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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此时小厮来报,说是郎中到了,一众女眷进里屋回避,林锦楼命人围上屏风让郎中给鹦哥诊脉。那郎中号过脉说有小产的征兆,又因孕妇身体略微虚弱思虑过重,开了一剂补气血安胎宁神的方子。林锦楼绕到屏风后头,坐在罗汉床的边上对鹦哥道:“大夫说孩子好好的,回头妳把药吃了,身子就好了。”
      鹦哥怯怯的拉着林锦楼的衣袖摇了摇,道:“只要大爷心里面能对我有一分挂念,我的病也就全好了。”她双目含泪,却偏不叫泪珠儿滚下来,不胜柔弱之态惹人怜惜。
      林锦楼拍拍她的手道:“妳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我对妳自然是挂念的。”他知道鹦哥向来身子骨弱,有病没病的都要呻吟上几声,这“病美人”他先前还有几分兴致,觉着那娇弱可怜的小模样挺招人喜欢,哄一哄,再怜爱一番也别有滋味。可他心情好的时候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若是心头烦闷或是俗务纠结,再看见这迎风流泪的便觉着不耐烦了。况鹦哥天天多愁善感,他先前的新鲜劲儿一过,也便腻歪了。
      鹦哥分明听出林锦楼在敷衍他,张嘴唤了一声:“大爷……”一手轻柔抓着林锦楼的手指,另一手却狠狠抓着身子底下的褥子,直抓到骨节泛白。
      林锦楼命人撤去屏风,见赵月婵等人走出来,便道:“大夫说鹦哥有小产的迹象,开了药方子,回头煎几副吃吃看,再炖些滋补的汤水,大房帐上的银子不够就找我来要。”又淡淡的扫了一眼芝草和春燕。这两人草草收拾了头发衣衫,芝草垂着头一副木呆呆的样子,春燕哆嗦着嘴唇,直勾勾的看着林锦楼。
      林锦楼道:“既然鹦哥身上没有大毛病,至于是谁推的,我便不再追究,但该罚还要罚。春燕掌嘴二十,禁足一个月,罚三个月月例。芝草,掌嘴三十,罚三个月月例,撵去做洒扫,日后不准进屋伺候,再有差池,便不要在这府里呆着了。”
      春燕悄悄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下来,谁想林锦楼忽然抬头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缓缓地道:“春燕,妳年纪也渐渐大了,心思也比以前活泛,好歹也算伺候过我一场,回头去帐上支一百两银子,另配一套金银头面,让妳老子娘领妳出去罢。若想要身契,也能放了妳。”
      香兰偷偷躲在窗后,闻言一惊,心道:“林锦楼是不打算留春燕了!像这样的通房丫头生得再美也是残花败柳,能配什么好人家?可一百两银子也算丰厚了,且还脱了奴籍,只要春燕不存太高的心,也能找个踏实的人家。”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春燕凄惨的号哭一声:“大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泪如泉涌,凄厉道:“大爷,我不走我不走,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出林府!”
      林锦楼淡淡地道:“妳也可以不出府,相当的长随小厮们也有几个,妳瞧谁合适便同大奶奶说,不会亏待了妳。”
      春燕拼命摇头,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哭着:“大爷,大爷妳听我说,我知道妳恼我了,可鹦哥真的不是我故意撞的。”说着回头手里攥着帕子,指着芝草骂道:“贱人!我与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妳为何陷害我!”
      芝草看见春燕恶狠狠的目光,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又跪了下来,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哽咽道:“奴婢……冤枉……”
      春燕忙不迭扭过头,见林锦楼垂着眼帘面无表情,鹦哥虽一脸悲愁,目光里却掩不住讥诮和快意,画眉站在罗汉床旁边,一脸悠闲的咬着帕子,彷彿看了一场好戏似的。
      春燕发疯般指着画眉和鹦哥大喊道:“我知道了!是妳!还有妳!是妳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整个儿知春馆里,除了大奶奶,妳们全都瞧我不顺眼,变着法儿的害我、挤兑我,想让大爷厌弃我将我赶出去,妳们好称心如意!”
      鹦哥一副吃惊的模样,两眼含着悲愤:“妳说什么!”又去拽林锦楼的袖子:“大爷,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冤枉,我怎么敢用肚子里骨肉冒险?”
      香兰默默点了点头,心想还是这鹦哥会说话,看看画眉,见她一言不发,又觉得这画眉也是个聪明人,林锦楼没来的时候,她说话句句尖酸,此刻倒是无比乖顺。
      春燕“呸”了一声:“谁不知道妳最会演戏,天天装‘病西施’……”说到一半忽想起来此刻不是掐架的时候,转而望着林锦楼,哀哀乞求道:“大爷!大爷我求求妳,别把我赶出去,我给您当牛做马,我一心一意的伺候。大爷妳说过,妳就喜欢我性子疏朗,爱看我梳妆贴花钿模样,喜欢听我吹笛子,还在我胳膊上写过 ‘谁家玉笛音婉转,散入春风帐帷中’,这是您亲手为我写的诗哇,您就看在往日恩爱的情份上……”说着“咚咚”磕头。
      谁家玉笛音婉转,散入春风帐帷中?
      香兰抖了抖鸡皮疙瘩,暗想这一句诗就算放入淫词艳曲当中也不算高明。
      “够了!”林锦楼大喝一声:“叉下去掌嘴!”喊了两声,从屋子后面走进两个老嬷嬷,拖着春燕便往外走,春燕张牙舞爪,凄声尖叫道:“大爷!大爷!我对妳从来都是真心真意的……”那婆子掏出一团布就堵住了春燕的嘴。
      香兰躲在柱后,看着春燕一身狼狈挣扎着被老嬷嬷拖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如花的女孩儿到底跟屋里坐着的男人有过恩爱,当日也是他得意过,宠爱过,缠绵过的,若春燕当真算计谋害他的子嗣,如此打发也在情理之中,但他竟连一点不忍的神色都没有,从头自尾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彷彿春燕只是他素不相识的人罢了。
      林锦楼站起身对赵月婵道:“妳随我来。”说完便掀帘子进了寝室,在一张绣墩上坐了下来。赵月婵进了屋,坐在到床上,看了林锦楼一眼:“什么事?”
      林锦楼吐出一口气,看着赵月婵似笑非笑地道:“鹦哥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林家的血脉,也是大房的香火,还劳烦妳多多爱护。”“多多爱护”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赵月婵将腕上的红麝串儿摘下来当佛珠似的左右捻动,抬头看着林锦楼,目光幽怨如毒:“大爷若是不放心我,便交给别人看着,省得那小贱人和她肚子里的野种出了事,我也担不起大爷判的罪。”
      林锦楼忽然笑了起来,他本是绷着脸,十分威严,这一笑却带了两分纨绔的风流不羁,上前捏住赵月婵的下巴,拇指抚弄着她的嘴唇,脸缓缓的垂了下来。赵月婵心如雷击,口干舌燥,连身子都抖了起来,只等着林锦楼亲吻她。谁知林锦楼却把唇凑在她耳边,带着两分轻佻的笑意,低沉的声音犹如绸缎丝滑:“楼大奶奶可要听好了,如今我把鹦哥还放在妳手里,只因妳如今仍是我名义上的妻,我这是给妳脸面,妳可别给脸不要脸。春燕是个傻子,妳挑唆她在大房里闹事,又撺掇鹦哥和画眉不和。鹦哥险些小产,却不是春燕故意撞她的,春燕单纯鲁直,若是她存心算计,方才早就露出马脚了。别以为妳背地里搞的龌龊我不知道,我拿妳当一坨屎,这才懒得搭理。如今妳仔细听好了,鹦哥肚子里的孩儿有任何差池,我都让妳好瞧,妳知道我有什么手段,明白了吗?”
      温柔的呢喃竟说出如此尖锐的话,彷彿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来,赵月婵浑身僵硬如石。林锦楼直起身,摸了摸赵月婵的耳朵和寸把长的玛瑙耳坠,含笑道:“这红玛瑙耳坠子衬得妳皮肤愈发的白了,不愧是金陵第一美人,连耳朵都生得这样美。可惜这样美的人,竟守了四年的活寡,妳说这是为什么?”
      赵月婵不可抑制的浑身抖了起来,林锦楼仍然微微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答应过双方长辈,自然不能休妳,若什么时候想要和离便告诉我一声,爷亲手奉上大笔银两,保证妳满意。”言罢,如同对待勾栏粉头那样,手指轻轻滑了滑赵月婵的下巴,拍拍她的脸:“妳可得仔仔细细想通了,女人的青春年华有几年呢?晚了,等妳这张脸都没了看头,就更找不到好人家了。”
      说完他后退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巾,擦了擦手:“摸妳,都觉得恶心。”说完将那手巾丢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赵月婵浑身乱颤,恨得双眼都要瞪出血来,抄起手边一个茶碗丢在门框上,怒吼了一声:“王八蛋!王八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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