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世纪之世外桃源》执手兰州

5、第五章

　　路过藏金阁，听到一阵乐声，若隐若无，像树叶沙沙，流水潺潺；又似鸟鸣嘤嘤，私语窃窃；更似泉水叮咚，珠落玉盘。仿佛来自远古的召唤，熟悉又高远。它像一根丝线，牵着我的脚，引我上前。
　　进了藏金阁，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是一栋存放纸质书籍的图书馆。一本本书躺在书架上，没有一点灰尘，封面色泽光鲜，一如彼时的灿烂辉煌，唯有残留的油墨味，隐隐述说着此时的寂寥。
　　乐声近了，清晰了，从一间办公室传来。门半开着，靠窗边的办公桌上有一盆奇特的花，每根枝干开了两朵花，一朵红，热情绽放，一朵白，含苞未放。花旁有人在抚筝，黑发如瀑。
　　那二十一根筝弦颤动着，我的记忆也跟着颤动。这首曲子是《梁祝之化蝶》，我以前用筝弹过，也有人用钢琴为我弹过。多么古老的歌曲，多么感伤的故事，那久远的伤痛一点点袭来，就像夏天要下雨时，水里氧气不足，一条条鱼儿浮出水面。
　　虽是冬天，那座城市下午三点的太阳依然毒辣如火。怒放的木棉花快被太阳烤熟了，电影院的宣传画也要溢出油彩来了。我看着打了二十次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一身臭汗一肚子怨气。电话终于通了，我正想骂人，那边先骂上了。一个尖锐的女高音，在电话里、在我身边响起二重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话，如果那些话是真的，那么潘金莲都不是我对手，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不，她家祖宗十八代传下来的会耸入云霄的树苗就要被我毁了。周围迅速聚来一群人，一张一合的嘴，左歪右斜的眼，指指点点的手，像蝗虫大军一样袭来，黑压压的，密不透风……
　　我眼里无缘无故泛起泪花。一曲弹完，那人转头，他蓝眼睛上也雾水蒙蒙。
　　是那个日月潭上的“大侠”，冷冰冰的“青花瓷”。
　　我像做坏事被当场抓住，吓得慌忙逃跑。
　　回到宿舍，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查了一下那一红一白花，原来它叫朝朝暮暮花。红花是朝阳花，红艳似火，白天开放；白花是暮月花，洁白无瑕，夜晚绽放。虽一枝所生，却昼夜相隔，永远见不到对方最美好的时刻，朝朝暮暮的邂逅都是奢望。

　　鬼使神差的，我又来到藏金阁。来看纸质书的人很少。我逛来逛去，瞟到一个熟悉身影。他正在翻阅一本厚厚的大书，几乎看一秒就翻页。如果没有一目一页的神奇眼力，那就是在烦躁地打发时间。
　　挑来选去，看中一本书，伸手去抽，抽不动，往对面看去，另一人也看中这本书正往外抽。
　　又是他。我尴尬地笑笑，把书让给他，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走了。

　　走出图书馆，眼看电梯门快合上，我加速赶到，按了开启键。里面有人，还是他。
　　我对他微微一笑，他却面无表情地把脸偏向一旁，那股高傲和不屑藏都藏不住。
　　我看了看身上的普通小T恤。心想，狗眼看人低。这里的老师普遍和和气气，甚至低声下气，把学生顾客当上帝，他却一脸高傲，也不知道骄傲的本钱在哪里。不，现在王子都平易近人，公主都屈尊交友，你是哪根葱？实验室的葱，骄傲自己不是调料了。跟他孤男寡女待在电梯里，真烦，幸好不过几秒，眨眨眼就熬过去了。
　　就在眨眨眼的时间里，电梯突然摇晃了两下，我第一反应是电梯坏了，要往下掉。紧急时刻，我异常清醒，双手噗的一下按在楼层按键上，从上滑到下，把所有楼层按上，然后迅速蜷着身子蹲下，双手护住头部。不过一两秒钟，一切保护措施准备就绪。
　　叮的一声，电梯到一楼了，一切正常。
　　我抬头看到那人平静如水的脸上有了轻微涟漪，他显然被我强烈的求生反应惊到了。
　　我尴尬极了，笑了笑，解释道：“灾难片看多了。”
　　我话未说完，他已飘然离去，一头黑发在风中飞扬。
　　哼，要是我以前的校长在，还不把你这头长发给剪成锅盖头。

　　晚餐时间到，我心中一动。
　　前段时间看到的超级大帅哥人间蒸发了一样，今天他突然驾到，跟王子，还有另一个男生坐在他专位上。
　　学校里帅哥很多，可一到他面前，通通黯然失色。这张脸是怎么长的呀？电脑里AI设计的帅哥也没这么帅呀！不可思议呀！这是继承了父母最好的基因，还是把人类最漂亮的基因都挑来了？
　　“花痴。” 英凰穿着小碎花长裙，裙摆拖到地上，外加一件小外套，十分休闲随意，仿佛要去海边度假。手上戴了串玛瑙项链，色泽跟紫葡萄一样晶莹水润，还有一股诱人的香味，让我眼馋又嘴馋。
　　“女生不花痴，就不是女生了。”
　　“我可不。”
　　“你不是女生，你是——”话未说完，就被她抢白：“我不是女生，难道是除了男、女、女博士后之外的第四性？”
　　“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公主，不能跟我们普通女生比。”
　　“公主，除了多个头衔外，我比你们多只眼睛，多只手？”英凰耳朵上的两颗大钻石一闪一闪的，刺得我眼里、心里火辣辣的疼。英凰比我多的，那就是个π，没有尽头呀。
　　我问道：“为什么你不在你们国家享受公主福利，却来这个学校？”
　　英凰哼了一声说：“病毒当前，人性尽显。你不知道那些原以为还能多活一百年的老头、老太婆们，知道自己没几天时间蹦跶了，有多疯狂、卑劣吗？打架、抢劫、敲诈勒索、杀人放火，简直无恶不作。不止老人疯了，年轻人也疯了。那些一无所有的觉得末日来临，是时候把握自己命运，改造他人命运了。那些有钱的觉得赚了那么多钱不能白赚，干脆把钱拿来实现阴暗想法。花样少年自然成为他们眼中钉。学校成了侵略者眼中可以□□杀的弱小国家。所以，很多学校停课，除非有军队把守。还有——”英凰低声道，“小道消息，有些老年人认为，换了年轻人的血和器官，能继续活下去……”
　　原始时代活个三十也认命，古代活个五十也还行，一百年前活个七十也凑合，怎么现在活个七十就觉得太亏。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
　　“这里原是沙漠荒山荒野，一片荒芜。九州公司买下后开发成绿洲，建起一座城，叫桃源城。原是建来做旅游、康养的。X病毒爆发后，大家都忙着处理家里连续死去的一堆老人，自顾不暇，哪有心情来旅游？做不成老人生意，就打起年轻人主意。于是，桃源国际学校应运而生。这所学校不但有重兵把守，外墙连炸弹都炸不破。这么一个固若金汤、还能学习的好地方，家长自然愿意花大钱把孩子送来。还是我以前读的学校好，招收的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一言一行赏心悦目。这所学校，有钱就能进，除了安全外，一无是处。一个二个还趾高气扬，你要没点能耐，就会被人踩在脚下。”
　　同在一所学校，这里的大人物们，男的帅，女的美，个个不是参天大树，就是花枝招展。我就是一株小小杂草，突兀地夹在中间。哎，人和人的差距太大了，都是同龄人，有的可以去剑桥镀金，有的只能在九眼桥□□。有的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的一露脸含的是草根不说，还要被割一刀。有的有机器人当佣人，有的连有个工作都是奢望。
　　“瞧你这眼力劲儿，给你科普一下你在这所学校的生存法则。别惹这里的霸主包括他们的哈巴狗，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什么？”我惊呼，“这里也有黑老大？”
　　“哪里都有，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太平盛世尚且抱团结伴，何况危险时期。”
　　英凰眼珠子朝左方转了一下，说：“看见没，左边那黑发帅哥，挨着王子君陶坐的那位，叫烁今。”
　　原来他叫烁今，原来烁今就是他。烁今，旷古烁今，名副其实，果然是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大帅哥。
　　“九州公司接班人，校董独子，连王子都跟着他鬼混。为啥？不仅因为他家最有钱，听说他家就快攻破X病毒。等到你我年老色衰，也要依靠他家毒药苟延残喘。”
　　一想到自己眼力好，一瞄就瞄了个最好的，我心里一阵狂笑。
　　“别看到他就一脸花痴。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女生向他前仆后继。他家花野花看多了，谁都看不上眼，每天像看戏一样看女生们出丑，暗骂她们犯贱，你可别沦为那犯贱一族。人，可以犯错，但绝不能犯贱。喏，旁边那个是他的狐朋、跟班兼保镖，叫乔幽，他也别去惹。”
　　这个保镖不是孔武有力的莽汉，竟是个秀气俊美的男生。看着这个比我还漂亮的男生，我暗骂老天不开眼，这世道，还让不让女的活，嘴上还是赞一句：“他长得好美！”
　　“右边那个黑大个，墨燃，不是最有钱，也不是最有权，但拳头最硬，绰号拳王。”她眼珠向右一转，翻了个白眼。但大美女翻出的白眼仁跟栀子花一样，洁白无瑕，美丽动人。
　　墨燃爽朗一笑，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跟A4纸一样。啊，A4纸，你虽平平常常，但多日不见，还甚是想念。
　　“这几人你谁都别去招惹，惹不起总躲得起。别一天霸道总裁故事看多了，以为总裁都喜欢保护弱女。你一没美貌，二没身材，三没权势，四没见识，离他们远点，别惹祸上身，被啃个尸骨无存。”英凰损起人来，连毛发丝都不放过，我终于明白她女伴少的原因了。幸亏她是刀子嘴，幸亏其他人怕刀子，要不然，跟公主攀上交情这块馅饼怎么会掉在我头上。
　　“你一有美貌，二有身材，三有权势，四有见识，不考虑选一个吗，选那个最好的。”
　　“公主头衔，就是虚名。前几年，我国局势动荡，不是打来打去，就是吵来闹去，国内经济一落千丈，再赶上这X病毒，我就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可不去趟这浑水。各人自扫门前雪，井水不犯河水，我落得安稳清净。要是他们鹬蚌相争，说不定我还渔翁得利。”英凰中文说得一溜一溜的，不但成语叠出，连“的地得”都不会弄错。她胎教听的《唐诗三百首》《笠翁对韵》，成效竟如此显著。我胎教也听了英语歌曲，现在依然逢单日话痨，逢双日哑巴。
　　我看着英凰，觉得她火辣辣的身材，红辣辣的性格，就像川菜里的水煮肉片。粉嫩嫩的肉片上方一层红艳艳的辣椒、白生生的姜蒜、绿油油的葱花。一勺滚油浇上去，滋啦啦直响。霎时间，蒜香、麻香、辣香、肉香迎面扑来，浓香四溢。
　　我呢，就是开水白菜，平淡无奇，索然无味。对于正合胃口的素食者来说，也许色泽鲜绿，雅香醇淡。可是，年轻人哪个口味清淡？
　　吃完晚餐，英凰说：“出去逛一逛，消消食。”
　　“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不过我都一百多岁了，饭后百步走，会不会减寿？
　　英凰起身，拎起一个小包。包包的标识是只金凤凰，这是现在的炫富杀手锏，最奢侈的品牌 ——“金凤玉露”。

　　我们在校园里闲逛。身边伊人高贵典雅，我觉得就像扶着王妃娘娘逛御花园，自己沾光成了小宫女，有了皇宫气。
　　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缠住我的脚，我大惊，低头一看，不是蛇，也吓人，是树根。我慌忙跺脚，脚一动，树根就收回去了。
　　千年树妖要吃小宫女？这是聊斋志异，还是童话世界？英凰见惯不惊，稳定了我惊恐的心。
　　这棵树，不同于普通的树。树干底部伏在地面上的树根，可以伸出去，又收回来。不需千年，估计再隔百年，它就修炼成精了。
　　“它叫树妖姥姥。东许愿，西树妖，南花园，北海桃，校园四大奇树。诸葛蔓野不仅是建筑设计师，还是有名的生物学家，这里的奇树异兽都是他的杰作，也是他的孩子。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摘花捉虫。他很好认，戴草帽、穿汗衫、拿蒲扇、老头。”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缠人的根须，生怕被树精抢去做压寨夫人。可是，我没有聂小倩的美貌，也没有遇上令采臣，树妖为啥来纠缠我，不去缠那小倩转世。
　　疑惑拿上解开。英凰拿出一瓶香水喷了喷，所有树根触手收了回去。香水里有抹香鲸的龙涎香味，难道这树妖跟乌贼是亲戚？

　　走到青树翠蔓。榕树、香樟树、白果树、菠萝蜜，年纪一大把了，胡须都掉到地上了，样儿却很美。老枝新叶嫩芽，都鼓足劲儿地向天空延伸，向大地舒展。
　　有人坐在草地上画画。画里一颗大树笔直如杆，直插云天。巴掌样的花朵如火燃烧。熟悉的花朵让我有些惊讶。这个背影也很熟悉。
　　英凰警告我，除了不惹那几位大佬外，离这个画画的也远点。
　　“这里帅哥都是病毒吗？一个个都不能接触。”
　　“他叫星现，不过是个图书管理员，看守一楼破书。可是年纪大一点，琴棋书画也懂一点，就吸引一大群女生天天往藏金阁跑。大美女蓝月死缠烂打才将他搞定，藏金阁终于恢复往日宁静。”
　　“上次不经意瞟了星现一眼，就被蓝月恨得咬牙切齿的。”
　　“谁叫你花痴，天天乱瞟帅哥。星现也算是淤泥塘中的一朵白莲。没有一个恶习，独善其身，怡然自得。你仔细观察星现，五官普通，长相也不出众，可人往那里一站，就如翩翩公子，温温如玉。为什么？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超凡的气质，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气质。”
　　“不会是你们王子、公主身上的那种贵族气质吧？”
　　“有些类似，又有些不同。他有一种独特气质，天翻地覆也波澜不惊，看穿一切又大智若愚。”
　　我调侃道：“我就没看出什么气质。一看他背影就能认出来，你对他很熟悉呀。”
　　“一头长发如墨，腰板挺直如松，坐也能有坐像，除了他，还有谁？我不会谈恋爱的。我看透了这种华而不实的游戏。我看我们学校，也就星现、蓝月这一对在认真恋爱，三年了都不分手。其他的都是逢场作戏，打发无聊。我没那么讨厌，去拆散这对仅有的模范鸳鸯。不过也有一丝不对劲，蓝月对星现情有独钟，简直就是神魂颠倒，星现却是可有可无的淡漠。”
　　这年月，进化到三年不分手都是奇迹，我是该窃喜，还是悲哀？是随波逐流，浪里个浪，还是逆水行舟，勇攀高峰？
　　“蓝月这么漂亮，他还不珍惜，太不知足了。”
　　“嫌贫爱富，爱美嫌丑，喜新厌旧，是男人本性。但是，如果你是他喜欢的白开水，即使天天喝，他也不会觉得腻。”
　　“英凰，你都没有恋爱过，怎么感觉好有经验？”
　　“前人的滴血经验，拿来用就是，干嘛去撞个头破血流？”
　　我点点头，英凰所言极是，可惜我们都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凡人。
　　“我觉得星现跟其他男的不同，就暗中观察。他好像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又好像在追寻，追寻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像神经病。”
　　“神经病有漂亮女友吗？神经病能三年不发作吗？就是因为他有这些神经气质，我更觉得他神秘莫测。”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但他疯子的成分绝对多一些。”
　　“不知道他真是天才呢，还是疯子？星现二十多岁，却一副过尽千帆的成熟沧桑，跟他年龄极不匹配。”
　　“你还不是少年老成，随时妙语如珠，一语中的。你觉得我呢？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多少？”
　　“你这小身版，看上去十二三岁，青春期都没到。所以，小妮子，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去招惹这些男的。”
　　我在英凰眼里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太打击我了。哎，谁叫我发育得太平淡了。在过去学校我属于平均值，在这里就成拖后腿的了。
　　“星现画的什么花，知道吗？”
　　我急道：“木棉花。”终于有我知道、英凰不知道的了。
　　一群女生冲过来，把我和英凰分开，一个女生还撞到了我，她边跑边回头解释：“烁今在春江水暖。”
　　我眼睛一亮，英凰却鄙夷一笑，说：“这下温泉池子成澡堂子了。你也想去？”
　　我当然想去啦，可英凰一脸不为所动、不屑一顾的高傲，我也只能使劲压抑自己正常的爱美之心。
　　没看到八块腹肌，也被弄得神魂颠倒。
　　北区的蓝湖里有个小岛，月圆之夜，缓缓升高，高出水面，浮在空中，然后慢慢颠倒180度，人也会跟着颠倒180度，但不会掉下去。也不知用的什么高科技技术，现代社会就是好呀，能把过去的童话变成现实。
　　当你看到一大片湖水在你头顶荡漾，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你整个人两脚朝天，芳心无主，心就神魂颠倒了。
　　所以，它叫神魂颠岛。

　　历史课上，学生们争论不休。
　　一个男生站起来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黛浅低声骂道：“这小子比老师话还多，该给他发个红牌，禁言。”
　　小雅附和道：“该找强力胶水把他嘴巴封了。”
　　雪菲哼道：“要么滚回小学，要么跳级去大学，来我们高中部炫什么炫。”
　　男生依旧滔滔不绝：“所以，不要去探究真假。那么，学历史有什么用？历史上的名人，都是认真研究过历史，然后去改变历史。因此，普通人看历史，钟情于历史故事、野史轶闻。中等人看历史，拿着放大镜找错误。上等人精通历史，以史为鉴，做出改变历史的决策。大家想做哪类人，自己看着办。”
　　一石没有激起千层浪，反而让教室瞬间安静。看来没人喜欢做普通人。
　　炫口才的男生，个子矮矮的，稚嫩的脸上戴了副眼镜，金色头发像阳光下的麦浪，微风里飘荡着成熟的麦香。
　　英凰给我发来信息：眼镜男叫海川。
　　我回信息：他看着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海纳百川，心比天高呀。
　　英凰：十一二岁，但人小鬼大。他也是学校里的大人物，惹不起的人物。
　　我：地头蛇？官二代？富二代？
　　英凰：No。海川刚到学校，成天穿着灰体恤，黑裤子，从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大家都以为他抠门，后来才知道他靠奖学金读的书，是真穷。
　　原来和我同病相怜，都是穷学生。

　　英凰说，带我去个有趣的地方。
　　心跳加倍游乐场没有旋转木马，没有过山车，什么游乐设施都没有，难道是4D虚拟游乐场？
　　我跟着英凰爬上一栋叫复活楼的楼，好奇怪的名字，正准备极目远眺，突然，大楼晃动起来，几秒钟后，剧烈晃动。
　　天哪!地震了。
　　这栋楼估计能抗八级地震，晃来晃去，也没晃倒，但把我晃得头昏脑胀，惊慌失措，两脚打颤。晃动越来越厉害，最后，楼垮了，我随着垮了的楼板落下去。
　　万念俱灰中，惊觉碎了的楼板压在身上，不怎么疼。万幸，这些材料很轻，抗地震的。
　　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爬出来，站在一片废墟上，还没缓过劲来，就看到比楼还高的潮水掀着巨浪向我袭来。
　　“救命，海啸了。”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眼看浪头打来，就要把我淹没，它却定在我头顶，不落下来。
　　时间停止了吗？我眨眨眼睛，浪潮还是定在我头顶不动。我刚松了一口气，浪潮轰的一声落下来。可落到我头顶就神奇地消失了。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刚才垮掉的楼开始自动修复。很快，碎了的建筑材料聚合在一起，一栋新楼拔地而起，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原来这就是心跳加倍游戏。我的心跳的确加倍了，我瘫在地上，紧紧压住胸口，生怕小心脏跳出身体。
　　英凰走过来，她穿着一件辣椒红复古衬衣，开口低，泡泡袖。修长的腿被紧身牛仔裤包裹，全身线条美如画。
　　“我以为是真的，吓死我了。你干嘛不提前告诉我。”
　　“提前告诉你，你会心跳加倍吗？”
　　英凰又开始讲海川未完的传奇：“海川这个贵族学校的穷学生，难免被歧视。有同学故意找他茬，他不辩白，不争论，看上去坦然接受，但没过一小时，欺负他的同学的所有通讯工具、电脑、账号，全部中了病毒，没法启动，计算机老师捣鼓半天也无能为力。最后大家猜到可能是他，登门求证。刚到宿舍门口，房门打开，海川冷冷地说：没错，是我，不需给我道歉，明天就给你恢复，今晚好好反省，以后离我远点。然后咚的一声关上门。海川是电脑天才，网络时代，他无疑是比我校拳王墨燃更高端，更难对付的高手。仗着有本事，居然敢跟学校老大烁今抗衡。无奈孤掌难鸣，没掀起浪花，倒淋成落汤鸡。这小子我行我素，独来独往，跟孤狼一样，浑身充满戾气，能避则避。”
　　我叹了口气，还以为遇到一个天涯沦落人，没想到，人家虽然穷，但是有能力，有志气，跟他比，我差了好大一截。
　　“还有更好玩的游戏，去不去？”英凰指一指前方一座寺庙。
　　“它叫什么？”
　　“灵隐寺。”
　　“它会突然消失吗？”
　　“看你这么胆小，就跟你剧透一下。它飘到空中后所有的建筑材料会变成透明的，你就像神仙一样，不用腾云驾雾，也能在空中潇洒。”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玩，不玩，再玩就玩死了。”
　　“玩不死你，招惹四大恶人，才会玩死你。”
　　“啊？”
　　“这所学校五年前面向全世界招生。那时群魔乱舞，柔弱的被欺压，有钱的被勒索。三年前，烁今来了，他不但统一了女生审美观，还凭一个扳手腕打遍天下无敌手，一统校园。他自认为是群龙之首，主持公道，其实是最大的霸主，谁都不能得罪他，招惹他只会受苦受难受罪。学校第一恶，非他莫属。连我这颗大树都避其锋芒，何况你这颗小草。第二恶海川，网络高手，杀人无形，毁人无踪。第三恶墨燃，暴力分子，前女友说他家暴。第四恶，星现虽不恶，可她女友恶，你若招惹他，她会扒你皮。”

　　晚上，回到宿舍楼，远远地又看到莹霜喝醉酒后在宿舍走廊胡言乱语，大家都见惯不惊了，一个个面无表情，绕道而行。
　　莹霜一个趔趄，没站稳，滑倒在地板上。我犹豫着要不要再做一回好人。她突然一阵狂吐，黑的、灰的、污泥一样的东西从她口中喷射出来，落在地板上，溅到她衣服上，一股酸臭无声无息钻进鼻子，避都避不掉。胃液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那么多麻香辣香、甜美鲜美、葱绿辣红、茄紫笋白，经胃里一进一出，就废了。当然，我也吐过，但自己的，再脏再臭也能接受，别人的只会触发忍受的那根弦，砰，弦断了。
　　我捏着鼻子，打算溜之大吉。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莹霜，别躺地上呀。”是风若。
　　她努力扶起莹霜，凭她一人之力，难以扶稳一个毫无知觉的醉鬼，她头往后一转，喊道：“小雅，来帮一下忙。”
　　小雅扬扬手说：“我跟爸妈约好了这会要视频，错过了不知要等多久，他们很忙的。”
　　风若往前一看，求助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可怜兮兮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忍住恶心，跟风若一起把莹霜扶进宿舍。
　　“何寻，清洁机器人这会不在，我先去打扫一下，免得谁踩滑了摔一跤。你帮莹霜换一下衣服。”真不把我当外人。
　　“风若，你这辈子没好报，我绝对不当好人。”
　　风若笑着说：“你想干坏事时，岂不是会诅咒我不得好死。”
　　我皱皱眉头，看着一脸酒气、一身污垢的莹霜，说：“校园生存法则，远离四大恶人外，还要远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