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光》原非笔

17、第 17 章

　　“没...没有！”

　　钟离沁脸一红，下意识反驳。

　　她的眼神有几分躲闪，否认完还很轻地强调了一遍：“我高中不会想这些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句话在赵岐听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立时就醋了：“那以后可以想了你是不是就喜欢他了？”

　　钟离沁咬着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嗔怪道：“赵岐，你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东西。”

　　那我脑子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像齐修宴一样满脑子竞赛学习？

　　赵岐有点难过，又很委屈，反问的话堵在嗓子眼。

　　他忽然意识到，他喜欢钟离沁这件事并不是百分百会有回应的，钟离沁是可以不喜欢他的，他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见赵岐沉默着不说话，钟离沁又有点不安，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太重了。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想到刚刚父母回来的时候赵岐面还没吃完，也不知道他吃饱了没，于是拉开书架下层的柜子，拿出一袋零食递到赵岐面前。

　　“你刚刚吃饱了吗？这里还有点心蛋糕。”

　　赵岐抬起眼睛看着钟离沁，她轻声细语着，眼睛里有真心实意的关心，却唯独没有他期待的羞涩和喜欢，哪怕是一丁点也好。

　　赵岐忽然就怕了，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钟离沁，你别喜欢他，你喜欢我好不好？”

　　他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钟离沁，眼睛里的情绪直白而热烈。

　　钟离沁忽然就被烫了一下，她第一次觉得赵岐喜欢她，或许是认真的。她愣愣地回视着赵岐的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门外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她惊醒。

　　“沁沁，还没睡呢？”唐七巧敲了敲门。她去浴室倒完水，见钟离沁房间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尽管知道父母都没有随意进出她房间的习惯，钟离沁后背仍旧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脑子转得快，她忍着心砰砰直跳的紧张，像平日时一样回道：“马上就睡了，还有一点题没做完。”

　　她和赵岐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面面相觑，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赵岐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唯恐被唐七巧听出点异常动静。

　　“那做完早点休息。”唐七巧没多说什么，只提醒了一句就离开了。

　　好险，钟离沁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赵岐，她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紧张的表情，估计自己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钟离沁微微发窘，暗叹人果然不能做心虚的事，不然就会像她和赵岐一样，被吓个半死。

　　听着母亲的脚步声已经走远，钟离沁站起身。她不敢再继续开灯，把手里拎着的装零食的袋子塞到赵岐怀里，压低嗓音说：“我先去把灯关了，免得我爸妈再过来问。”

　　赵岐也是心有余悸，接过装零食的塑料袋忙点头。

　　钟离沁快步走到另一侧床头摁掉开关，卧室瞬间一片漆黑。

　　关了灯之后，她又摸索着走回赵岐旁边。因为黑看不清，地方又窄，她不小心摸到了赵岐的肩膀，脸随即一红。

　　“小心，别撞到床角了。”赵岐伸手扶了她一下，嗓音在黑暗的空间里听上去低沉悦耳。

　　他牵着钟离沁的手没有松开，用另一只手包住尖锐的床角反身坐到床边，才让她贴着自己绕了过去。

　　钟离沁闷闷地‘嗯’了一声，脸更烫了，绕过去之后赶紧挣开了他的手。

　　黑暗总是能更好隐藏人的情绪，包括无措。她重新在床头坐下，眼睛已经适应了部分黑暗，她看到赵岐把她扶过来之后立刻就坐回了书桌前。

　　静默了片刻，钟离沁轻声开口：“你这么晚还没回去，你爸爸会不会担心？”

　　她默认赵岐从他妈妈那儿回来后，他爸爸会把他接过去，毕竟快过年了，他总不能还一个人住。

　　“我还没去他那儿呢。”谈到这个，赵岐兴致不太高，语气淡淡的。

　　钟离沁蹙眉：“快过年了，你一个人怎么行。”

　　赵岐看不到钟离沁的表情，但听她的语气也能猜出肯定又皱眉了。他笑了笑，其实他自己是无所谓的，经过柏林这一趟，他心里已经有点厌倦了从前那个不断抱有希望又不断失望的自己，像个乞讨父母关爱却永远得不到的可怜虫。

　　他没有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安慰钟离沁道：“没事的，我只是晚两天再过去，我爸他二十八才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去。”

　　他语气自然，透着点漫不经心，但不知道为什么，钟离沁却想到了那天他在电话里说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的话，她不禁有点为赵岐难过。

　　“你怎么不说话了？”

　　黑暗里赵岐只模模糊糊能看到钟离沁的轮廓，她一不说话，他下意识就会觉得不安。

　　“你刚才吃饱了吗？”钟离沁又问了一遍，她不希望赵岐在她这里饿肚子。

　　赵岐暗自叹气，钟离沁真是一点都不开窍，他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

　　“吃饱了。”

　　赵岐轻声回，语气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钟离沁不知道他忽然怎么情绪又低落下去了，以前书上总说女孩子的情绪波动大，她觉得这话不对，赵岐是个男孩，不一样变来变去的。

　　见钟离沁又不说话了，赵岐看了她一眼，其实也看不清。他抿了抿唇，忽然语气别扭地开口：“那个...刚刚我说的话，你怎么想的？”

　　钟离沁怔了怔，她以为这茬过了的。她沉默了会儿，开口的语气很是无奈：“赵岐，你想我怎么想呢，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法回应你的期待。你...”

　　钟离沁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我高中真的负担不起这些事。”

　　赵岐没想到钟离沁会直接让他不要喜欢她，被黑暗掩盖的羞涩紧张被冻在脸上，原本想说的话也通通被堵在嗓子眼。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他抿紧双唇没有做声。

　　沉默在黑暗的房间里铺陈开来，这安静莫名叫人觉得难过。钟离沁想，如果可以，她是愿意跟赵岐做朋友的，可赵岐希望的，她没法回应。

　　她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女孩，可以同时兼顾学习和玩乐，她很辛苦地才维持了现在的成绩。她从来不敢一心二用，她知道自己人生可选择的路不多，读书是最好的一条。

　　赵岐始终沉默着，钟离沁也没有再说话。

　　客厅里稀稀疏疏的动静终于归于沉寂，钟离沁摸黑打开书桌上的写字灯。

　　“我去看看，可以了你就跟我出来。”

　　她刻意避开了赵岐的视线，说完轻手轻脚地凑到房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厕所里是黑的，父母房间的灯也已经关了，她松了口气，回头冲赵岐做了个可以走了的手势，两个人沉默地摸到大门口。

　　钟离沁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赵岐的鞋递给他，她有点担心父母听到响动，赵岐换鞋的功夫她紧张地一直盯着父母的房门。

　　赵岐换好鞋，推开门，沉默地看着钟离沁。

　　钟离沁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路上注意安全。”

　　赵岐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抿紧双唇，最后看了一眼低垂着眉眼的钟离沁，转身下了楼。

　　钟离沁怔怔地看着赵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有点发堵。她关上门，沉默着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扑倒在被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想要把桌子上的写字灯关了，视线落在还没写完的那张数学试卷上，她才想起今天的学习计划还没有完成。

　　她怔怔地盯着试卷，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重新拿起了笔，她心里想，也许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后面两天赵岐没再给钟离沁发过信息，他好像真的按照她说的话去做了，钟离沁说不上是不是心里轻松了一点，她只是告诉自己本该是这样的。

　　蛋糕店的生意没那么忙了，钟离沁下午不用再在店里帮忙。

　　午后，她在阳台预习下学期的功课时，大门外响起一阵风风火火的叫门声，是表姐魏雨薇的声音。

　　“沁沁，在家吗？开个门。”

　　钟离沁的眼睛一亮，有些惊喜，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开门。

　　小时候钟国武刚出事的那一年多，唐七巧没时间照顾钟离沁，就把她放在兄弟姐妹家住过一阵。那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里，女孩除了钟离沁就只有魏雨薇，魏雨薇经常带着钟离沁玩，从来不嫌她小麻烦，晚上睡觉还会给她念故事书，虽然姐妹俩年龄差了八岁，但一直都很亲。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雨薇是在B市念的大学，前年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那里工作，因为路途遥远，每年只有过年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家。

　　“早上刚落家门，这不就来看你啦。”

　　魏雨薇把手里拎着的白色大塑料袋放在进门的矮柜上，笑着伸手捏了捏钟离沁的脸颊：“给姐姐看看，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她说着伸手比划了下钟离沁的身高，去年好像还比她矮点的，今年已经比自己高了。

　　钟离沁笑着点头：“嗯，今年涨了两公分，上体育课的时候测，一米六七点五。”

　　魏雨薇认真打量了会儿钟离沁的眉眼，长开了，变得更漂亮了。印象里去年都还完完全全是个小孩模样，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了少女的温柔。

　　“长成大姑娘了。”

　　魏雨薇笑着感慨了一句，说完又忍不住捏了捏钟离沁的脸颊，语气调侃：“跟姐姐说说，学校里有没有小男孩追你？”

　　钟离沁莫名脸一红，岔开话题指着她拎来的塑料袋问：“姐，你拎的什么过来？”

　　魏雨薇本就是开玩笑，很快被转移注意力。

　　“差点忘了，我妈叫我拿来的糍粑，舅妈不是喜欢吃嘛。你赶快拿去放着，放完换鞋跟姐姐走，舅妈嘱咐我带你出去买几身新衣服，钱都给我了，你正好再陪我去做个头发，你姑妈见缝插针地又给我安排了相亲。”

　　她拎起糍粑递给钟离沁，说着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小沁沁，你知道姐姐现在有多惨吗？不就是单身了两年嘛，多大的事，隔三差五地就打电话逼我相亲，你说早知如此，当初他们干嘛严防死守地怕我早恋。读书的时候不让恋爱，毕了业就催结婚，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