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窟鬼客栈》梨花同

48、第 48 章

　　古来负心多是薄情汉，女人向来痴情，像姜不愁这样的，倒是少有听闻，竟也新鲜的很。

　　“那后来呢？”谛听忍不住想知道后续。

　　什伽勒吸了口气，蓦然嘁笑出声：“其实我私心里觉得佛祖小气的很，这世上千万人，多渡我一个又怎么呢？”

　　自那晚离去后，姜不愁大概一个月不曾过来见他。

　　那时候什伽勒满心满眼都是她，骤然失去，纵然十多年的修行也难以抵挡心中的落寞。
　　像尘世间所有坠入爱河又被抛弃的可怜人一样，什伽勒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哪里做错惹得心上人不高兴，是否自己哪里不好，所以留不住她。

　　一遍又一遍的反省自责，什伽勒觉得自己错极了。
　　可是到底哪里错了呢？
　　什伽勒不知道，但就是觉得错了。否则，她为什么会背弃当初的诺言呢？

　　“我既与你木已成舟，这辈子定然都不会弃你而去的，你放心！”
　　当初的信誓旦旦尤言在耳，可发誓的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世间人如遇困苦无法解脱时，往往会向神灵祈祷，脱离佛门的什伽勒就那样突然地想起临别前师父说的话：“若心有挂碍，但抄写万遍佛经，一切自会云开月明。”

　　什伽勒抛开所有，日以夜继地抄写佛经。
　　笔写废了一根又一根，抄好的佛经堆满了箱子，可他还是没能从情困中解脱。

　　一笔一划、一页一纸都彷如成了精似的，争先恐后地浮现出姜不愁的喜怒哀乐，生动得让他心醉，继而又心碎。

　　那一刻，他忽然很想念师父，又莫名地怨恨师父。

　　既然知道他六根未净，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东行呢？

　　他发了疯似地撕掉抄好的佛经，扔了佛卷。
　　既然没有用，还留着做什么呢？

　　就比如他已经不再是佛门中人，不再是当初姜不愁喜欢的那个圣洁僧人，人要走，难道还要用绳子绑着不成？

　　红尘滚滚如水流，这世上唯二留不住的，除了时间，便是人心！

　　再后来，姜不愁真的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伽勒就一个人默默地活着，他不是没想过回去，可是回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师父呢？

　　又过了几年，什伽勒得到消息，说师父已经坐化。
　　他想，师父那样的修为，应该是去了极乐世界吧，从此再无悲苦。

　　许是替师父高兴地过头，没多久什伽勒也跟着去了。
　　只是他已入迷途，再也找不到师父了。
　　从此一缕孤魂四处飘荡，见了佛门便高兴，还以为自己从不曾背叛佛门。

　　经久的回忆总是让人神伤，什伽勒最后抬起眼皮，眼眸中满是被回忆纠缠的疲惫：“二位既然能看得见我，还能与我交谈这许久，想必不会是什么普通人。相逢即是有缘，贫僧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可否成全？”

　　谛听眼睛斜向孟忘忧，是听她意思的反应。

　　孟忘忧咂咂嘴，忖度着问：“师父是想再见一见姜姑娘吗？”

　　什伽勒摇头笑：“姑娘忘了方才说贫僧是客死他乡吗？其实，比起见她，我现在更想回去，回到当初与师父和师兄弟们一起谈经论道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最初是想写一个“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悲剧爱情，就好像仓央嘉措和他的心上人一样，求不得，放不下。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但到正文第一章，两位主角似乎有了自己的决定，什伽勒做不成一个深情且高尚的僧人，不愁也不是痴情不负的女子。
什伽勒六根未净，不愁顽心不尽，他们都只是凡人，爱恨嗔痴尚未勘破，所以才有了这一篇深情错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