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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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总会天晴。
可她的娘亲，再也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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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潋歌应于囡囡所求，亲自带她去县衙投案。当走过南街小巷，她还央苏潋歌给她买个泥人。
“好，”苏潋歌一口应下，“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于囡囡道：“可以捏一头母鹿，膝下再跪着小鹿么？”
“可以，”捏泥人的师傅很爽快地应答，巧手几番揉搓，就捏出舔犊情深的一对梅花鹿。
于囡囡伸手接过，爱不释手地细细打量，片刻后，忽道：“阿娘曾跟我说，她怀我的时候梦见过一群小鹿儿呦呦欢鸣，其中一只正吃着艾蒿，忽然就看向她，然后朝她跑去，一头扎进她肚子里，于是就有了我。”
“村里的秀才听了她的胎梦，就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首诗。她记不住那么多，就记得呦呦鹿鸣四字，所以她想过给我取名叫鹿鸣。”
于囡囡捻着手中竹签，左右转动，看低头的母鹿和仰头的小鹿鼻尖相触，眼眶一热，轻声唱了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这是文人雅客在宴会上唱的诗，轻巧欢快，悠然自得。
“潋潋姐，等我死后，你可以把我埋在阿娘旁边么？”于囡囡说着将脸轻靠在梅花鹿上，想象着阿娘还在身边的模样。她的头发还没参杂进白根，她的眼睛还没变成灰色，“我怕黑，我想跟阿娘离得近一些。”
苏潋歌紧抿双唇，下巴不受控地轻颤着，好一会儿才应道：“好。”
“墓碑上可以不刻于涂氏和于囡囡么？”于囡囡又道：“阿娘叫涂阿萍，她有名字的。”她听阿爷这么唤过阿娘，说是萍水相逢的萍。阿娘这一生太匆匆，岂非与这世间不过萍水相逢？
苏潋歌别过头，望着天边虹光，只觉讽刺，“……好。”
“我也不想叫囡囡，囡是困在别人嘴里的女孩儿。”
“我不怕被人说，我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就是杀了自己的爹，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要叫涂鹿鸣，呦呦鹿鸣的鹿鸣。”
为自己改名的涂鹿鸣，每一句话都由「我」开口。从此，她的名字，她的命运，都由她自己来做主。
苏潋歌应得响亮：“好！”
她将涂鹿鸣送到县衙门口。
她望着她的背影，看她紧紧攥着竹签，再次唱起那首「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苏潋歌：“……”
她缓缓摘下傩面，第一次感到困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坏事做绝为何不当死？挣扎求存为何不当活？
她不懂。
那些所有人都懂得的道理，她不懂。
因为那不是她的道理。
指尖一松，狸奴傩面摔到青石板路上。
一道裂缝从右眼眶划下，像擦不掉的泪。
苏潋歌消失了。
消失在县衙大门口。
*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
顾知一身官袍坐在上首。
官帽被他取下，放在桌案上。
他手里正拿着被丢在县衙门口的狸奴傩面，也不知离了主人多久，入手已是一片生冷。他指腹轻抚过傩面上的裂缝，嘴里有些苦涩。
“石头，我不喝酽茶。”
顾石头：“？？？”
他探头看了眼动都没动过的茶碗，茶汤清亮且色淡。
顾石头：“…….”
这也叫浓？
“大人————大人！”
好久不见的刑名师爷汪诞，颇有些失态地跑进来，救了被无理取闹的顾石头一命。
只见他捧着一卷宗，巴巴送到顾知面前，神色激动道：“大人请看这一则，五十五年前，曾有人载————有美在水中，掩面泪珍珠，忽闻惊叫起，甩尾荡波去。这打油诗活脱脱就是在说鲛人啊！”
“学生已翻过所有天灾录，事实上，确如大人所言，惊蛰时节雨水丰沛，但远远不到成灾的地步，最多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泓泽百姓要一勺一勺将雨水蒯出门槛去。只除了五十五年前，还有五十年前。”
“不过这么说也不对，五十年前的风暴潮，其实并不如五十五年前的那场灾祸厉害，是以———”
顾知：“是以？”
“学生怀疑，这世上或许没有龙王，但绝对有鲛人存在。不然海老当年是如何采出那么多等珠上供的？”汪诞说着又掏出祥异录，上面就记载了海苟连着三日献上十颗一般大小的珍珠，第四日更是送上寸五珠，一朝扬名天下，而后摇身一变成了里正，彻底脱离贱籍。
顾知：“……”
顾知眉梢轻挑，接过祥异录细看，心下只道：“你要不说点儿我不知道的呢？”
早在不久前，他就见过真正的鲛人，甚至到现在还能在床缝间抠出一两颗珍珠。更别提他衣柜里还藏着一大匣子，颗颗圆润且一般大小。
鲛人自那夜押送山魈回衙门就不知所踪，说是离开海水太久快变咸鱼干儿了，得回深海里泡泡，好补点儿水份。
也不知道这会儿补完了没有？
*
是夜，苏潋歌乘一叶轻舟，随波逐流至海中央。
天上皎月明，她从怀中掏出鲛螺，“呜呜”吹响。
那螺同夜明珠一样，都是鲛人送给苏潋歌的。夜明珠很好理解，就是不会被水泡烂的火折子。鲛螺则不同，一经吹响，别说那“鱼”，别的“鱼”也得被召来。
只听浪潮不绝，海底一声鲸语。
陆上的大家伙儿从没反应，海里的大家伙儿却是动了。
苏潋歌放下鲛螺，起身回望，望着的方向，正是海家。
她不懂人间的道理，也不想懂。
因为她有她自己的道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人偿命。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