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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很想你 ...

  •   何骅枼狠狠甩上了卧室的门,也将他在客厅里的一切凶狠和果决摔得粉碎。

      刚才在楼下还一身无惧地和何广智对峙,此时却怎么也按耐不住鼻头不断泛起的酸涩。

      宛风的爸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宛风还没有回来。

      他回来之后听他爸妈讲起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厌恶他吧?宛风那么有教养的家庭,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邻居——

      不,不会的。宛风早就知道何广智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他没有底线,所以做出什么都不意外,他会原谅自己的,会的。

      他在房间里坐立难安,心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何广智拉得下脸开这张口,耿珏和宛令山却不一定会因为这万把块而让一个流氓打欠条。

      这钱会被何广智一直拖下去,直到不了了之,最后成为一笔天降横财。

      何骅枼苦苦挣扎了很久,开了房间门跑下楼,直奔宛风家的大门。

      可到了门口他才发现,他没有推开这扇门的勇气。曾经他来做客、来蹭饭、来过年,他亲手推开过无数次的这扇门,此时他的手就搭在那冰凉的铸铁上,浑身却竟然没有一块能用的肌肉肯借他哪怕一点力气,将门推开。

      宛风家客厅窗框缝隙中透出的光还是暖黄色的,不知道一向喜欢布置的耿珏最近有没有又为那盏她最喜欢的灯换新的灯罩,也不知道他们家永远飘着花香的餐桌,这周是百合香还是玫瑰香。

      巷子外响起了机动车停车熄火的声音,他想起了何广智口中所说的凌志,终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宛风的号码被他默念着输入了很多遍,又逐字删除干净。

      他又打开微信的置顶,最后一条消息是宛风在昨晚入睡前给他发的晚安,从他去参加竞赛的那一日起,一天都没有落下过。

      最后页面又不知道怎么就点进了宛风的朋友圈主页。

      他很久没有再发新动态,最新的一条只有四个字——

      “约法三章。”

      人越冰冷就越不会哭,可偏偏有个人身上散着温暖的光,只要他一靠近,就要把早就冻在他眼眶的泪暖化。

      他愣神的瞬间,微信界面闪起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红绿色的按键在一左一右不停地闪。

      他按了红色,挂断了宛风打来的视频请求,又回拨了语音电话。

      那边几乎瞬间接了起来:“怎么不视频?”

      他随口扯了个谎:“家里停电了,卧室里一点光都没有。”

      短短一句话被宛风捉住了异常:“感冒了?鼻音有点重。”

      何骅枼佯装抽了抽鼻子,附和宛风的说法,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有点。”

      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明天就正式考试了吧,怎么今晚给我打电话?”

      “想让你给我加油打气,”宛风在电话那头说,却突然话锋一转,“你不像是感冒,你是不是哭了?怎么回事?你爸又…”

      何骅枼不知道哪里让宛风听出了不对,仓忙间小心掩饰:“没有,没哭。有什么可哭的,想你想的啊?昨天晚上太热了,手贱开了会空调,可能是直吹得太狠了。”

      宛风在那边沉默了一会,短短的几秒何骅枼过得提心吊胆。

      还好那边没有再对他穷追不舍,和他开起了玩笑:“嗯,我也想你。”

      “谁想你了,一点都不,”何骅枼嘴硬,抬头看见墙上挂钟的时针和分针即将双双都要指向12,说,“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宛风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骅枼很怕这通电话再打下去自己会撑不住,只有趁早结束才不会让局面失控:“那早点休息,明天一切顺利。”

      宛风在那边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好,那我挂了。你也早点去睡,不用太累的。”

      “想你。”

      何骅枼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听到了宛风的声音太过不忍,还是自己终于再也撑不住膨胀的情绪,这句在心里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还是打败了口是心非。

      情绪找到了出口,便又觉得只说一遍不够。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很想你。”

      “照顾好自己,”明明听筒里只是一堆冰冷的电磁波信号,可宛风环绕的声音此时却仿佛他人就正站在何骅枼的面前,将他拥了满怀,“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我。”

      何骅枼在这边点点头,他的喉口已经有了□□感,随着呼吸微微抽痛,最终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嗯”字。

      可电话那边的洪流依旧不停,最后一波来势汹涌,将他高筑的堤坝瞬间冲得砖溃瓦散:“我爱你。”

      “明天考试顺利,晚安。”

      何骅枼匆匆说完,未等到对面的回复便挂断了电话。

      再多拖一秒,他的脆弱都会彻彻底底地暴露给宛风。

      年少时嘴里说出的“爱你”,多少是花言巧语,多少是真心实意,长大了多少成真,又有多少沦为儿戏。

      宛风刚才的语气那么真挚,他怎么可能怀疑那不是真心实意。

      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又添重担,来来往往纷杂错乱,便少了几分纯粹。

      宛风越是真心,他就越不能确定,将来有几分能成真。

      -

      竞赛赛程按照之前的通知,本应该是周四结束考试,周五周六两天会给出结果,根据名次,按照名额分别授予奖项。参与竞赛的学生忙碌一周,还能够回家好好休一个周末,养精蓄锐。

      周五晚上何骅枼又独自走了放学路。这两天他路过宛风家门口的时候总是回想起那晚宛令山与他擦肩而过时的脸,这让他愈发害怕从这经过,也更加厌恶自家那栋与宛风家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

      可那又是他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他站在巷子口纠结,几乎不怎么需要思考,便又过了马路。

      走进那家便利店之前,他特意脱掉了身上的校服外套,卷成一团塞进了书包,顺便庆幸还好里面没有穿校服T恤。

      遇事不决抽支烟,虽然他很久没有践行这条准则,但显然,偶尔被想起来,依然有用。

      即使不知道哪里适合喝酒,他还是顺手捎了两瓶。他的手在挑选的时候划过一整排陈列开来的商品,在一个品牌前顿了一下,想起了被他摔成两大段和无数碎片的那个酒瓶。

      他移开了手,选了另外一个品牌。

      他拎了袋子走出便利店,信号灯刚好跳转成了红色。

      他在斑马线顶端站定,顺手拆了烟盒包装,抽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吸第一口,一气呵成。

      红色的小人在第二个烟圈中跃动成绿色,身边的行人陆续走向马路对面。

      他又仓促抽了一口,将这一支烟的寿命定格在三口,捻灭在垃圾桶中央的熄烟区。

      他在宛风不在的这几天偷偷又去剪了短发。

      宛风总说想看他蓄长发的样子,可他既不喜欢在过长的刘海上别各种各样的夹子,也不喜欢低头时被遮住视线的感觉。他想剪很多次,都被宛风软磨硬泡拦了下来。

      于是只能趁宛风去参加竞赛的机会偷偷剪。

      剪短发的好处是,再起风时不会有不听话的碎发糊在脸上遮挡视线;

      剪短发的坏处是,再起风时不会有不听话的碎发糊在脸上遮挡视线。

      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等他走过来的宛风。

      宛风早就看见了他,他确定。因为他的眼神直直地盯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宛风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何骅枼走向宛风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看到了多少呢,是自己走上斑马线、熄灭那支烟,亦或是走出便利店?

      他步频未有任何变化,行至宛风的面前,伸手替他将颊边的碎发捋向耳后:“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出结果了吗?”

      “没有,”宛风难得地皱了皱眉,鼻子轻轻抽了抽,问,“你抽烟了?”

      宛风抓起他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自问自答:“你抽烟了。”

      上一支烟才被何骅枼掐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身上嘴里都满是宛风所熟悉的烟草味道。

      证据确凿,何骅枼承认得大方:“嗯。”

      宛风的视线移到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上:“还买了酒?”

      何骅枼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时出于心虚无从争辩,只能又不冷不热地冒出一个“嗯”。

      宛风从他手里将袋子接了过去,问:“打算一个人去哪喝?”

      “回家吧。”

      两个人说话间溜达到了巷口,何骅枼话没说完,抬头看见自家亮着的灯光,突然没了兴致。

      他往巷子里多走了几步,在路灯照不到的尽头随便蹲了下来,改了口说:“算了。就这吧。”

      他将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在脚边排列整齐。

      一支只抽了三口的烟根本解不了什么乏,但何骅枼强忍住了想要再从兜里抽出第二支的冲动,他不想在宛风面前抽烟。

      于是顺手捞了啤酒过来,扯开易拉罐上的金属拉环,像水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眼见就下去了大半罐。

      宛风顺势随着他也蹲在路边,一边伸手拦下了何骅枼的动作,一边单手撬开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易拉罐。

      易拉罐壁布满了水雾,“啪”地一声,沁凉的水汽随着拉环拉开的声音炸裂开来,在宛风手背上溅了些凉意。

      他持着这一罐和何骅枼手里的一撞,才卸了对何骅枼动作的阻拦,兀自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

      两个人谁也没看对方,声音却默契地同时响起:

      “你怎么...”

      何骅枼省了互相推让、要对方先说的客套,率先开了口:“你别告诉我,提前一天回来,就是为了陪我喝酒的?”

      “没,明天待在那也是自由活动,因为担心你,所以打了个招呼就先回来了,”宛风声音顿了两秒才说,“果然,一回来就被我抓到自己偷偷抽烟,还喝酒。”

      面对宛风实话实说的坦诚,不等他再问自己一次,何骅枼自己开了口,内心挣扎犹豫了片刻,还是随口扯了个谎:“最近又熬夜刷题了,没休息好,压力有点大。”

      他看了看他们两个此时的模样,他身着校服,宛风穿着便装,并排蹲在巷子深处的马路牙子上,各拿着一罐啤酒。

      谁能想到这是两个重点高中的学生,分明是两个街溜子。

      最讽刺的是,其中一个还是明年高考状元的有力竞争者。

      他拿着酒罐的手垂了下去,侧头望着和他并排蹲着的宛风:“竞赛怎么样?”

      宛风一口啤酒入喉,耸了耸肩,一脸无压力的神情:“人事尽了,剩下的听天命。”

      何骅枼点了点头,一瞬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氛围陷入了一片难得的沉默之中。

      “何骅枼,”宛风的声音将沉默打破,说,“那晚为什么没有接我视频电话?”

      何骅枼微微一怔:“不是说了那晚...”

      “那晚没有停电,”宛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给你打电话前我刚挂了我妈的电话。她听到了你家里的动静,还特意探了头去看,你家客厅灯那时候还是亮的。”

      何骅枼强行控制住想要用力捏紧易拉罐的手指——

      那晚的声音果然传到了耿珏的耳朵里。

      “你哭了,”宛风无情地将他揭穿,“是不是?”

      “我...”

      何骅枼酝酿了片刻,刚要开口,才说了一个字,被巷口传来的熟悉声音打断,他的身形跟着一顿:“宛风?”

      屋漏偏逢连夜雨,从前他每天往返于这条巷子无数次,也难得见到几次宛令山;现在和他们家多了一层说不出口的纠缠,倒是开始见得勤了许多。

      宛风将手里的易拉罐放在靠内那一边的身侧,起了身:“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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