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喜雨微寒

8、8

　　连着几日，钟蓉不见范文通一面，即便是电话都推托不听。那厮也过分，不亲自来。我看着，不忍好友消沉，半哄半骗的拉她散心。逛了整天，战利品拿到手软，便找间饭馆歇脚。
　　林日南是这里的常客，与我来过两次。选在这里吃饭，是有私心的，想要碰着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他。若是同静姝说，她又该骂我有色心无色胆了。
　　“于小姐，今天不与林先生同来啊？”老板娘替我们点菜时笑着我。
　　钟蓉听着，精神起来，暧昧的问：“哪位林先生？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来得及告诉她重遇了林日南的事，就听见有人唤我。
　　“为涵。”是他！心里窃喜着。
　　“嗨，这么巧。” 我若无其事的打招呼，顺便介绍。
　　钟蓉了然的向我使个眼色。林日南，再熟悉不过了，曾挂在我嘴边的男人，就只有他。她甚至认为，正是我放不下对林日南的暗恋，才会独身寂寞到现在。是寂寞吗？面对林日南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寂寞。
　　他坐下，对我们的收获啧啧称奇，
　　“女人好像天生就是促进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
　　“你这话有偏颇。每个人都有自己舒解压力的方法，购物不过是其中一种。”
　　“那倒是，像我，就喜欢运动解压。”他转头问我：“还有打排球吗？”
　　我笑着摇头。那时见他排球打得好，偷偷跟着学，狼狈笨拙的模样，惨不忍睹，偏又自得其乐，仿佛这样就拉近了与他的距离。排球已经离我很远，一个喜爱排球的男人却坐在我的旁边。
　　“他以前是学校的排球队长，所以才长这么高。”我对钟蓉说。这些话，钟蓉早已听过不下数十遍，再次重复，感觉像唠叨的老太婆，又像在炫耀。
　　“我不运动，也不矮。”
　　我告诉林日南，钟蓉一米七三。
　　“确实高，只比我矮十公分的女生不太多。” 他笑笑，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
　　一顿饭下来，林日南妙语连珠，气氛融洽，钟蓉更是与之前愁苦相去甚远。

　　之后的几次约会，钟蓉都有出席，是林日南提议的，因为我略略向他说过钟蓉的烦恼。每次三人聚会都很愉快，尤其林日南与钟蓉投缘，谈的话多，天南地北，好像他们才是相识多年的旧友。我无意见，看钟蓉开心就好。
　　“又在等电话啊？”
　　钟蓉没再提与范文通的矛盾，每天守着电话，午后固定有来电，应是和好了。她也亮丽了许多，有如重回刚恋爱的时候。
　　她有点不自在，忸怩地叉开话题：“晚上要吃什么？芋头扣肉？腰果肉丁？手撕鸡？”
　　“都要！”最近她对我特别好，净煮我爱吃的心头好，平日的家务争着做，我自然坐享其成。
　　“贪心。”
　　此时电话铃响，我玩心忽起，抢先拿起她的手机，盘算着要怎么调笑范文通。
　　“喂？”
　　“为涵？”是林日南？我很意外。
　　“日南？”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清清喉咙，才出声，
　　“我找钟蓉。”
　　我一呆，看着钟蓉剧变的脸色，忽然明白：原来如此！与钟蓉每日电话约会的人，不是范文通，而是林日南先生。
　　“你等等。”我平静的回应，把手机交给钟蓉。同时，我竟有种错觉，像是把林日南也一并交给了她。转身回房，拒绝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是该痛哭流涕的，我有哭的权利。但哭给谁看？林日南不喜欢我的，我应该察觉，如果我稍有点女性自觉的话。又或者，我根本明了事实真相，潜意识里却欺骗自己，以为可以圆一个豆芽梦，孰不知豆芽早在刚冒出苗时，便已注定枯萎。重遇只是虚幻，残酷的一刀割舍了从前，一干二净。
　　也没什么好哭的，又不是十八、二十的青春少艾，哪来那么多为男人流的泪。男人不爱你，是怎么也拉不回来的，况且他从来就没表示过任何喜欢或要追求我的言语，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怪不得人。本不是自己的东西，怎能留得住？这是颜初说的吧。既是非己之物，又何来失去，无得无失，哭什么？不如省口气暖暖肚子。
　　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不成眠，穿件外套就往外走。钟蓉站在厅里，投来无助的目光。心中一阵烦躁，又不忍心伤她，低头避过她的视线，含糊的说：“我晚上回来吃饭。” 就出门，去了那个能让我的心安静下来的地方。

　　于小姐：
　　或许我也曾热烈的想要再见到她，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中间流淌的时间，把我们之前的热烈完全蒸发，仅存淡淡的如清水般的关系，是两个陌生的路人。再见，如同你所说的，恐怕也只能无关痛痒的互道问候、寒暄，然后分道扬镳，各自在某处继续生存着。不管没有了谁，地球也依旧会转，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再三强调似乎罗嗦透顶，请勿见怪。你的故事可能不仅如此吧？你还记挂着你的他，是余情未了？要再续前缘？那便恭喜了。
　　祝好。
　　颜初
　　颜先生：
　　你的祝福好像来得迟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好。
　　是天真的。那么大的人竟还迷信缘分，以为重次邂逅是续曲，却发现乃是为从前划上一个深深的休止符。说不伤心，是骗人的；若硬扯成痛心欲绝，又太过了。老天的捉弄，故意要教我清醒，别再沉迷过去幼稚的幻想。我该是醒了，像我这样单相思的人，一向懂得如何自疗。
　　希望你的祝福，对现在的我会起作用。
　　于为涵
　　写罢，忽觉心身疲惫，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恍惚间，我做了梦。梦里年幼的我，被抢去心爱的玩具，没人理睬，孤零零的在角落里撒赖，哭成泪人。然而，有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安抚我。低沉的细声轻吟熟悉的童谣，不过他唱错词了。我不禁扬起嘴角。一只温暖的手轻触我的脸，又迅速收回，那声音也渐无声息。我害怕失去的伸手，同时惊醒，看见丁袂睁眼望我。捉住的是她的手，我连忙放开，恢复正常。
　　“你的眼睛很红。”
　　“可能睡的时候压太久了。”
　　她半信半疑的点头，说：“我哥刚来过，本想介绍你们认识。他见你睡得熟，没唤你，坐会儿就走了。”
　　“是吗？”这才留意到那本子，不见了踪影。是他拿走的吧？
　　“你……有心事吗？”
　　我摇头，对她笑，
　　“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