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又绿江南岸》台城柳

3、第三回合

　　自从那晚的首映礼后，我和李东健的合影登满了各大八卦娱乐杂志的封面。标题都是清一色的“小天王李东健的真命天女曝光，书香门第端庄娴雅专业人士。”总之，所有评论一律认为我们登对非常，实在是金童玉女的典范。整整一个星期，我被事务所的一帮小女生同事缠着讲述我们相爱的经过，恋爱的细节，生活中的东健是个怎样的人。我总是以笑应对却不愿透露细节，最多以他的签名照和演唱会门票来打发他们。虽是这样，同事们刨根问底的积极性却一点也没有被打消，甚至连办公室的扫地阿姨也加入到八卦的行列里来。有一次，我被4个阿姨堵在洗手间里，分明是一幅不交待清楚别想出去的架势。我一直以为迷恋李东健的都是些18，9岁，20刚出头的黄毛小丫头，谁知道原来他在师奶级的粉丝中号召力一样强劲。

　　而让我更难应对的却是来自家里的盘问。首当其冲的是哥哥，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务必要知道的详尽。我又怎么能告诉他实情呢，若是哥哥知道我牺牲了自己的形象来帮助李东健挽回名誉，他一定会猛揍李东健一顿，然后命令我从此以后跟金顺之断绝来往。顺便提一句，这两个人是天生的冤家，这两个“超级自恋狂”都不满对方为何不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裤下，以至于久而久之越看对方越不顺眼。我早已放弃调停的努力，这样的水火不容也好，至少对两边分别说的白色小谎，不用担心被拆穿。不过即使不告诉哥哥实情，他还是对李东健很不满，认为秀色如此可餐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还不忘用自己来举例，证明自己这个观点是多么的正确。

　　接下来的是父母。父母还算开明，认为我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应该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所以这一关比我想象的要好过。真正难搞得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是些即将退休或是已经退休的师奶们，本来就是李东健的超级粉丝，又加上我是家族里成年女孩中唯一一个未婚的，所以他们更像是圣诞节和生日一起到来一样的兴奋。果不其然，隔不了几天，二姨妈就借着给外公办８０岁生日的机会给我打来电话。

　　“南南啊，一个月后外公过８０岁生日，你可要早点来哦。顺便把准姑爷也带来。大家都等不及要看看生活中的赫俊（他剧中的角色名字）是什么样子的。你大姨妈把外地的亲戚都喊来了。这下咱们家可长脸了，你妈还私底下担心你嫁不出呢。”她后面的话都化作“嗡嗡”声消失听不见了，什么？全家族出动见“准姑爷”？这下可糗大了！真是天作孽，犹可贷，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罗，这期间甜蜜的事情也是不少。我们定期的约会，他会带我去一些高级饭店，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或是一些时尚聚会，挽在他的臂膀上作小鸟依人状。然后可以确定明天的娱乐新闻一定有我们所作出的贡献，甚至有不少娱记们猜测我们好事将近，然后开始打赌我们的婚礼会是在国内大肆举行还是会去某个海外小岛低调完成。每到这个时候，他的发言人也就是我的死党金顺之小姐总是用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暗示大家“天机不可泄”。其实这样做更使传言喧嚣尘上，不过也达到了顺之的目的，没有一个人再记得他与那个脱星的曾经那段朦胧绯闻。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们相处时，多半是我在那里叽里呱啦地乱说一通，而他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一开始，我很不能适应，每次都像是我说独角戏一样，心里郁闷顿生。不过看在那个夏威夷假期的份上，我只有忍了。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他开始懂得适时插一两句配合，而我也开始不觉得那么冷场了。因为他的笑容是如此地温暖人心，让我知道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心里明白我都在说些什么，甚至于我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他也揣摩的很仔细。他的体贴慢慢地渗入了我的心里，让我差点忘记了，其实我们只是在假扮情侣。

　　“南南，今晚有任务。”顺之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点了一杯奶昔后，就甩出这么一句话。

　　“就知道你请我吃午饭没有好事情。”我嘟起嘴故作生气状，但是心里却为着晚上能够见到他而感到高兴。

　　“东健现在正在拍一部电影《玻璃草》，女主角杨冰冰是个选美出身的新人。我得到可靠消息，杨冰冰的经纪公司会利用东健炒作杨冰冰的知名度。可能就是弄一些绯闻出来之类的事。他们今天晚上会拍一场吻戏，所以今天晚上你得去探班，我们已经通知了东健，他今晚会对你特别温柔的。”说到这里，顺之脸上展开坏坏的笑，配上她的一脸浓妆，简直就是电视里坏女人的样板造型。

　　“为什么要用绯闻炒作知名度呢？”我愤愤地说道，想到另一个女人今天晚上要亲吻东健，我心里就有杀人的冲动。

　　“你看人家蔡晓林，林志丽是怎么红出来的？不都是绯闻炒作出来的。任何新闻都是好的新闻，不就求个曝光度吗？”顺之不以为然。

　　他们的片场在郊区的一幢大别墅里，6点下班从市区赶过去又加上交通高峰堵车，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而我却连饭还没有吃，早已饥肠辘辘。顺之事先给我的通行证让我可以畅通无阻地走进拍摄现场。这两个星期中，我跟东健的助理晓华已经混得挺熟了，看见他们站在一角，我便走了过去。

　　“晓华，东健呢？”我问她，晓华是个大学才毕业的女孩子，齐耳的短发，大大的眼镜，浑身上下都能用一个“圆”字来形容。每天空下来不是美少女战士便是圣斗士星矢，一点也看不出22岁女生的样子。

　　“嘘”她对我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指了指右侧一大堆人围着的地方，然后继续埋头到她的漫画世界里去。我会意，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堆人后，果然就看见长身玉立的东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那里，这个男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我幸福地想到。只见他正拉着一身粉色小洋装的女主角深情表白。那个就是杨冰冰吗？我向左侧移了移，想要看清她的脸，过尖的下巴，圆圆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有狐狸精的面相。我心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将注意力转回到东健身上。

　　他的双眼湿润，眉目含情，嘴唇微微颤抖，一把将女主角搂进怀里。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产生，刚想回头不再看下去，可是为时已晚。只见东健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女主角的脸庞，目光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游移，我心里明知没有用，却还是有千百个小声音在叫‘不要啊’。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他已经将头倾了过去，四片唇交缠在一起，火热地缠绵。

　　此时我的心里像有千军万马奔腾一样咚咚作响，事后回想，当时没有晕过去，真的是一个奇迹。当时的我确是在想，如果他们敢再多吻一秒钟，我说不定真的会冲过去将这两个人硬生生拉开的。

　　“卡”导演的这一声来得真是及时，“休息１个小时再继续”听到这声喊声，东健像弹簧一样地从女主角的双臂中挣脱开来，略带羞涩地对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向我这里走来。

　　“你来了啊？”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淳厚。我抬手用力地将他唇上沾到的唇膏擦掉，气呼呼地并不回话。“啊，轻一点”他浅笑，抓住我还在用力的那只手，我低下头去不理他，心里却已经有些懊悔了：“他只不过是在工作而已，我这是吃得哪门子的醋呀。”

　　“吃过饭了吗？”他仍然抓着我的手，朝化妆车那里走过去。我左看右看，咦，周围好像不见狗仔队的踪影啊，为什么他还要和我扮恩爱。

　　“我让助理买了两盒盒饭，知道你喜欢吃肉，这个红烧大排应该对你胃口吧。”他将一个盒饭递到我面前，我被排骨的香气吸引，竟然忘了继续生气。

　　“吃慢点，看你，小心噎着。”他将一杯水递到我的面前，我难为情地朝他笑了笑，但是在我饿的时候，也顾不了风度那么多了。

　　在我风卷残云地扫净饭盒内的食物后，方才心满意足地坐直身子。他吃得不多，看见我吃完了，也合上了自己的盒饭。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经常这样跟人拍吻戏，每次吻不同的女生，是不是很开心？”问这话时，我的心跳得厉害，虽不想让他觉得我小家子气，可还是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要问。

　　他将自己的椅子朝我拖近了一点，如此英俊的脸一下子正对着我，我倒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好了。“南南，我是个演员，如果剧本需要我跟别人接吻，那我就必须照着做。不仅要做，还要做好。要让观众觉得我是深爱着女主角，我必须首先要让自己信服。所以每次拍摄时我都将对方想象成是我的挚爱。但是这只是我的工作，一旦拍摄结束，我就会马上脱离开角色。我不会搞不清楚生活和工作的区别的。”他耐心地替我解释，顺手将我散落到脸庞两侧的碎发撸到耳后。

　　“不是有些演员，入戏太深，不能抽离，而爱上对方吗？”我小声追问。

　　“我大学里可是主修心理学的哦”他闷闷地笑出，不知不觉中凑得更近了一点。

　　“你都吻过这么多人了，以后吻你生活中的爱人，难道不会麻木吗？”我略有不服。

　　“那你做个评判吧。”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我的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全世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静谧地如同深夜中空旷的雪野。我全身所有的感官知觉都集中在了那两片唇上。

　　他在吻我？

　　他在吻我！

　　这个吻虽只是浅尝辄止，对我来说却像天长地久般漫长。当他再次坐直身子呆呆地望向我时，我想我的脸一定红得像番茄一样。而他也微微调整着呼吸，眼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你刚才吻了我？”与其说是在问他，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更妥帖一点。

　　“对不起，我刚才。。。。”他突然停顿，那个招牌式的温暖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不需要抱歉啊，刚才那个吻，我喜欢。我心里是如此想的，但嘴上却说不出来，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喂，喂，你是干什么的？”他突然站起身来，疾步走到化妆车的窗户边，一个黑影在那里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可恶的狗仔队。”他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这个吻只不过是给那些狗仔队准备的。是为了不让杨冰冰利用他自造绯闻而采取的先下手为强战略。我心里一阵失望，也为刚才自己的动情而感到难堪：“时间不早了，反正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要回去了。”

　　“任务？什么任务？”他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南南，你听我说，其实不是这样的。南南。”

　　我起身就要走，匆忙间却一时忘记了进来时包放在哪里了，一个劲地在他的化妆车里乱翻。

　　“这里荒郊野外的，叫不到车。今天的拍摄我还有一个镜头就结束了，你再等我一会儿，拍完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近乎乞求地说着。

　　“不必了。叫不到车，我就走回去。”我赌气道。“啊，找到了。”我拽起滑到沙发靠垫后的提包，打开门就走出了他的化妆车。

　　“南南”他追出来。晓华这时候也向我们这里走过来，与我擦肩而过时，对着身后的他嚷道：“东健哥，开工了！”

　　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他被晓华拖着向片场走去，不时地还回头看看我。我的气还没消，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走去。

　　“见鬼，早知道就该听他的。想不到真的叫不到车”我沿着通向市区的那条公路慢慢地走着，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我估计到明天天亮也未必走得到市区。高跟鞋开始格得我脚趾生疼，墨黑的天色使我生出害怕来。这荒郊野外，就我一个女孩子，我不敢想下去。都怪他啦，干嘛刚才不拼命拉住我，我大声嘀咕道。

　　身后渐渐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我兴奋起来，站在靠中间的地方，向驶来的汽车拼命招手。一辆银灰色的奔驰SLK在我的身边嘎然而止。我弯腰探身一看，里面坐的正是刚才被我骂了千遍万遍的他。

　　这次我学乖了，决定坐进车子再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拍完了。”我噘起嘴问道。

　　“我不放心你，向导演请了假先出来了。他们同意先拍后面的几个镜头，送你回家后，我再赶回去补拍那个镜头。”他回头对我笑了笑：“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回家，要是让你哥哥知道了，明天非过来杀了我不可。”

　　“那你还得赶回去，为什么不能明天再拍？”送我回家再赶回片场，他已经够累了。我现在开始真正后悔起来。

　　“不行啊，和我对戏的那个男演员明天就要飞去其他剧组了。”他抬手轻轻拧了拧我的脸颊：“你瞧瞧，南南，你发个脾气，我可真害怕呢。看在我赶来赶去做车夫的份上，你不要生气了吧。”他的语气暖得可以融化北极的冰山。

　　“不行，除非。。。”我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除非什么？”

　　“除非你陪我回去参加我外公的80岁生日宴会”我像小熊找到蜜糖一样的兴奋。

　　“噢，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求之不得呢。”他将排挡提到五档，汽车飞速地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我心里暗笑：如果你知道我这些姨妈们的厉害，你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