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me》伯墨

2、梦

　　滴答滴答。
　　…………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四壁是泛着金属冷光的特质墙壁。在墙壁的四角上装着监视器，时不时转动着从头到尾尽职地将画面传入监控室中。
　　当然此时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就连金属也反射不出丝毫的色彩。房间正中间是一张病床，带着一些皮革和金属制的物品。
　　此时那些奇怪的设置正束缚着一位少年。
　　双手手腕被皮革扣在病床上，脖子处环着金属项圈，双腿膝盖，脚腕都被皮革紧紧束缚在床上。全身上下不能动弹。
　　在一片黑暗中，他睁大失措的眼眸。
　　带着几丝惶恐不安，几分麻木，但最多的是不符合当下情景的几丝温柔。令人沉迷，想让那眸子印上自己的身影。
　　他有着白色的过腰的长发和湛蓝色的眸子，清澈透明，夺人心魄。面庞艳丽但散发着几丝圣洁的气息，身材匀称，此时却□□。
　　纤长的白色睫毛时不时轻颤，眼眸似是在注视着前方，又似乎穿透这黑暗在怀念着什么。
　　躺在床上，暖白色的床单并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反而犹如毒蛇轻轻扼住了他的喉咙，冰冷的毒液顺着血液的循环一点一点，渗透入骨。在四肢中游荡，呼吸似乎成为一件困难的事。
　　……
　　沉默似一块巨石压垮着一切。
　　好累……好困……
　　眼皮一点点沉重，陷入了另一种黑暗。
　　～～～～～
　　监控室。
　　“欧文医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监视器前，正透过屏幕注视着沉睡的少年。眼眸是淡金色的竖瞳。军装包裹着他的身体，也难以掩藏身躯所散发的源自血脉震慑气息面目犀利俊美，散发着几丝冷漠。
　　“吉恩殿下，他只是暂时陷入昏迷。准确的说是回忆。在经历我前几次的心理引导下，他应当会陷入并忘记梦中和现实中的一切。”
　　欧文穿着白大褂坐在一旁，冷静地翻看笔记本上的记录。
　　吉恩·赫伯特继续问道：“多长时间失去所有记忆。”
　　欧文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
　　“一个月。”
　　他扶了扶金框眼镜，带着几丝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的烦躁。
　　又补充道，“这期间他会醒来几次，那时需要吉恩殿下的引导。现在只需要静观变。”
　　～～～～
　　突然间周身被白色暖洋洋的光线包围，少年被阳光刺得有点睁不开眼。抬起手，阳光穿过白嫩纤长的指间，悄悄暖进少年的心脏。
　　扑通扑通。
　　少年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眼泪。
　　“四月，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少年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哥哥……”
　　四月也就是那少年带着几丝委屈，撒娇道。
　　“四月乖，不哭啊。”
　　他蹲下来，那记忆中的面庞靠近。白发紫眸，眼角常带宠溺和温暖的笑意。白色的衬衫，熟悉地让他想哭。
　　“我知道四月不喜欢离开家，但是人总是要迈出这一步的。晚上回家给四月做好吃的好不好。”
　　少年抽泣了一下，点了点头。
　　伸出手，又僵在原地。
　　他想轻轻抓住哥哥的衣摆，但是又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好。”
　　少年心中的悲伤一分未减，不，哥哥，我并不是为此而悲伤，而是……
　　而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他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入校日。
　　菲利普皇家军事学院。
　　是帝国最顶尖的学院，每年从全帝国招揽具有军事才能的学生。
　　当然，这其中就有少年。
　　他叫chime·卡佩，是omega。哥哥alpha。
　　学院每年会通过一个考试筛选人选，而卡佩家族却是不用参加，直接塞人就好了。并且学院还巴不得它多塞几个。
　　卡佩家族虽占帝国一半势力，但是皇帝却不遏制它。与其保持良好关系，那是因为卡佩家族有明显缺陷。
　　每个成员自一出生起都具有极高的精神力，但相应的，身体会差很多。一般会与帝国的普通人体质差不多。
　　而chime·卡佩便是其中一个极端例子，他具有sss级以上的精神力，也就是U级——据说是专为为了测试他的精神力而创定的等级，且一直没有上线。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精神力也会增长几分。但是，身体素质却停留在b级，还有可能下滑的趋势——身体无法承受精神力。
　　所以，chime·卡佩是卡佩家族的宝，也是帝国应对联邦的真正杀手锏。
　　而今天，就是他们入学的时候。
　　chime·卡佩和他的哥哥西维亚·卡佩。
　　此时偌大的校园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因为其他学员还尚在参加招生比赛。
　　西维亚牵着chime的手，阳光穿过绿荫慢慢地撒在身上，和两人相握的手上。
　　西维亚低下头，紫罗兰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温柔。银白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几缕。
　　“chime，想看看新生们的招生考试么。”
　　chime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湛蓝色的眸子迎上温暖的阳光。点点金光融在毫无瑕疵的湖泊中，融在银白色的长发中，美不胜收。
　　是阳光下璀璨的钻石。
　　chime低下头，错开西维亚的视线。
　　“好。”
　　西维亚牵着四月的手，阳光穿过绿荫慢慢地撒在身上，和两人相握的手上。
　　四月张了张口，努力吐出几个音节，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他抬起头，问西维亚。
　　“哥哥，你会离开我么。”
　　这是一个陈述句，声音很轻，像是在确定什么。四月抬头望着西维亚。
　　四月湛蓝色的眼眸中像是揉进了玻璃，碎地一塌糊涂。清澈的湛蓝色眸子像神话中纯洁的小天使，带着悲伤，像是汪洋大海。
　　令人忍不住想抱住他，安慰他。不忍再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眼就能望到底。
　　西维亚笑笑，摸摸四月的头。像是看不见四月异常悲伤的神态，温柔地说。“不会的，四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四月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胸中好像阻塞着什么。
　　骗人……哥哥你骗人……
　　但是眼睛却慢慢沉重，四月努力坚持着，不想倒下。恍惚间看到从自己身体中抽出一道身影，牵着那自己曾经日日思念的人的手，一蹦一跳地向前走着，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与回忆一点一点重合。
　　啊……在回忆中啊。在梦中么。
　　白发少年湛蓝色的眼眸一点一点失去光彩，眼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突然那一瞬间，四月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像是一直坚持的信念崩塌了一样。
　　四月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刚刚的姿态。一只手举着，虚握着，好像还停留着温度。
　　属于哥哥的温度。
　　少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麻木，好像活气一点点从身上被剥离。明明没有哭，那湛蓝色的眸子却令人心疼。
　　四月闭上眼。
　　……
　　～～～～
　　欧文看着心电图和监视器中少年轻颤的睫毛，迅速打开光脑，联系两位殿下。
　　[他即将苏醒]
　　没有指名道姓。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没有很响，看来不是吉恩。
　　欧文想到。
　　“杰弗瑞殿下。”
　　来人与吉恩相貌相差无几，一样俊美迷人。但身材更单薄一些，气质更散发着几丝温和。
　　他抬手示意欧文尽快说明情况。
　　“他刚刚进入失忆状态，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有人暗示他。”
　　“我需要怎么做。”
　　那与吉恩一模一样的竖瞳看着欧文，令他莫名紧张。
　　“你只需要待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或者只有一部分身体接触。注意不要说话，全程不要说话。”
　　欧文再三强调，但是他知道这位殿下虽然没有吉恩殿下看起来任性，却是极易冲动。
　　……
　　杰弗瑞离开监控室，穿过一条不长的连廊，来到一扇电子门前。
　　将拇指轻摁在门框旁的屏幕上，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杰弗瑞莫名有几分紧张。
　　屋内的黑暗被门口的光明冲破，但杰弗瑞不知道的是，马上要与其一同破碎的，还有少年的理智。
　　少年依旧以那个姿势躺在床上。眼眸似是受到刺激，缓缓地扭过头来，看向门口。看向光。
　　像是神染上尘欲堕入凡间，暗棕红色的皮革点缀着细腻的羊脂玉，刺激着雄性的视网膜。湛蓝色的眸子带着小兽的依赖和几丝迷惘，就像在森林中迷失方向的精灵。
　　杰弗瑞似是被面前的美景所迷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年张开嘴，似是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其实看不清杰弗瑞的脸，只觉得他像神明一样，带来了光明。
　　有那么一瞬间，四月以为自己看到了哥哥。
　　哒哒哒。
　　靴子扣在地板上的声音极小，但莫名让四月有了几分安全感。
　　但眼中的情绪却是渐渐消失。
　　杰弗瑞走到四月旁边，他轻轻牵起四月苍白近乎透明的手。望着那殷红昳丽的唇瓣，一时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轻轻敷上去。随即起身，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被家长抓住了以后的样子，在床边看着他。莫名带着几丝紧张。
　　不带一丝情欲的亲吻。
　　但还是令四月浑身僵硬，呼吸急促。
　　欧文在监视器中心情焦急，暗骂糟糕。
　　四月的眼睛逐渐涣散，瞳孔扩大，难以聚焦。只觉得一切在眼前扩散，成为迷蒙的光线与灰尘。
　　呼吸却渐渐平缓下来。
　　少年想起了什么，又或者刻意忘记的记忆回来了。
　　令人窒息，作呕。
　　……
　　四月只觉得全身从内到外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疲惫所充斥，他们都在叫嚣着。
　　放了我吧，我好累啊。
　　四月轻微张开嘴，随即狠狠咬住舌头，决意将它咬断。
　　杰弗瑞一直紧密关注着他的举动，在他微微张开嘴时便有所怀疑，随即上手。
　　卡哒。
　　一声，卸掉了四月的下颚骨。
　　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时间，血丝蔓延。
　　“欧文！”
　　……
　　一阵乱象后，少年又被重新安置在黑屋里。
　　尽管欧文向两位殿下再三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带上保护装置就足够了。但吉恩一句，万一呢。反驳了所有解释。
　　四月被套上了较为宽松的束缚衣，那是给具有自残倾向的精神病人提供的，让他们的身体保持不动。嘴中还带着保护装置，防止他再来一次。伤口已被生物修复技术复原。
　　治疗时，四月还带着眼罩，耳塞。完全被剥夺了视觉听觉。
　　当再次被推进黑屋时，四月没有立即陷入昏睡。他害怕，害怕什么呢……他想不起来了，在梦中似乎有很美好的回忆，但当醒来时内心巨大的落差感和空虚感令人窒息，难受……
　　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黑暗像野兽，吞噬着一切。什么也听不到，没有声音只有时不时一些嗡鸣声，想要捕捉却消失了。
　　我还活着吗……
　　四月问自己。
　　为什么还没死呢……
　　他想动手，去触摸一下身体。他想制造些伤口，用疼痛去刺激自己早已麻木的感知。尽管这样的疼痛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得到。
　　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
　　四月眼眸睁大，内心陷入了惶恐。
　　他动不了了！
　　手臂像不听指挥一样，没有移动。而手指上也渐渐失去了触感，不……
　　四月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开始全身挣扎，扭动，想要挣脱开束缚。
　　但是，渐渐平静下来。
　　腰背的触觉似乎丧失了，什么也触碰不到了，似乎只是有什么东西限制了身体的延伸。
　　我，感受不到自己了。
　　四月这么想着，却突然没有了恐惧。
　　白色的少年却是更加脱尘。
　　……
　　看着四月渐渐平静下来，睡去。两位殿下看向欧文。
　　吉恩说到。“那么暂时十天以内不要撤下保护装置。”
　　欧文连忙答应。
　　杰弗瑞看了眼监视器中沉睡的少年，转身推开门。“那么，欧文医生请竭尽全力。”
　　“是，殿下。”
　　两人离开了，欧文坐在监视器前，翻开笔记本。
　　经管现代科技早已不用纸质技术，但欧文还是偏爱手中磨搓时的真实触感。
　　欧文叹息，在本上记录。
　　3/30
　　四月第一次清醒，有自残行为。
　　殿下关心，增加保护装置，促成实验条件……感官剥夺实验。于剥夺记忆计划不利。（或许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