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喜雨微寒

6、6

　　于小姐：
　　如日前言语上有所冒犯，请多多包涵。
　　舍妹自幼眼高于顶，体己的朋友少。最近她却同我提起，于小姐是很特别的，想来于小姐必有过人之处。请勿因颜某一时得罪，而影响你与舍妹的情谊。
　　逝者已矣，我亦不想再提。曾有人说，世间上最难把握的，不是已逝的过去和未知的将来，而是现在的幸福。颜某正为此而努力，多谢于小姐的关心。
　　祝好。
　　颜初
　　堂堂大男人，为着自己的妹妹而对一个陌生人低头，看来他是极宠丁袂的。酸酸的，不由得羡慕人家兄妹情深。
　　颜先生：
　　这充其量不过是个误会，我与丁袂仍是好的。丁袂是个可爱的女子，教人不禁的就喜欢她，并无你所说的眼高于顶。
　　我知道的不多，也无权对别人的事情发表意见。不过就事论事，有些话总觉不吐不快。人的一生，大概有三分之一花费在睡眠。我想，起码也有三分之一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我们常常等待着这样和那样的东西，为了各种的原因，情愿或不甘的，都在等。你也在等待吧？等待你的“蒹葭”。如同我的朋友，在等待她爱的男人会改变，来爱她。可是她感到绝望, 已经放弃了。你应比她幸运，因为你有希望；你也比她不幸，因为你有希望。“蒹葭”就是你的希望所在。抱着希望的等待，是痛并快乐着的吧？
　　有人说，只有对过去真正释怀的人，才会懂得把握现在的幸福。祝愿你真的幸福。
　　我的确多话了。
　　于为涵
　　转眼月底，李绛离职的日子越近。她与高阳两人形同陌路，一个酸楚无话，一个局促不安。不知原因为何，李绛对着我也生疏了，说话毕恭毕敬，以前的亲昵熟络不复存在，怕是嫌我没帮上忙，心里怨着。
　　“你到底想怎么办？”
　　高阳放下筷子，顿时觉美味的中餐变得索然无味。
　　“不知道。”
　　“就这样让她走？”
　　“那你想我怎样？！”他大声吼了一句，我从没见过他这般烦躁，不由一怔。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沮丧的低着头。
　　“对不起，我不是要凶你的。我很烦。”
　　“我明白。”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别人的事情，我明明管不来，却又自作聪明的插足。即使是知交的好友，也不见得要容忍我的多事。
　　沉默了半晌，各自吃着自己的饭菜，食不知其味。手机急促的响起。
　　“喂，我是高阳。”
　　我听到一片吵杂。
　　“什么？”
　　“在哪里？”
　　他挂断电话，满面凝重。我等着他对电话内容的解释。
　　“李绛在公司受了伤，现在在医院。”
　　“那快走啊！”我马上起身，拿账单去付。回来见他还坐着，不知所措。
　　“走啊！”
　　“去哪里？”
　　“医院！”不再跟他罗嗦，径自走出餐厅。听后面追来的脚步声，知道他有跟来。
　　医生在病房里，把其他人都赶了出来。匆匆一瞥，只看见李绛的腿裹了石膏。
　　“李绛怎么弄的？”
　　送李绛来医院的男同事，厉眼看高阳，对我说：“还不是为了帮高阳整理旧资料，资料太多，叠得高。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就滚了下来。”
　　“当时我都快吓坏了！她痛得说不出话，直流眼泪。”另一个女同事插口。
　　“她不肯通知家人，反而催促我们打电话给高阳！”
　　高阳一下子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不知是因为被人数落，还是担心李绛，抿着嘴，脸色乍青乍白。我拍拍他肩膀，
　　“没事的。”
　　门开了，一干人等蜂拥而进，小小的病房挤得水泄不通，慰问、责怪通天而起，闹如街市。我站在门口看李绛，脸色虽然苍白，精神不错，应无大碍。高阳却像被钉住，不动，我推他一下，他才进去。
　　高阳现身，街市霎时鸦雀无声，各人面露尴尬。
　　“李绛有人照料，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先行回避，回公司干活吧！”我解着围，众人一哄而散，硬是把高阳留在里头。
　　“于为涵。”
　　走出医院几步，便听到有人叫我，回头，见是那个骨科医生，方才没注意，现在倒觉很面熟。
　　“林日南？”我吃惊，没想到会再见他。
　　他笑着点头，
　　“好久不见。”
　　“是的，快八年了。”
　　“对了，我的同事没大问题吧？”
　　“只是扭到，没伤着筋骨，算是幸运。”
　　“哦。”
　　同事催我上车。
　　“你方便留个电话给我吗？有空出来叙叙旧。”
　　我忙从手袋翻出名片，递给他。
　　“我得走了。”
　　“我会找你的。”他的表情很认真，我不由一笑。
　　“好啊。”等你，这句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我曾经暗恋过林日南，在高中的时候。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把我当普通同学看待。他有风度，对每个女生都客气，因此受欢迎，爱慕他的女生也多，不差我一个。高中三年，都是在偷望他的时间里过来的，远远望着就觉得很快乐。但当他走近或同我说话，我又偏装作高傲的样子，让人不能亲近。那时是幼稚的于为涵。
　　钟蓉问过我，“为什么不跟他表白？”
　　不知道。或许是怕被拒绝,或许是怕破坏距离的美感，或许是怕发现喜欢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心里想的那个形象。
　　她哧的笑出来，“说穿了，还不是怯懦。”
　　是啊！在别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我却怯懦的什么都怕，隐藏着，只想保护已经付出的感情。后来上了大学，他读医我读商，没再联络。辗转从旧同学口中得之，他已经有要好的女朋友，也就断了念，快连名字都忘记了。今日被他一唤，竟又全想起。
　　记忆真是一样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