　萧亦倒在女王的血肉里，鲜血横流、意识恍惚的最后阶段，模糊感觉到和他五感相连的萧也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就响在耳边。

　　鲜血流入眼眶把世界笼上阴影，萧亦茫然地想起，萧也红着眼眶语气坚定的对他说：“我喜欢你，这是既定的事实，不容争辩，不容置疑。”

　　萧亦想笑一笑，可惜那时身体已经流血过多精疲力尽到达了极致，不再受他控制，陷入昏厥。

　　四十四

　　回到首都星的工作安排在萧也的意料之中，萧也被安排进了第二军团，比起战场上荷枪实弹的厮杀，军团里的工作实在算个闲职。

　　萧也平日坐坐办公室，查查资料，批批文件。毕竟是刚接触工作，虽说是正级，但每次做批复时都得找副级商量，实在没什么独立自主性。

　　但只要一想到萧亦，萧也看着文件都觉得字上能开出花来。

　　萧亦的伤的太重，直到现在都还没好全，但医生认为运动有助于伤口恢复，于是萧亦开始拖着残腿在家里走来走去，和家政机器人抢活干。

　　一个星期之前萧亦开始学习打扫卫生，第一天把家里的阻隔玻璃打碎两块，第二天用水把房间里的实木地板淹了，第三天把家里的床单被套全洗了，纯色布料被染的花花绿绿。

　　每次萧也下班回到家都有不一样的惊喜在等他。

　　仿佛在家里养了一只不太听话的大型宠物，可惜打不得骂不得，萧也一进家门就能看见萧亦一脸无辜的靠在玄关，轻轻地叹口气道：“家务好难啊。我想打扫卫生，但是不小心把玻璃打了/地板淹了/床单染了，你别生气。”

　　萧亦垂着眼在萧也面前强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光看萧亦因为失血过多越发白皙的脸，平日像盛着萤萤星光的眸子被又密又长的睫毛遮盖，就连唇瓣也没什么血色，单薄羸弱的样子就没有谁忍心责怪。更何况萧也面对萧亦本就有着浓重滤镜，下床多走几步萧也都担心，更别提做家务了。

　　只好把萧亦小心翼翼的扶到沙发上，盘问他有没有把营养餐吃完，有没有喝营养剂。

　　萧亦要喝的营养剂和萧也小时候喝的儿童营养剂类似，味道都像放馊了的巫婆汤。从前是萧亦盯着萧也喝儿童营养剂，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了萧也盯着萧亦喝营养剂。

　　每天晚上吃完饭萧也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盯着萧亦喝营养剂，这里面既含有报复的小心思，也是觉得萧亦每次皱着眉盯着营养剂半响然后苦大仇深的闭眼一饮而尽的样子很可爱。

　　这时再送上一杯热水给萧亦压压怪味，萧亦就会一边喝水一边拉着萧也的手不放，一直等到喝完了水才会把杯子塞回萧也手里。

　　这是难得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