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吻尽荷花叶》捌月野酒

16、中考隐情

　　一中还有一个丝毫不逊于露天操场的室内篮球场，被一中历届学子戏称为“大礼堂”。第二天早八点，开学典礼就在这里如期举行。

　　学生代表正在台上发表致辞，那是一张何骅枼知道是自己同班同学但暂时还叫不出名字的脸。

　　647分，当之无愧的中考状元。

　　何骅枼看着他致辞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身边的宛风。如果没有那仅仅十分的差距，宛风才本该是站在那里发言的人。

　　“一中的宛风中考前的联考里不是发挥一直都挺稳的么，怎么这回直接掉出市前十了啊？”何骅枼另一边坐着两个女生，他凭借印象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附中来的。

　　一般全市联考中的前十都会立刻受到各校的密切关注，被其他学校的学生所熟知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更何况宛风几次全市联考几乎次次都是全市前三。

　　这样傲人的战绩加身，就算男生来不及认得宛风，女生也绝不会错过。

　　她们的声音控制得很好，刚好是他能听清楚，宛风却听不到的音量。

　　“你不知道？”另外的女生开了口，“早都传开了，说他中考第一天上午考语文的时候差点迟到，踩着铃声到的考场，当时考场里的三个监考老师还商量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给他放进去考试了。要是老师没留情面，估计他整门语文的成绩都得作废了。”

　　“啊？”刚获知这个消息的女生显然十分吃惊，“不会吧？谁会拿中考开玩笑啊，他这样的学生怎么可能中考迟到？”

　　“那我哪知道，在一中考试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同学，我也是听我闺蜜说的，”说话的声音突然被收在了手掌心里，这让何骅枼听起来费了更多的力气，“说他看上去跟狂奔过去的似的，脸上全都是汗，气都喘不匀，多少得受影响吧。”

　　何骅枼一愣，本来一心二用还能依稀听到的台上致辞这下彻底听不见了，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女孩子的对话在自己脑袋里不停地转。

　　第一门、考语文、差点迟到、汗涔涔...

　　何骅枼想起那天早上宛风在学校边的小巷子为自己解围时的利落和狠绝。自己那天是顺顺利利地进了学校考试了，可宛风呢？

　　在无数学生装备齐全走入考场的时候，他却要逆向狂奔，独自肩扛着有可能赶不上考试的风险，把一切无助和担心都只能藏在扑面而来的风里。

　　只因为后来宛风再没跟自己提起过那天早上的事情，何骅枼潜意识里理所当然地以为后来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按照宛风的水平考试也自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何骅枼没心思再听她们后面又说了什么，宛风中考失利和他脱不开关系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扭头看了宛风一眼，此时刚好致辞结束，全场掌声雷动。

　　宛风正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眼神一瞥正对上何骅枼看过来的目光，低了头稍微提高了点音量问他：“怎么了？”

　　何骅枼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摇了摇头跟着鼓起了掌，用口型给宛风比划了个“没事”。

　　开学典礼后两个人没跟着大部队回教室，一前一后又穿过了偌大的操场来到了昨天提交校服尺码登记表的仓库。

　　宛风上去报了班级，管仓库的大爷摘了手套拍了拍手，看了眼他俩又往两人身后瞄了一眼：“怎么你们班就你俩人啊？”

　　他们顺着看了眼别的班，基本上都是三个人打底，来四个的也有。

　　大爷往身后指了个位置：“你们班的在那呢，你们自己去看看，再叫俩同学来一块搬。”

　　俩人顺着大爷手指望过去，好嘛，整整四个大纸箱，看样子是冬夏季校服一块发了。

　　俩人平均分分，刚好一人两箱。

　　但就这么徒手抱回去，显然是对自己过分自信了。

　　他俩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但教室远在五楼呢，任谁也不想再多跑一趟了。

　　宛风在杂乱的仓库深处扒拉了一通，找到一个半破不破的编织麻袋拖了出来，扔大爷脚边问他：“叔，这玩意你还要不？不要我拿走了？”

　　大爷没东他要干嘛，以为宛风要拿这麻袋装上四箱衣服扛走，忙不迭拦着：“可不兴这个啊孩子，这袋子哪兜得动这么多衣服，非得都给你撒路上不可。”

　　“那您这意思就是不要了呗，”宛风抖搂了几下编织袋，“那我就收了它了。”

　　他又顺着麻袋开裂的缝儿撕了几下，撕成一整个片状的往地上一铺，随后就开始往上搬纸箱。

　　何骅枼稍微琢磨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图，两人一块把四个箱子全搬上了地上铺的编织袋，两两一摞堆在编织袋的后半截。

　　垛好了俩人靠着无声的默契绕到编织袋前面一人抓了一个角，开始往前拖着走。宛风走了两步还没往跟大爷挥了挥手：“谢了啊叔！”

　　大爷看得目瞪口呆，估摸是个东北人，看着俩小伙子越走越远，咂摸了半天冒出来一句：“哎嘛，整挺好还。”

　　两人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一路拖着麻袋穿过了操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跟在几个老师屁股后面进了电梯。

　　电梯门临关上前不知道哪个班四个人一人抱着一个纸箱子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外面开始等电梯，眼睁睁看着电梯里以一己之力干了他们足四人活的俩人，目瞪口呆。

　　电梯里的老师还不吝夸赞了他们几句。

　　麻袋被他们一路拖过了操场又拖进教室，终于不堪重负，在进入教室的同时扯开了一个大口子，寿终正寝。

　　宛风走上讲台，组织班里的同学在各自位置上坐好，开始按照名单念每个同学的名字和服装尺码：“念到的同学麻烦到讲台上领一下自己的校服，一共两套，拿到后确认一下尺码是否正确，尽快去试一下，不合适需要更换的再报回给我。”

　　何骅枼在一边用钥匙划开了纸箱上贴的胶带，配合宛风一件一件从不同的箱子里把两套校服分别分发给同学们。

　　他俩本来以为是一夏一冬的两套，打开箱子开始发衣服了才发现都是夏季校服，其中一套有一条深色长裤两件短袖，一件是运动T恤，还一件是浅蓝色衬衣。

　　另外一套是小西服式样的礼服，是非常常见的标准深蓝色，男生还配了深浅蓝交错的条纹领带，女生则是蝴蝶结样的领结。

　　不得不佩服这套礼服的设计者，整套衣服既保留了正装的庄重，又进行了特殊剪裁，看上去没有那么死板，凸显了少年的朝气。

　　班上的同学非常配合宛风的工作，校服分发的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没几分钟所有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校服。

　　“大家抓紧时间，方便的时候去卫生间试试看，不合适的尽早报给我，明早截止，过期不候。”

　　宛风交代完毕走下讲台，把自己和何骅枼的校服拿起来先放回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又从教室外面绕回来帮他收拾已经散成一地纸板的箱子。

　　两人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了纸板，整齐地堆垛在教室后面的废品区。

　　宛风从桌子上拿起两人的衣服，拽着何骅枼的胳膊往男厕所走：“试试衣服去。”

　　何骅枼一脸抗拒：“现在？”

　　他们所在的教学楼两头各伸出去了一块，看上去像是中间没有那一竖的“山”字。他们教室在其中一个直角，拐过去就是男女厕所和开水间。

　　刚才宛风说让大家尽快试一下尺码，男生基本都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拿到手就直接去男厕试了。相比之下女生试衣服程序相对麻烦了些，大多数都在犹豫，或者在找有没有同伴一起。

　　等他俩收拾完这，该试衣服的男生基本都试了个七七八八，卫生间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了。

　　宛风显然对这种事情并不介意，但何骅枼并不是很能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服给别人看。

　　虽然男生在同性面前脱个上衣并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

　　何骅枼不太情愿：“晚上回去再试呗，又不着急。”

　　宛风显然不打算放过他：“走吧，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中的男卫生间贴了宝蓝色的瓷砖，何骅枼走进去的第一感觉是深沉和空旷，虽然这样形容一个卫生间确实有点奇怪。

　　厕所的公共区域有一个男生刚脱掉了上衣，此时正半裸着上身，看到他们进来还不忘记打了个招呼：“哟，班长，副班长。”

　　那一声“副班长”语气有很明显的下沉，好像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

　　何骅枼甩了甩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宛风没着急换衣服，反而对着刚刚那个男生换好之后的衣服夸了一句：“可以啊，刚合适，还挺帅的，燕嘉泽，对吧，我没记错吧？”

　　叫燕嘉泽的男生显然没想到宛风已经能记得住了自己的名字：“啊对，没错，你这记忆力真牛了，班长。”

　　他拽了拽衣角，感觉尺码还算合适。大概是也不好意思在何骅枼和宛风面前再脱一次衣服，索性直接穿着校服走了出去：“那你试吧，我先回教室了。”

　　全程只和宛风一个人对了话，完全跟何骅枼零交流。

　　宛风推着何骅枼进了一个隔间：“快快快，趁没人赶快换，先换那套礼服啊，我想看。”

　　何骅枼心想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但当下卫生间除了他们确实没有外人，就没多计较，遂了宛风的心走进了隔间。

　　他鼓捣了几分钟，换上了衬衣，打好了领带，最后半踩着鞋子好不容易把裤子拉上去打算系上扣子，发现新裤子裤腰上的扣眼根本没剪开。

　　他一手把两边的裤腰捏在一起，把隔间门开了个缝露出了半个脑袋：“你过来看，裤腰的扣眼他没剪开。”

　　宛风隔着条过道站在对面隔间的门口，身上的衣服进来是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没别人，你把门打开，我离远点看看全身合不合适你。”

　　只要没其他人何骅枼就没什么所谓，直接把门拉得打开。

　　门打开的瞬间宛风不知道从哪变出了手机，原相机咔咔几下就给何骅枼来了好几张。

　　速度快到何骅枼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要关门：“诶你！”

　　宛风的动作显然是提前规划好的，他一只脚伸进来卡住了门，一个闪身就钻进了何骅枼的隔间。

　　尽管隔间比普通的卫生间宽敞了些，但此时塞进了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生还是稍显逼仄。

　　何骅枼一脸吃惊：“干嘛你？”

　　宛风嘴角往上一勾：“离近了再帮你看看。”

　　宛风和何骅枼各靠在隔间的一边隔板上，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没有拉开多远。

　　宛风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何骅枼，摸了摸下巴：“这衣服挺适合你的。”

　　有种禁欲的气质。

　　后半句他忍住了没说。

　　“你怎么不试？”何骅枼没接他的话，转而问他。

　　“我初中校服跟这一样，直接要大两码的就得了，用得着试？”宛风刚才一通行为的目的随着话音结束而昭告天下。

　　何骅枼的内搭衬衣扣子扣到了脖领的最上面一颗，领带认认真真地打得整整齐齐，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行了，”何骅枼的声音仓促地响起来，把宛风往门外推，“看到了吧，快点出去。”

　　宛风没再为难他，放他自己在隔间里试另一套夏季校服。

　　他退了出去，靠在门板上点开了刚才偷拍何骅枼的那张照片。

　　第一张还没反应过来宛风在拍他，眼神没有聚焦点，半迷蒙半涣散的眼神有点说不清的味道在里面。

　　第二张显然宛风的偷拍行径已经被抓了个正着，何骅枼眼神里传递出了些愤怒的情绪，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已经在说些什么。

　　宛风把几张照片悉数传上了网盘。

　　一会儿何骅枼出来肯定得逼着他删掉这些照片，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