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水晶杯子

3、第 3 章

　　第二章
　　比赛前，波叔都会跟雨声开会，开策略会。
　　波叔会把这次比赛前五名种子选手的资料整理好，难度动作、技术水平、近期比赛录像等等，跟雨声一起观看分析，分析这次对手会拿出什么技术、什么节目出来，雨声自己的节目又该如何调整编排。
　　这位新科的索契冬奥会花滑冠军仿佛漫不经心的低头摆弄着手边的链子，但是波叔带了他多年，看见他耳朵一动一动的，就知道他在认真听着自己讲话。
　　一一讲过了五个选手，波叔却没停顿继续讲：“除了这些人，我还想让你注意这位选手，这是一个中国的年轻小朋友，这是他升组的第一场比赛。”
　　雨声抬起头，盯着平板电脑的屏幕，那里面有一个矮小清秀的少年，做着复杂的跳跃动作：“是那位世青赛的冠军。他的跳跃还不错，但是难度还不够大，滑行也还需要进步。啊，表现分估计也不会太好看。”
　　看得都很准，但是波叔还是提醒他：“可不要大意，我听说他掌握了很高难度的动作！而且刚刚升组的小朋友，都是斗志十足的！你别忘了当时的你！”
　　雨声咧了咧嘴角，他刚刚升组的时候，虽然赢得了比赛，却绝对称不上愉快的记忆。那时候因为他刚刚升到成年组，就赢了声名显赫的前辈，被前辈的死忠粉狠狠咒骂了一阵，甚至在赛场就往他头上丢白毛巾。
　　那时候他就知道，只有永远赢下去，才能不输。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赢，就不会输，不会输就会赢得所有人的关注。
　　他现在已经赢了，19岁的奥运会冠军，媒体和粉丝的新宠，炙手可热。可是还不够，他还赢得不够，他渴望继续永远一直赢下去。
　　无论是前五，还是这个小孩儿，都不能阻挡自己赢下去的脚步。
　　这时候屏幕刚好出了分数的字幕，波叔仔细眯眼看，拼出了选手的名字：“就是他，海洋……”
　　屏幕里的少年正在激动庆祝着分数，笑得灿烂的笑脸，一颗小小的虎牙一闪露在唇边。
　　“哎？”雨声忽然探头过来，“我好像见过他？”
　　波叔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却没追问，直接啪地关了屏幕：“总之，比赛的时候你再好好看吧！希望你不会又多了一个对手！”

　　这是海洋第一次升到成年组比赛，紧张又兴奋。
　　在后台训练和休息的场地，他再次看到了雨声。可是这是比赛前的雨声，他沉着脸、抿着嘴，绷紧的脸庞，凌厉的目光，充满了攻击性的气场，谁也不理，戴着一副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浑身上下连带额头都写着“生人勿近”。这个生人可不是指陌生的人，而是指活着的人。
　　海洋也没有闲心去近他。他也经历了多年的大赛，赛前所有的选手几乎都是完全封闭着自己，积攒着情绪和气力，以图在比赛的冰面上完全迸发出来。
　　这时候选手所有的精力都是关注自己，集中注意力，提升注意力。
　　海洋也带上了耳机，沉浸到音乐中，调动着自己的精神，专心做准备动作。
　　当海洋终于完成自己的短节目成人组比赛首秀时，他微微喘息着，举着双臂，站在冰面中央，迎接着观众海呼山啸般的呐喊，这是除了本土选手绝不会出现的赞美！海洋感觉微微有些眩晕。
　　他成功了！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在比赛中完美表演了勾手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连跳的选手！
　　如果他能听到中国解说席的声音，能听到解说小姐姐激动到哽咽的呐喊。他将凭借一己之力将中国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项目带到前所未有的世界水平！
　　雨声就在海洋后面等待着比赛入场。他听到了观众狂热的欢呼声，但是他并没有看比赛的屏幕画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看到大屏幕打出来的分数，“95分啊……”，看来这位中国的选手是零失误啊。雨声微微低头，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很好！来吧！看我的！”他心里已经把海洋当成了一名合格的对手。
　　而海洋并不清楚这一切，也并不知道他在偶像心中威胁程度的增加。此刻他比赛结束了，心情大好又放松，等分之后不急着回后台，而是站在场边，等着看雨声的表现。
　　果然不愧是雨声悠，果然不愧是奥运冠军！雨声的表现堪称完美，技术动作标准得宛如教科书一般，表演投入感人，深深感染了全场观众、包括海洋自己。
　　当雨声完成结束动作时，一阵小熊雨从观众席倾泻而下，那是观众和粉丝以他最喜爱的玩偶来表达对他的喜爱和敬意。
　　在欢呼声中，雨声如王者般微笑，环视着全场，他知道他又赢了。他缓慢转身，眼角撇见了一件黑色闪金的考斯腾，哈，那是他的对手啊，他就知道他也会看！
　　虽然他的对手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难度动作，但是，还是我雨声悠赢了！雨声高高扬起下颌，却低低垂着眼眸眯眼扫了过去。他想向他的对手示威，展示胜利者的姿态。
　　可是一看过去，雨声却微微愣了一下。
　　那个小孩儿在赛场边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简直比他自己比完赛还要高兴！看到雨声远远看过来，立刻高举双手使劲鼓掌，还要大笑着跟着观众一起高呼：“雨声！雨声！……”
　　他笑得太灿烂了，露出那颗小小可爱的虎牙。
　　雨声微微收起了下颌，心里涌起了几分惭愧：可恶，自己居然变成了那种容不得后辈优秀的前辈！
　　这种惭愧之情一直维持到最终的颁奖仪式。
　　最终雨声悠是无悬念的冠军，海洋拿到了银牌，另一位日本选手拿到了第三名。
　　当三位获胜选手一起站在入场处等候颁奖的时候，雨声终于找到机会，他转身看着海洋，极其真诚地用英文夸奖：“你的跳跃真是太神奇了！我太喜欢它了！”
　　也不知道这位小朋友是没听懂，还是被夸傻了，他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一下也不眨。
　　雨声说完这句，上前一步，等待着入场，心里遗憾没有把心意表达到，他忽然回头，微微探头过去，冲着海洋笑着举了一下拳头，说了一句极标准的普通话：“加油！”
　　海洋的眼前一下被雨声灿烂真诚的笑容填满了，他只觉得脑袋里又是“彭”的一声，脸庞马上发烫。他知道糟糕了，他的表情管理又失败了。
　　并排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拍照的时候，雨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海洋长高了，甚至不再是视频里拿到世青赛冠军时候的矮小，他似乎跟自己一般高，或许矮了那么一两公分，身材纤瘦而有力量，笔直得犹如一棵青松，一棵翠竹。
　　他们都是天赋型的选手，所以都有天赋型的身材比例。照理来说，花样滑冰的选手不能太高，太高不适合做很多高难度的旋转和跳跃动作，但是太矮的话动作又不够舒展漂亮，就失去了观赏的美感，会失掉表演分。
　　（当然，当时isu还没有改变评分标准，雨声并不知道未来场上只需要不停的跳跃就可以拿冠军。）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天赋型选手，如雨声，有着适中的身高，又有着完美的身材比例，在冰场表演时配合着冰鞋的高度，才显得举止优雅舒展，举手投足间翩翩起舞，犹如冰上的精灵。
　　虽然要瘦，却还要有极强的协调能力和核心力量，才能完成高度和速度兼具的旋转跳跃动作。雨声毫不掩饰的歪头打量着海洋。这个小朋友，白皙稚嫩得如同一颗小白菜，他的四周跳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集体拍照结束之后，应媒体的要求，两位日本本土选手要一起拍照合影，海洋乖乖的躲到了一边。
　　雨声揽着另一位选手，先转向左侧，他笑得非常灿烂，他很享受这种在家门口夺得冠军的感觉。
　　拍完之后，两人再次转向右侧。
　　雨声一眼望过去，不由得愣住了一下，然后又禁不住笑了。
　　此刻全场的摄像机都跟着两位选手转了过去，大屏幕上看到的一幕，让全场观众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原来海洋怕自己挡住镜头，于是一手握着鲜花，一手护着胸前的银牌，侧蹲在摄像机下面的挡板处。
　　明明是很尴尬很不让人开心会觉得被人忽视的情景，换做旁人可能早就拂袖而去了。
　　可是这孩子却笑得灿烂，开心，笑得单纯天真，仿佛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好玩的事，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坦坦率率的接受了。
　　他的笑容单纯可爱到透过屏幕，透过摄像机，感染了所有人，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看着屏幕转播的观众，那一刻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原来可爱才是人类共同的语言。
　　雨声也笑了，虽然他揽着另一位选手对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笑，眼睛却看着海洋，笑容不再是标准的拍照脸，而是更加的灿烂真实，皱起鼻子，眯起眼睛，笑出了可爱的笑纹。
　　雨声那时候想：哇，原来男孩子也能这样可爱。

　　这一年，海洋17岁，雨声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