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光》原非笔

15、第 15 章

　　钟离沁拿了钥匙换好鞋下楼，刚拐过二楼的楼梯拐角，就看到了手里拎着个纸袋倚在楼道出口的赵岐。

　　赵岐听到声音偏头望上去，看到她时嘴角自觉就扬起了一个笑，他冷峻五官里原本的冷意立时便被这笑容冲淡了些，透出些少年人的鲜活气。

　　钟离沁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十几天没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头发也剪短了，剃了个寸头，令他原本就张扬的五官愈发地嚣张难以亲近。

　　她觉得赵岐好像变了一点，又或许只是他们好久没见才让她产生的生疏感，可是赵岐偏头朝她笑的时候，她又觉得他还是他。

　　“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钟离沁走到距离赵岐只剩一个台阶的位置，停下脚步仰起脸问他。

　　“一直都想试试寸头，觉得酷，正好趁寒假就剪了，等回学校时刚好头发也能长起来。”

　　他很是臭屁地全方位向钟离沁展示了下他新剪的发型，末了眼神期待地问她：“好看吗？”

　　他眼里的光夺目耀眼，一脸等着人夸的期待，钟离沁说不出假话，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赵岐一听更开心了，整个眉眼都飞扬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钟离沁转回正题，问他：“几点到家的，怎么不在家休息这么晚还跑过来？”

　　“飞机上睡太久了，睡不着。”

　　赵岐笑着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钟离沁：“给，礼物。”怕钟离沁不要，又补了一句：“方博扬他们都有的，不是很贵的东西。”

　　“所以你这么晚跑过就是为了这个？”

　　钟离沁有些不能理解赵岐的脑回路，她没有接礼物，叹了口气问：“你饭吃了吗？”

　　“没，飞机餐太难吃了。我有点饿过头了，回来也不太想吃。”他老实地摇头，末了又把纸袋往钟离沁面前递了递。

　　“你拿着吧，是个喝茶的马克杯，就是伴手礼，你总不能让我再拎回去吧，我家里喝水的杯子太多了，我也用不上。”

　　赵岐说着还把杯子从纸袋里拿出来展示给钟离沁看了看，黄色的大容量马克杯，杯身上一只表情贱贱的加菲猫。

　　钟离沁对礼物兴趣不大，她蹙了蹙眉，正色道：“先别管这个，这么晚了不吃饭怎么行？”

　　赵岐望着她，语气有点委屈：“那我就是不想吃外面的东西嘛。”

　　钟离沁发现了赵岐继幼稚之外的另一个毛病，任性。她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赵岐，犹豫了下，转身无奈地对赵岐招了招手：“你跟我上来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赵岐愣了愣，回过神后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嘴上却故作矜持道：“这么晚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话是这么说，迈开的长腿可是半点不带犹豫的，他送了钟离沁这么长时间，知道她爸妈这个点是不在家的。

　　相处时间长了，钟离沁还是有些许了解赵岐的，她笑了笑，没有戳穿他的言不由衷，只问：“吃面可以吗？这个比较快。”

　　“好啊。”

　　钟离沁问得具体，赵岐应得也快，应完再要矜持两下自己都觉得假，于是压了压笑意，大大方方地跟着她上了楼。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三楼钟离沁家门口，钟离沁拿钥匙开了门，打开鞋柜，给赵岐找了一双新的客用棉拖。

　　赵岐好奇的目光落在钟离沁递给自己的这双黑白格子的手工毛线拖鞋上：“这是你们家自己做的？”

　　钟离沁正在换鞋，闻言笑着点头，神情很是骄傲：“嗯，我妈妈自己勾的，我小时候她还给我做过裙子，她手很巧。”

　　赵岐有些羡慕，他不甘示弱道：“我小时候我奶奶也给我织过毛衣，她手也很巧。”

　　钟离沁听出他语气里的怀念，顿了顿，温声应和：“嗯，我相信赵奶奶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这话让赵岐心底发暖，他偏头看着钟离沁，她的眼睛温柔又干净，他笑着重重点了点头：“我奶奶是全天下最好的奶奶。”

　　说完他低头弯腰去换鞋，不让钟离沁看到他突然泛滥的情绪。

　　换好鞋，赵岐跟着钟离沁往厨房走，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她家。

　　钟离沁家不大，约莫九十多平的样子，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外加两个卧室，一眼就能望到底。

　　客厅的墙上贴了许多钟离沁从小到大的奖状，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赵岐想起了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老人家没去世之前，每年他得的奖状他们都会珍而重之地裱在客厅的墙面上，赵岐想钟离沁的父母肯定非常以她为傲，一如他爷爷奶奶曾经一样。

　　客厅和厨房衔接的墙角放了一台老式的单门冰箱，冰箱旁立了个木制的四层置物架，顶层搁着一台微波炉，下面几层放着一些粉面干货并蔬果之类的。

　　钟离沁弯腰在置物架上翻了翻，偏头问赵岐：“给你炒个胡萝卜青豆肉丁当浇头可以吗？”

　　“啊，胡萝卜啊~”赵岐一脸嫌弃地蹙了蹙眉，理不直气不壮地讨价还价：“可以不要胡萝卜吗？”

　　“你怎么还挑食的。”钟离沁小声嘟囔了句，话虽是这么说，伸手拿起的胡菠萝却是顺手又放了回去。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赵岐，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顿了顿，让步道：“那要不你少加一点，我也可以试试的。”

　　他话是这么说，表情却犹如壮士断腕，悲壮得很。钟离沁无语地看着他：“算了，不喜欢就别勉强了。”

　　她重想了想，温声问：“那番茄鸡蛋，再加个肉臊可以吗？”

　　“这么丰富啊？”赵岐眼睛亮了亮，这回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肉臊的话，弄起来太麻烦了，番茄鸡蛋就可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显出点乖巧的意思，钟离沁怔了怔，反而觉得不习惯。

　　“不麻烦的，简单版的肉臊也不用很长时间。”

　　她三两下拿好食材进了厨房，赵岐跟在她身后像个尾巴似的，钟离沁只得转身把他拦在门口。

　　“你去客厅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家厨房太小了，我很快就好了。”

　　赵岐低头看了眼钟离沁身后的厨房，也没有很小啊，明明就站得下两个人，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我一个人坐着太无聊了，我可以帮你打下手啊，比如切菜，你不是要教我做饭嘛，我正好趁现在观摩学习一下。”赵岐不想一个人待着，委屈地站在厨房门口争取道。

　　钟离沁回头看着他，眼神还是不怎么信任：“你真想学？”

　　赵岐点头如捣蒜，一脸正色。

　　钟离沁犹豫了下，最后给赵岐安排了个剥蒜切蒜蓉的活。

　　安排好赵岐，她洗手开始备菜，先处理猪肉。钟离沁把冰箱里拿出的一小块带皮的瘦肉切丁，余下的一点肥肉部分去掉皮切薄片留着熬猪油增香。

　　钟离沁的手脚很快，她把肉处理完回头一看，赵岐还蹲在厨房垃圾桶边苦着脸和蒜头做斗争呢。

　　钟离沁好笑，蹲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蒜瓣温声教他：“下次你可以像这样，捏住头和尾稍微用点力，皮就自然开了。”她边说边示范。

　　赵岐照着她教的方法又剥了一个，果然方便很多，他瞬间来了精神，正要大展拳脚，被钟离沁哭笑不得地伸手拦住。

　　“这些够用了。”

　　赵岐手里已经剥了七八瓣了，说完钟离沁不确定道：“还是你比较喜欢吃蒜？”

　　赵岐微囧，连忙摇头。

　　“那我去洗干净。”他清了清嗓子，拿走钟离沁手里剥好的那瓣起身走到水槽前，正要打开水龙头，钟离沁从身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别用那个，水太凉了。”

　　她说着转身去客厅拎了个大号的暖水瓶过来。

　　赵岐愣了愣：“可是你刚才也是用的冷水洗手啊，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他看着拎着暖水瓶走回来的钟离沁，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既高兴她那么照顾自己，又有点生气她对她自己的不在意。

　　赵岐语气有点重，钟离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他是会错了意，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不是特地照顾你的，我平时冬天洗菜也都是兑热水的，刚刚用冷水洗手纯粹是图方便犯懒而已。”

　　赵岐：“......”

　　这么说是他想多了，好尴尬，怎么办？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赵岐沉默了会儿，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自己手里待洗的蒜瓣，好似看久了就能看出朵花来似的。

　　他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钟离沁差点没绷住，但考虑到赵岐的面子，她还是抿着唇把笑意憋了回去。

　　钟离沁拎着暖水瓶走到赵岐身边站定，倒了小半开水到洗菜盆里，打开水龙头放了些冷水兑成温水后，笑着戳了戳赵岐的胳膊，正色道：“洗吧，顺便帮我把番茄也洗一洗，谢谢。”

　　赵岐懊恼地嗯了一声，钟离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格外地听话。

　　没了赵岐捣乱，后面的活钟离沁就干得快多了。两个锅一起用，煮面的时间可以做番茄炒蛋，除了炖肉臊花了点时间，其他都很快。

　　赵岐闻着肉香，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了。面条一煮熟，他立时就笑了。

　　钟离沁本来只拿了一个大海碗，但赵岐眼巴巴地望着她说：“你不一起吃点吗？我一个人吃多无聊，而且你还在旁边看着，我更不好意思了。”

　　赵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吃饭还要人陪。

　　话虽是这样说，钟离沁还是又另拿了一个小碗，分了一小碗面条到自己碗里，一样加了点浇头：“我晚饭吃得晚，吃不了太多。”

　　赵岐立时眉开眼笑，他是真饿急了，端着面碗到餐桌旁坐下后就大口吃了起来。虽然吃得快，不过吃相并不难看，反而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钟离沁原本是不饿的，只是看他吃得那么香，忽然也有些馋了。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面条，赵岐一碗面见底，正喝着汤的时候，楼道里由远及近响起中年男女说话的声音，赵岐就看见向来做事都慢吞吞的钟离沁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瞬间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推着他二话不说就把他塞进了客厅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别出声，我爸妈回来了。”带上门的时候，钟离沁顺便给赵岐留下了这句石破惊天的话。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赵岐终于明白了钟离沁为什么会慌成这样，他立时也跟着紧张起来，好似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有生之年钟离沁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把一个男孩藏进自己房间，确定房门关好之后，她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