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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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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抱了那盆玉兰花小跑了一阵,又将花盆放到地上,用袖子揩了揩汗,想到林锦楼方才灼灼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安慰自己,林锦楼是吃醉了酒才会如此,等酒一醒,便必然把她这个小丫头子忘到脑后头去了。快走到罗雪坞的时候,香兰忽听到有人喊她,扭头张望,竟然看见宋柯站在竹林子里对她招手。
香兰心下疑惑,只好走上前问道:“公子什么吩咐?”
宋柯笑如春风,一双眸子湛湛生光,指了指衣摆道:“不知道妳有没有帕子?”
香兰低头一瞧,见其衣摆上弄上了一大块脏污,好像是一团湿泥巴,便连忙把花盆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帕子,弯下腰帮宋柯清理。
宋柯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说着把帕子接过来,自己擦着,口中道:“这可要谢谢妳了,若不是碰见妳,我穿这衣裳可没法见人了。”
香兰见宋柯脸上笑意融融,更显得一张俊脸非凡出色,加之态度可亲,便也跟着微笑起来,心想:“这样的珠玉男子,就算当年我夫君萧杭号称风采冠绝京城也不过如此,怪道那几个林家小姐都吹皱一池春水了。”想到她前世的丈夫,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只低头看了看那脏污,说道:“幸好只是些泥巴,也好清洗了,留不下污迹。”
宋柯彷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又彷彿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没问过妳呢,妳叫什么名儿?是罗雪坞的丫鬟?”
香兰只回答:“我是在罗雪坞当差的。”
宋柯因香兰不肯说自己名字,微微皱了眉,只见那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丛兰花,便笑着说道:“这兰花绣得好,不知姑娘名字里是不是有个‘兰’字?”
香兰只好说道:“倒是有个‘兰’,这个帕子不过是胡乱绣的……”
“胡乱绣的竟然都这么好。”宋柯眼睛里闪着光彩,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过去说道:“帮我看看,这荷包破了的地方,好不好修补?”
香兰接过来一看,只见是一个簇新的五彩金线五子登科荷包,只是那精细的刺绣上破了个洞,不由可惜道:“这荷包做得真精细,刺绣的活计也好,只可惜破了,修补有些难,但也并非不可……”
宋柯连忙说道:“既然如此,能不能请妳帮我补一补?”
“啊?”香兰张大了嘴巴:“我帮妳补?”
宋柯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脸上做出忧愁的神色,说道:“这荷包是我娘亲手做的,图的就是‘五子登科’的好兆头,只是我前两天不慎弄破了,身边又没个心灵手巧的人,要是让母亲知道岂不难过?我看妳这帕子绣得好,想来活计不错,不如帮我补一补罢。”
香兰刚要张嘴推辞,宋柯便堵上一句:“就这样罢,大后天上午巳时正,我就在这里等妳把荷包给我。”说完自顾自的把香兰的帕子往袖中一塞,转身走了。
香兰想叫又怕人听见,急急忙忙提了裙子去追,可转过山坡,宋柯就没了人影,香兰又怕丢了那盆花,只好回来,怏怏的搬着花盆回去了。
回到罗雪坞时曹丽环还没有回来,香兰便把花摆到厅里的八仙桌上,回去把荷包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叹口气歪在软榻上,腹诽道:“宋公子只要吆喝一声,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还不都上赶着去给他补荷包,漫说是补,就连一模一样做一个都使得,何必要我这根本不熟的小丫头给他补?也不怕我补坏了,这位爷也真放得下心。他是无所谓,若是因为这荷包我传出跟他有些什么,不单几个小姐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这辈子也就毁了。”越想越心烦,忍不住把荷包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片刻又垂头丧气的把荷包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没精打采的拽过针线笸箩,开始一针一线的补那荷包。
过了好一会儿,曹丽环才回来。香兰本以为曹丽环在林府的小姐那里受了气,回来必定要打骂一通煞性子,谁想她竟不声不响的回屋了,还把卉儿叫了进去,两人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过了好久也不见出来。
且说林家几位小姐,上午热闹了一番,午饭之后人就都各自散了,林东绮把宋檀钗留在惠丰斋,林东绣有些不悦,哼了一声扶着丫鬟寒枝的手往外走,刚出院子就听见林东绫在后面喊她:“妹妹等一等我。”说话儿小跑了过来,挽了林东绣的胳膊,将寒枝挤到一旁去了。
林东绣瞥了林东绫一眼,冷笑说道:“妳怎么不留下来,惠丰斋里热闹着呢。”
林东绫笑咪咪说道:“那里面怎么好呆?那谁假惺惺的,处处端着范儿,拿着款儿,楞充自己是千金闺秀典范,我才不爱看她。”
“那谁”显然指的是林东绮,林东绣自幼就同林东绮别苗头,她虽也瞧不起林东绫,但此刻看她却顺眼了些,嘴角扬了扬,小声说道:“原来三妹妹也是个眉眼通挑的,虽然咱们几年没见了,妳只这么几日就瞧出谁是忠的,谁是奸的了。”
林东绫一昂头:“这当然,哪个妖魔鬼怪能逃得过我的法眼?”又皱了眉说道:“二姐姐顶多是让人瞧着不爽,可真正讨厌的是那个曹丽环。都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也巴巴的来府里认亲,死赖着不走。对外清高,说自个儿不拿林家的月例,可吃穿住用哪一项不在咱们家?一天到晚要这要那。还觉着自己高人一等,天天炫耀自个儿吃这个花销多少,穿那个花销多少。”
“可不是,说自己是豫州有名的才女,写的诗词有几十首,都成集子了。”林东绣微微冷笑道:“也不瞧瞧自己气度,以为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就是大家小姐了?活脱脱的泼妇母老虎样,偏她还以为自己是美人,张口闭口都是在豫州多少才俊往她家提亲去,呸,闺阁里的女孩儿谈论这个,也不怕丢人!”
林东绫哈哈笑了起来:“她是满口的狗屁大话,全府的人都知道呢。”
两人一言一语的议论曹丽环如何,几句下来便亲热了许多,走到岔路口方才互相别过。待林东绫走了,寒枝走到林东绣身边望着林东绫的背影,小声道:“三姑娘这是干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跟姑娘示好起来了?”
林东绣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能存什么心?她先前觉着自己是檀钗妹妹的正经表姐,便能事事占尽先机,却没想到林东绮那个小蹄子黏着宋檀 钗,三言两语就把人给留下了。林东绫这才巴巴的找了我,指望我能跟她一致对外呢。她还当我看不出她的心思?宋郎一来,她眼睛都绿了。”
寒枝扶着林东绣慢慢往回走:“要说宋大爷真是一表人才的,还有学问有本事,跟咱们姑娘这样的才是一对,可三姑娘是宋大爷的亲表妹,咱们还要远些,有这层关系,只怕也不好办。另外还有二姑娘,也不得不防。”
林东绣冷笑着说道:“二姐姐可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太太才不甘心让她嫁到宋家那样气象衰微的人家,一门心思给她筹划个高门大户,要是她看上宋家,早就出手把亲事订下来了。同理,二伯娘也是这个心,听说二伯父有意京城同僚之子,也是个军功显赫的家庭,三姐姐那点子小心思恐怕也要付之东流。宋家如今什么状况?宋老爷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分出来单过,就算奕飞哥再上进,毕竟才是个秀才功名,哪怕日后中了举,金榜题名,要想振兴家门,最起码也要十年的光景。”
寒枝忧虑道:“姑娘,那这样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对我却再好不过了。宋家人口简单,宋姨妈又是软性子,嫁过去不会受气,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家眼下瞧着衰微,但暗财暗禄多着 呢,田产地契就不少,何况他们京城里还有几家铺子。宋郎聪明上进,又有担当,这样的男子比什么世家少爷都强上百倍!”林东绣越说越激动,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想起宋柯风度翩翩的俊雅模样,脸儿涨得通红。
寒枝说道:“既如此,姑娘还得早些跟老爷太太露个口风,只可惜姨娘是个怕事的,否则也能帮衬姑娘一二,何至于姑娘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将婚事订下来。”
林东绣拍了拍寒枝的手,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姨娘是让太太给整怕了,如今什么事都不肯出头,我又没有个兄弟帮衬……”
原来大房的庶长女林东纨和二爷林锦轩是一母所生的姐弟,生母尹姨娘原是跟在林长政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后来开脸收了房。早年秦氏生性强悍,每每与林长政夫妻口角,尹姨娘温柔小意,又与林长政多年情份,林长政便偏宠尹氏。秦氏却也是个聪明人,慢慢收敛了心性,娘家得力,在仕途上对林长政多有说明,加之她刻意笼络,林大老爷觉得自己正室老婆的见识胸襟是那些只知伺候人的小妾比不了的,便对妻子热乎起来。
尹姨娘逐渐失宠,心有不甘,暗地里也使了些手段。秦氏一边笼络林长政巩固地位,一边暗地里打压尹姨娘,经过两三次雷霆手段,尹姨娘骨子里到底是老实人,被秦氏整破了胆,再也不敢生别的心思,事事唯唯诺诺。后来林长政的上峰又送来一个姓包的美妾,林长政爱宠了一阵便没了新鲜,包姨娘只生了林东绣一个女儿,便如同府里的摆设一般,林长政不再放心上了,连带着对林东绣也不十分上心,反倒是五年前,秦氏老蚌生珠,又生了一子,取名林锦园。林长政真个儿喜不自胜,对秦氏也愈发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