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不改光》江寄酒

4、他有病吧？

　　许折月一时间有些发蒙，眼前的一切变化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不过，很明显，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生帮了他们。
　　男生蹲下，伸手精准地捏住一张又一张纸票，放在手里认认真真堆成一摞，叠整齐，然后交给陈奶奶。
　　陈奶奶很是感激，握着男生的手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夸赞对方真是个好孩子。
　　男生说了好几句不用谢，好几次想要抽出手都没成功，陈奶奶很是热情，说要请吃饭进行答谢。

　　许折月在一旁看得有些想笑，刚刚还在小混混面前拽得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却在面对老人的善意的时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思考间，许折月猝不及防地和男生来了个对视，对方在看到她手里的碎屏幕的手机时眼前一亮。

　　下一刻便见男生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从夸赞他转移到了她身上，“这位同学，你的手机怎么了？”
　　果不其然，陈奶奶赶忙松开了手，回头去看许折月，看到许折月手里的手机屏幕碎成一片时，面上堆满了歉意，“小月亮，对不起啊，都是奶奶，让你遇上这样的事情，手机放奶奶这吧，奶奶去给你找人修。”

　　许折月连连摆手，“奶奶，不用的，这事也不怪你的，奶奶不用自责。”
　　“这哪行，别担心，奶奶有钱，有钱的……”话未说完，旁边的男生插嘴道:“等着。”
　　转身跑走了。

　　许折月很不解，但她管不了那么多，转头又和奶奶推脱了一会后，人回来了，还把刚才找事的一个混混带回来了。
　　孙志简直是欲哭无泪，他看到陈龙被打就跑了，但是一想他还欠了钱在陈龙这里，就这样跑了不好跟他交代。
　　结果一转身抽根烟的功夫就被这位大爷给压了过来，还说要他赔手机被摔坏的钱。

　　许折月接过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茫的，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但是……许折月转头看了一眼不断在跟奶奶连连摇头说不用谢的少年，忽的笑了。
　　见奶奶去做柠檬水给男生喝，跟男生说了谢谢，男生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跑，连柠檬水都没来得及拿。
　　许折月:……
　　她难道比刚才的两个混混还要可怕么？

　　后台的陈奶奶做完柠檬水后走出来见人没了还有些惋惜，连连称赞真是个好孩子，做事不求回报，在学校肯定受同学欢迎，长大后也一定是个厉害的人。
　　陈奶奶把那杯柠檬水给了她，让她赶紧去找地方把手机修修，看看还能不能用。

　　那天许折月觉得风吹得很舒服，自己喝的这杯柠檬水冰冰凉凉的，摸着也很舒服，去修手机店的路距离也很短，老板说可以修好，小混混赔的钱也刚好够付。
　　一切都刚刚好。

　　“叮铃铃，叮铃铃!”
　　许折月的思维被下课铃打断，一部分同学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厕所，其余人大部分都在教室里熟悉自己的新同学，一起聊着天，还有一部分彼此认识，在小声说话打量着陆行之，对于这位新来的特长生，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没人敢去上前同他说话。

　　主要是陆行之在之前学校的名声实在太大，成绩全校倒一，逃课翻墙头去打架，甚至还不怕死地以一挑十，据说还挑赢了，从此一战成名。
　　关于陆行之最传神的一条传闻是他交上去的作业可以把人气晕，据说有老师在收到他交的作业，翻阅完后当场晕了过去，办公室的老师吓得打了120，集体目送这位老师去医院。
　　从此老师都不再收他的作业，这一条过于神奇的传闻更是让陆行之本人身上多了一些传奇的色彩。

　　许折月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她不是很擅长交流，她打算预习新课的时候，前桌的男生桌前来了个同学，向前桌作了个拘礼动作，颇有风范道:“同学，听了你刚才那一通自我介绍，在下由衷地感到佩服，不知同学尊姓大名？”
　　“有眼光，鄙人姓王名子溢，不知兄台作何称呼？”前桌也跟着入了戏，甚至还从旁边捞了本书摊开放胳膊上当袖子摇晃，不过此举显然不是太明智，摇晃的过程中书本掉了好几次。

　　又一次摇晃过程中书本不慎碰到前方男生的胳膊，掉在了许折月的桌子上。
　　王子溢扭头拿走书本开口就是一顿道歉:“班长对不起!”
　　这话说得让许折月有些懵，“啊？”

　　简单的一个啊，让王子溢有些忐忑，试探道:“班长以后作业可以借我抄吗？”
　　许折月顿了顿，饶是她用了学了十几年的阅读理解的功底，也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思维。
　　话题是如何变到这里的。

　　不过这一个照面让她想起原来这位同学就是在刚刚自我介绍环节时把妈妈搬出来说要谦让的人。
　　有些奇怪，但是不妨碍进行回答，“可以。”

　　王子溢抬手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感激道:“大恩不言谢，好人一生平安!”
　　说罢转身和那个男生说起了悄悄话，但声音比起刚才犹过不及，许折月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牛逼啊兄弟，开学第一天就要到了年级第一的抄作业权，兄弟果真没看错你。”
　　“那是，未雨绸缪嘛，妈妈说过要多跟成绩好的人交流，以他们为榜样，我可是严格按照妈妈的话在执行。”

　　许折月打开书本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前方，两个人还在热情交流着。
　　“兄弟，那以后你的作业可否借在下一抄？”
　　“当然没问题，我们是兄弟!”
　　许折月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忽然为自己在这个班以后的生涯感到了悲伤。
　　智商应该不会被传染的吧。

　　“前桌，你的作业也借我抄抄呗？”陆行之的声音从后桌传来，声音听上去有点没睡醒，懒洋洋的，许折月寻思倒一还需要抄作业吗，再说您那作业可能也没人敢收，便头也不回地拒绝了，“那你可能得排个队。”

　　陆行之轻笑，眸光微敛，身体向前倾了几分，气息喷洒在脖颈，让许折月感到有些痒痒的，偏偏这人语气间还带着点不正经的懒散，“没问题啊，能抄到班长大人的作业那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不知怎的，明明没有回头看，但许折月几乎能想象到这人倚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说话间带着几分随意，完全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话。
　　这人做事，可真是随心。

　　许折月努力忽略掉了刚才的异样，没再理会，一整天下来，对方倒真如传闻中那样，居然真的睡了一整天。
　　上课睡，下课睡，就连中午去打个饭排队的时间，这人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看到她时，还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朝她挥了挥手，朝她打招呼，许折月仔细回想，细细辨认那口型，似乎是在喊“班长大人。”

　　甚至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这人直接逃了课，走之前还喊上了班里几个男生一起。
　　真奇怪，明明是第一天上课，还经常睡觉，是怎么和其他的同学那么快认识的。
　　许折月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可以这么矛盾。

　　新学期第一天，学校没有安排太多其他的，下午正常放学，不上自习。
　　回家路上，许折月去了一趟“遇见时光”，看到店门开着的一瞬间许折月松了口气，她一股脑地把自己攒下来的钱，包括今天刚拿到的奖学金全放在陈奶奶那里，这是她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放心存放的地方了。

　　做完这件事，她才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对于这个家，现在的她其实谈不上有多大的喜欢，但是因为有妈妈在，所以她对这个家还是有一点留恋。
　　只是，只要想到许昭昌，她就感到一阵绝望。
　　为什么，她的爸爸是这种人呢？

　　吃喝票赌抽样样都沾，明明没什么能力，偏偏野心还大，还不肯脚踏实地去干，净想着些有的没的，主意想一个是一出，前些日子还在家里喝醉了酒，抖着他新买的票子得意地宣布:“老子这次买的彩票一定能中奖，大奖两千万呢，呸，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开奖了，老子，要让你们都高攀不起哈哈哈哈!”

　　许折月对于这种许昭昌这种白日梦行为并不是太理解，因为他已经不是一次这样干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然后过一段时间狼狈回家，砸着家里的东西说别人眼瞎，不懂他。
　　倘若他是拿着自己的钱败也就算了。

　　可是，许折月垂下眼，看到了自己穿了很久丢没舍得扔的买给自己的第一双鞋，那是她第一次打工，用打工赚来的钱给妈妈和自己各买了一双在她看来很漂亮的鞋子，剩下的钱全部交给了妈妈。
　　她一开始是想要让妈妈多给自己买些好吃的。
　　后来，这笔钱就到了许昭昌手里。

　　被他拿去买烟买酒，甚至一点也没想到给她们母女买些吃的。
　　钱是怎么到许昭昌手里的许折月不在乎，但是从那以后，许折月再拿到打工钱或者奖学金，都会放到陈奶奶那里让她帮忙保管。
　　除了妈妈，她只有陈奶奶这一个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了。

　　到了临安街街头，热闹非凡，各种小吃摊，都在开着，人来人往，街头还有一个在卖艺的团队，舞台前扎满了人，许折月在人群边缘驻足了一会，发现自己就算是踮起脚都看不到前方后，转身离开了。
　　继续往里面走着。

　　临安街可以说是界限非常分明，街头有多热闹，里面就有多冷清，再向里走，几乎可以算是“事故”高发地，深巷非常混乱，各种人都有，许折月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学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做个透明人。

　　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无论听到什么都当做没有注意到一样回家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骂声。
　　——“我是你爹。”
　　熟悉的内容，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甚至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尾音还有些上扬，一如那日一样的嚣张，差点让许折月以为时光倒流。
　　许折月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便认出刚才说话的确实是陆行之。

　　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几个班里的同学，还有几个男生站在他们对面，不过，许折月看到，对面的男生似乎每个都挂了点彩，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害。
　　许折月甚至还想要不要报警，但当她看清陆行之那边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陆行之那边比他们情况好一些，和他一起的那几个男生身上都有点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地上滚过一样，周围甚至还飞舞着些灰尘，看上去似乎是刚打过一架。
　　反观陆行之，早上见他时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看上去状态甚至还不错。

　　他甚至在许折月偷偷打量的这一会功夫，还说了句“还打不打，别耽误你爹时间。”
　　成功以一己之力再次挑起了两方人的战斗。

　　许折月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同学冲上去和对面扭成一团，而陆行之站在一旁，跟逛街似的，面对对面的攻击不仅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一闪一躲，甚至在打倒对方后还不忘记帮一下自己班的同学，走过去给同学加油助威似的踹了几脚。
　　成功吸引火力，在对方气得连正在揍他的同学都顾不上去反击，想要打他时，浮光掠影般地迅速闪开，甚至还不忘记拍拍刚刚沾到身上的灰尘，随后转身投入下一场战斗。

　　许折月深吸一口气，觉得刚才担心他会落下风而挨打想要报警的自己简直是笨蛋。
　　转身刚想走，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喊:“班长大人。”

　　扭头看，发现这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身后去了，甚至手里还拿了一根木棍，明明刚才她看的时候还没有的。
　　陆行之见她盯着木棍，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后把木棍递到她面前。
　　许折月疑惑抬头，只听陆行之来了一句“要来一起打架吗？”

　　许折月:……
　　语气听上去还挺真诚，好像真是在问要不要一起打架。
　　不对，他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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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情商还未开窍的陆行之:她在旁边看我打架打了好久，一定是也想一起打架。
小月亮:这人不是有病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