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的半竹马兄弟》易四三

86、第 86 章

　　暑来寒往，冬去春来，炎炎夏日酷暑难当，所有高三都在高考倒计时中全力以赴发奋图强，日复一日的真题试卷，每天睁眼就是习题，睡觉前脑海里都是自动回放知识点。考场如战场，这是对于千千万万的出生于不同家庭的人来说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和所谓天之骄子一较高下的舞台。每个人都全力以赴，通过这场考试，千千万万的人从此有了千万种不同的人生。有人是考场黑马一鸣惊人，有人因心态不安名落孙山，大多数人都还是稳定发挥金榜题名。

　　高考帷幕落下，从此刻开启了不同的人生篇章。

　　东屏溪

　　“你必须跟我一起去。”徐熙道。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难道我还要听你个小崽子的。”徐正军端起面前的搪瓷杯子喝了一大口老鹰茶：“你现在也考完了，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啊，以后你要是想起这儿还有我这个起死老头子就来看看我，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也不强求。”

　　徐熙忙着收拾东西，看也不看徐正军一眼头也不回道：“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你呢再怎么说也没用，过两月开学的时候就走。”

　　“我说了不去。”徐正军猛地一拍桌子：“要走你自己走，我不去。”

　　“我说你咋就这么倔呢，都这么老了消停消停不行啊，把你一个人放这儿我怎么放心啊，你多大岁数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啊，上次上个厕所差点起不来的是谁，必须去，没得商量。”

　　“翅膀硬了啊你现在，做起我的主来了……”

　　徐熙：“是啊，我就是要做你的主，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徐正军同志，这事儿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怎么每次你一听就炸。”

　　徐正军偏过脸降低了音量，嘴里念念有词：“跟你去，难道还要我看着你和祁家那小子瞎搞。”

　　徐熙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

　　徐正军瞪了徐熙一眼，嘴硬道：“我不去，我就呆在这儿，你要是嫌我碍眼，我就回老家去，我去种地。”

　　“种个屁的地，你要是现在能一挥那锄头就是几个小时我就什么也不说。”徐熙看着徐正军，撇嘴道：“祁阳不跟我们住你放心好了，而且他们学校学生也不能在外面住。”

　　说到祁阳，上次和徐熙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这半年来徐熙总想着怎么让徐正军接受他这事儿，后来误打误撞发现还是得学自己以前那套，臭不要脸。

　　第一次在徐正军面前肆无忌惮的提起祁阳，他被徐正军一拐杖打的腿上乌就好大一块儿。现在徐正军也不跟他动手了，但嘴上从来就没松动过。

　　收效不大但聊胜于无。

　　“他考哪儿了？”徐正军气不顺的问了句。

　　徐熙：“北京啊，学校就在我旁边，挺方便的。”

　　“方便什么？”徐正军一下子就嚎了起来：“你当我死了是不是，我说了你要想跟他好就别认我这个爷爷，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

　　徐熙垂着眼耸了下肩膀：“行啊，你不走那我就不去外地读书了，随便找个学校上，我守着您可以吧。”他无所谓的往身后看了眼，刚要坐下，凳子被徐正军一脚给踹走了，随后一只鞋凌空飞了过来，直冲徐熙面门。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说到这儿就丢鞋子啊，一会儿又叫我给你捡回来。”徐熙说的一脸不情愿，弯腰又给徐正军把拖鞋拎到他面前。

　　“我看你是存了心要气死我。”

　　徐熙点了点头：“是啊，你死了谁还能管我和祁阳，到时候天高海阔还不是任我们为所欲为。”

　　徐正军：“你们倒是想的美，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看你们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出花来。”

　　徐熙：“那你这话的意思是要跟我去北京咯。”
　　“不去。”
　　“不去那你怎么管我？”
　　徐正军：“我要是管的就你就好了。”

　　“不是，你这老头……”徐熙拎着衣领给自己扇风：“热死我了，大夏天的你能不能不闹，还嫌不够熟啊？”

　　他刚说完见徐正军又要发作，忙道：“诶我开玩笑开玩笑，老徐我跟你说个实话，你要是真不跟我去那我只能留本地读书了，到时候周周回来看你，这也没什么，只是抛开我和祁阳这个因素，除了本地的大学比首都的大学有那么一点点差距外，也没什么了，挺好，挺好的。”说着他极为正经的点点头。

　　徐正军面上强端着一张脸：“谁要你周周回来了，那我不得烦死，你啊该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了你，反正现在你也大了，硬是要和祁家小子……”说到这里他又来气了：“这我都管不了，还管你做什么，赶快给我走走走。”

　　“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徐熙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对徐正军说：“徐正军同志，第一，你快七十……”

　　“我身体好……”

　　“你七十了。”徐熙加大了音量：“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上次你瞒着我去刷鞋子自己摔在楼梯里的事儿你没忘吧，第二，学校可以申请单间宿舍，我问过招生老师了，这个学校可以安排，你不用担心我们租不起那里的房子，你也可以跟我一起住。第三”

　　“是为了祁家那小子。”徐正军嘀咕了句。

　　“你别老打断我行不行啊。”徐熙调整了一下坐姿：”第三，如果说了前面两点你还是非要留在这儿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就只能报本地大学了，但是跟你说句实话，我一直就是想去北京读书的这从前我就跟你说过了，要是最后就在这里上了大学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你要我一个人走留你在这里没人照顾我不放心，但我留在这里读书我又不甘心，我什么都跟你说清楚了，现在看你怎么选，爷爷。”

　　徐正军最不习惯徐熙这样说话，声音也不似之前那么洪亮了：“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是因为祁家小子。”

　　“有啊，他成绩本来就好，考上那里都不意外，刚好我也还行，追的上他。”

　　“这话也就你，说的出口。”徐正军把头偏向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您这么疼我，为了我的大好前程，你一定会跟我去的对吧。”

　　“小无赖。”徐正军骂道。

　　“你第一天认识我。”徐熙知道他这是不会说什么了，一把抱住徐正军：“爱你爷爷。”

　　第二天徐熙起了个大早回学校，昨天学校就通知他他的通知书到了，他因为跟徐正军掰扯，今天才去拿。

　　高考后徐熙倒是找了几份家教的工作，不过没地儿住，现在学校可没宿舍让他假期也混进去住了。后来还是张林溪之前租的那房子，现在用不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放假了租着干嘛，反正现在房子空着。

　　张林溪为了兄弟放弃了他大好暑假，“陪”徐熙住在这儿。徐熙还再三申明，他本来是不愿意的，毕竟这里的房租还是有一点点贵，

　　张林溪一个白眼：“我和你合租行了吧，咱两一人一半。”

　　徐熙还在犹豫
　　张林溪忍无可忍：“我七你三。”
　　徐熙：“帮我搬东西。”

　　据说张林溪父母又去旅游了，两个大人就儿子高考抽空回来了两天，高考一结束给了张林溪一笔钱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去找小舅晃也可以，两大人直接飞三亚了。本着张林溪正好有钱，他正好缺钱，此时不坑更待何时的原则，徐熙毫无心理压力的住了进去。

　　高考结束的近一个月来，张林溪每天的状态就是十二点起来吃徐熙给他留得早饭，下午打游戏，饿了点一下外卖或者楼下买烧烤，晚上徐熙回来会顺路买些菜回来做晚饭，饭后徐熙心情好他们三个会三排一两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林溪被两人轮着骂，徐熙嘴上不留情张林溪还能怼回去，祁阳直接也不说他打的不好，就让徐熙别生气。

　　张林溪：“……”好像没他什么事儿。

　　大多数时候还是张林溪自个儿玩，徐熙抱着手机张林溪一猜就是在和祁阳语音聊天，视频啥的。他跟徐熙在客厅里各玩各的反正最后谁先受不了谁先回卧室。

　　关于徐熙和祁阳的关系，张林溪对此闭口不提，可徐熙看的出来，他心里还是觉得别扭。不过没关系，都还在可承受范围内。其实真的过了那一关之后他才发现，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他在乎的人只有那么两个，而这几个对祁阳也都是不错的，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心机也无所谓，他确实希望能通过这一点让他们对他和祁阳的事至少不在那么排斥，这样就够了。

　　龚源樟那几个刚开始暑假那段时间恨不得每天早上六点都在群里开始嚷嚷起来，什么生物钟啊，自然醒啊的，现在每天不到十二点是绝不会冒泡。

　　最近几天应该是都在家里呆腻了，开始商量去哪儿玩了，徐熙他们是喊不动的，倒是张林溪每天跟他们口嗨的起劲。

　　徐熙一想，心道：“刚好给祁阳腾位置。”就开始撺掇张林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释放一下他被禁锢了三年了青春热血。

　　这事儿就提上日程了。

　　自从祁燚他妈回来后他就没怎么来找过祁阳了，倒是徐熙和祁阳去看过他两次，祁阳离开的这一年徐熙也去看过他两回，每次都是背着祁燚他妈。

　　那小子脾气臭的要死，每次见徐熙来都不耐烦的不得了，脸拉的老长，不情愿极了。

　　祁燚他妈妈在洗脚城工作，出天几乎都不怎么在家，在家都是打麻将。他们家住的也偏，徐熙跨了大半个城市，终于到了地方。

　　祁燚那小子这两年窜的快，已经到有徐熙眉骨了。

　　“你怎么又来了。”祁燚小同学开口不太友好。

　　“等很久啦，路上堵了会儿车。”徐熙伸手想要捏祁燚的脸，他连忙躲开了。徐熙撇撇嘴：“害什么羞啊，又不是大姑娘。”

　　祁燚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旁边小广场方向走去：“你找我干什么？”

　　徐熙跟上道攀住他的肩膀：“看你活的怎么样。”

　　祁燚挣扎了下没挣开，就不管了：“你今天怎么不补课了？”

　　“下午有。”徐熙道。
　　祁燚：“哦。”
　　徐熙：“你哥要回来了，下次我跟他一起过来。”
　　“真的？”小屁孩表情终于松动了下，一脸狐疑的看着徐熙。
　　“我还骗你不成。”徐熙笑道：“等他回来了我们一起来看你。”
　　祁燚“切”了声把头偏向一边：“矫情，谁要你们来看。”
　　“啊……你不想你哥啊，我以为你很想你哥呢。”徐熙道。
　　“我……”祁燚瞪着眼睛不说话。
　　徐熙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

　　祁燚那妈人不怎么样但对自己儿子还是可以，和祁燚分开后，徐熙顶着大太阳往回赶，他下午还有两个家教的活儿。

　　前两天和祁阳视频的时候他说他这周六回来，徐熙问他回家吗？他说不回。

　　直到现在，徐熙也不知道那条祁阳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他不问祁阳绝对不会说，可每当他想问的时候，祁阳也只会说挺好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熙从来不知道祁阳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祁阳在他人生中那么重要的一年里被他那及其爱重面子的父亲带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徐熙不知道祁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总之不会怎么好过。

　　直到多年后徐熙和祁阳一起去看望重病的祁骁，徐熙才隔着一道门听到了那年事情的全貌。

　　夏天的城市里连风都是热的，每天都浇水的路边花草还是枯了大半，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路边打了卷儿的树叶余力的向下耷拉着，连空气都是热的。

　　“各位乘客您好，列车前方到达车站为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重庆北站。”

　　祁阳东西不多，一个小包一个行李箱，拿好东西后跟着人流往车站外走去。轻轨离得不远，他拉着行李箱跟在人头攒动的洪流中缓慢前行。

　　头顶的阳光炽热依旧，熟悉的城市吹来久别重逢热风。他用帽子和口罩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沉寂的双眸从熟悉的景象中一扫而过，目光淡定又似平静的掠向远方。

　　他加快了步伐，从涌上来热情的询问他的去向的摩托车师傅的包围中极速突围，冷声道：“不坐。”

　　不知道是天太热的缘故还是被人堵的烦躁，他开始加快步伐，迈开长腿大步前进，阳光刺眼耀眼，不然他怎么——

　　祁阳停了下来。

　　无数的人经过他的身边，或来或往，或急或缓，他只注意到了人群里对他笑的那个人。

　　去时深冬，归时仲夏。

　　年少的欢喜热烈而纯粹，恰如盛夏骄阳，在最肆意的年纪里光芒万丈。

　　那一年，他们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