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纤纤旖旎

59、小雪，好久不见

　　说是明星晚宴其实也是一个小范围的杀青派对，地点在宁海北郊一个私人别墅里。

　　俊男靓女扎堆的场合，各各都铆足了劲，入门就是一派“衣香鬓影，闪闪发光”。阮雪耳中是舒缓骨膜的爵士乐旋律，眼珠子却在不断翻飞，豪华盛宴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是这么多电视上熟悉的男女明星实在考研她的矜持。

　　“我去，章叶，《星光》里的黑莲花女主，”阮雪绷紧了唇线，面上故作镇静，星星眼要溢出水来，挽苏子瞻小臂的指节也用尽了洪荒之力，她视线黏在女明星身上完全没领会到苏子瞻的战术咳嗽“我滴天哪，她比电视上看着瘦多了，这能有80斤不，啧啧啧,唉那不是姚笙儿，网上说她是舞蹈学院毕业的，啧啧啧，肩背笔直，天鹅颈，鹅蛋脸，可真有气质，果然这明星都是万里挑一，真是好看。”

　　苏子瞻将她的手扣在五指间，听她像个激动的小粉丝叽叽喳喳又极力克制，老远看到西装革履的季杰，他抬了抬下巴，微笑，季杰搁下手中的香槟，冲二人挥着手往跟前过来。

　　“季杰，”苏子瞻看向阮雪介绍友人，又冲季杰说道：“阮雪，我未婚妻。”

　　两个男人闲扯了几句近况，阮雪端详脸熟的季杰目光可谓过于直接，苏子瞻掩唇又一次战术咳嗽，阮雪捏了个响指眉开眼笑，虚指着季杰：“楚轩！《刺客》里的楚公子！”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颇有些打抱不平：“你可比男一好看多了，帅气多金又深情，这么完美的男二女主都不选这合理吗？”

　　季杰脸上的温笑扩大了些：“所以这回我演男主了，女一号还是林静伊。”

　　阮雪一瞬眼睛瞪大，竖了个大拇指给他，她侧过脸问苏子瞻俩人怎么认识的，季杰抿唇一笑先抢了话：“模特同行，两年室友”，他挑起左边眉毛冲苏子瞻勾唇：“你未婚夫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没跟你说过吧？”

　　“咳咳，”苏子瞻撇撇嘴，手臂勾在季杰脖子上，目光极不友善，季杰却还在不怕死的疯狂输出：“做模特一怕接不到单，二怕要不到账，MADS这张脸长得招人，当老板的，男摄影师，杂志社女编辑都想尝尝鲜肉，人家呢是死活都不从呀，还不到20岁的毛头小子哪里懂得存钱，要不到账就只能在家吃泡面，后来我看他一连几个晚上都三四点回来，一问才知道是去夜店站气氛组了，我是生怕他沾染上什么恶习，主动借钱给他，谁知这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说陪男人睡觉这活儿他接不了……唉…..还没说完呢”

　　后背被连拍两下，最后一掌是推出去的力道，苏子瞻冲他嫌弃的摆手：“赶紧滚蛋，嘴还是那么碎。”

　　季杰嬉笑两句，冲阮雪抬抬下巴示意他们随意，接着就去门口那边跟新来的客人寒暄应酬。

　　苏子瞻回过目光，阮雪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可怜兮兮的宠物，他蹭下鼻端又去捏她小脸：“心疼老公了？”

　　阮雪点了点脑袋，伸开双臂，苏子瞻很配合的往前进了一步，女孩的细白胳膊就圈住了他劲瘦的腰，后背的小手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太不容易了。”

　　“还好吧，也就那两三个月，后来Linda帮我要回了不少，倒是有几家公司倒闭的那就真成了烂账，很多外表光鲜的行业其实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季杰转行做演员也是起起伏伏，吃了不少苦，接不到戏的时候也没少来我这蹭吃蹭喝，这小子现在风光了……。”

　　“我是说你的取向问题，”阮雪下巴抵着他胸膛，眼睛眯笑着“你身边这么多漂亮男生都是成双成对的，咱们子瞻兄能坚守住个人取向实在太不容易了，季杰这等顶流姿色都没能撼动你…额…我猜得没错吧？他是喜欢男人吧？”

　　苏子瞻牵着一边的唇角扬高，脸色有诧异也有无语：“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阮雪指指自己脑袋，调皮的眨眨眼：“你朋友看得多了，头上就有雷达了，”她将苏子瞻搂得更紧了些，嘬嘬嘴精怪又得意“我这是什么运气，未来老公是为数不多的直男超模，还这么帅。”

　　“未来老公？”

　　女孩眼底闪过一丝赧然，视线飘乎左右，话题转得飞快：“讲真…有没有交往过女明星？”

　　大手抚摸过她顺溜的辫子盘发，滑过脊背，毫不客气的在她圆润的臀部拍了一下，周遭各路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射过来，阮雪搡他一把，挤眉弄眼示意他注意场合，苏子瞻抿着笑，低垂的视线都是白花花的起伏，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没有，也不打算尝试，”有熟人冲他招呼致意，他将阮雪搂在臂弯里，抬下手左右挥挥，面上保持礼貌的社交微笑，须臾，漫不经心的抛出一句：“半小时差不多了，可以回家深入交流了吗？”

　　“李光希！”阮雪满面惊喜，激动得双手捂着嘴巴，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出了苏子瞻的怀抱，也不知他的话有没有过到她耳朵里。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苏子瞻都在阮雪一到两米开外。

　　日常被拍摄的模特成了摄影师，取景框里都是未来老婆和各路男女明星的合影。

　　这小丫头是个颜控，不论男女，专挑好看的合影，苏子瞻自觉和她有点审美默契，然而几次驻足都是错判，眼睁睁看着她大步流星滑过一个当红男明星。她过来时，那人提了提衣领，煞有介事的理了理鬓角，很有艺人素养的下巴微收，腰背挺直，双脚张开，他在迎接她顺理成章的合影要求，毕竟前面几个二三线男艺人刚被合影过。

　　苏子瞻在男明星恼羞成怒又极力挽尊的余光中飘过，他觉得后背有些凉，回头，刚好和男明星凌厉的视线撞在一起，嘴角僵硬笑笑，他觉得那人眼底的背景色都是灰暗的。长腿几个快步，他跟上阮雪：“梁毅怎么不合影？就这么隔过去了？”

　　阮雪回头扫了一眼，语气十分肯定：“嗯，他有硬伤。”

　　“啊？”

　　“不到一米八能叫帅哥？”

　　苏子瞻也回头打量了一眼：“差不多吧，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阮雪扔了颗葡萄进嘴里，小手摆着：“差一公分，”她补充“前提他没穿增高鞋垫的情况下。”

　　苏子瞻扶额，接着噗嗤一笑。

　　十米开外，梁毅压低音量，香槟杯子挡脸，内心慌得一批：“我手机落车上了，你赶紧看看网上有没有爆什么黑料。”

　　经纪人扒拉了两分钟手机，确定虚惊一场：“别瞎想，有什么风吹草动工作室都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你再看看，这回肉毒是不是打多了，我笑得是不是很僵。”

　　“没有，很自然。”
　　梁毅不依不饶：“鼻子，鼻子歪不歪？”
　　“正得很。”
　　脖颈上扬，手臂抬高抓过领口左右松了松领带：“脖子…脖子上的红印明显不明显？”

　　经纪人深吁口气，默念两遍“我不是人，我没有情绪”，很快，她露出专业的八颗贝齿：“放心，化妆师都遮到位了，要不放心我包里还有遮瑕膏。”

　　耳边空气安静了几秒：“我草，裤链没拉好，我说总感觉哪不对！”

　　经纪人：“……。”

　　回去是阮雪开的车，苏子瞻喝了酒，老实坐在副驾。

　　“你觉得安语琪好看吗？”阮雪握着方向盘瞥了苏子瞻一眼，见他有点对不上号的表情，又说：“就是那个黑色抹胸裙的，皮肤小麦色，又高又瘦，季杰的闺蜜。”

　　苏子瞻恍悟：“哦，她啊，大大咧咧像个兄弟。”

　　阮雪的脑袋转了90度，狐疑的翻了一个白眼，又继续咬着刚刚的话题：“她好漂亮，我一个女的都觉得她好看，性格爽快，不作不茶，据说刚留学回来，进组就是体验演员来着，妥妥的富家小姐，应该是在国外待久了，就喜欢你这种高鼻梁蓝眼睛。”

　　“这话锋什么走向？”苏子瞻看向阮雪，温笑着：“你在考验我？”

　　阮雪从来也不是擅长藏心思的人，红灯间隙，她握拳抵在唇上，琢磨一会儿还是决定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安语琪跟我说，季杰本来已经答应她介绍你们做男女朋友的，没想到被我抢了先。我在想，如果是她先认识你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要结婚的话，这样的女孩才是上上选吧，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想比较安语琪，跟我结婚多少有那么点扶贫的趋势。”

　　“说完了？”

　　阮雪看他一眼，郑重点头。

　　苏子瞻伸出胳膊抚摸着女孩的后颈，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今天苏子瞻后悔娶阮雪为妻吗？没有，今天那个安语琪比阮雪漂亮吗？没有，”男人很入戏的摇摇头“今天后悔来这个晚宴吗？非常，要不是这点破事早就抱着我家小雪深入交流几个回合了。”

　　女孩格格的笑声很快将气氛拉回到愉悦的能量场，她嗔他没个正经，某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又得到空前的满足，尾巴也跟着翘了起来：“好吧，有一说一，我觉得我跟她就是类型不同，北方南方，产地不一样，各有各的看头，唉，我跟你讲，徐曼做双眼皮那回，医生说我微调一下就能当模特做演员呢。”

　　“你这样当不了模特。”

　　苏子瞻脱口而出的太快，阮雪飞去一记眼刀，扯着嘴角嗫嚅：“到底会不会哄女朋友呀，捧两句好听的会死？不就是身高不够吗？我可听说老佛爷T台上最矮超模只有165。”

　　“那是个例，说到底都是资本看中了模特背后的流量，”苏子瞻抚摸起她的小脑袋，像要把她炸起来的刺根根抚平，少倾，车厢里突兀响起一句：“没看T台上基本都是平胸，胸大会喧宾夺主，观众的注意力全被你的一对胸晃走了，谁还注意你穿了什么。”

　　低头看看胸前耸立，猛得偏头正抓到苏子瞻色眯眯的瞧着她……的胸，阮雪推他一把，脸颊泛起了红晕，她嘟起嘴巴做作的勾了勾鬓角的碎发，声音也变得暧昧黏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子瞻玩味的坏笑：“那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哼，不说。”
　　“说说呗。”
　　“不说。”
　　“你不说我说。”
　　“别闹，人家正开车呢。”

　　话音刚落，阮雪轻咬下唇，苏子瞻笑出了声，不出所料的顺坡接话：“路边停会儿，老公帮你加点油。”

　　“讨厌，你。。。臭不要脸。”

　　如若没有小黄人铃音破坏气氛，苏子瞻是铁了心想做些不一样的尝试的。

　　心不甘情不愿的从阮雪手包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眉心拧了几秒。又是徐曼，刚刚还提到她，坏他好事的记忆清晰想起，掐指算算这都第二回了，这位闺蜜……他很不喜欢。

　　车厢安静，手机接通递到阮雪耳边，通话内容苏子瞻也听得一清二楚。居然是个男声，细听下来才理清楚，这位不讨喜的闺蜜跟一帮朋友聚餐喝多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盛宴顶楼，离阮雪住处步行十分钟，这是要借宿一宿的意思。男人说聚餐要散场了，这么晚不放心她，确定看人来接她再走人。

　　阮雪车速提高了些，再三感谢电话里的男士：“十五分钟，很快就到。”

　　苏子瞻面上丝丝不悦，还是提议跟她一起上去：“你穿着高跟鞋自己都走不好路，更别说再扶个喝醉的人，还是我陪你上去吧。“

　　阮雪鬼鬼地笑，冲他吧唧两下小嘴：“么么，还是我老公周到。”

　　苏子瞻面色无常的“切”了一声，偏过头看窗外，玻璃窗上却映出某人幅度很大的笑容。

　　小嘴真甜。

　　*

　　盛宴顶楼。

　　推开金色浮雕双开门的一瞬，欢声笑语裹挟在缥缈的钢琴曲里，像是有力的风统统刮在脸上，撩起阮雪额角的发丝。

　　苏子瞻明显感觉到阮雪脸上的复杂情绪，先是怔住，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看到方宜菱同样愣怔接着满面灰败的神色时，唇畔漾起一丝嗤笑，带着三分得意。

　　一室安静，三十多道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阮雪和苏子瞻的身上。

　　高跟鞋接触地板发出特有的“哒哒”声，每一步仿佛都在讽刺方宜菱幼稚的恶作剧，很快，耳边低语的风向不受控制的全拐了弯。

　　不用说，阮雪在一众礼服争奇斗艳的雌竞社交里亮得晃眼，更别说，她身边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欧美神颜，只消一眼就能让身边一圈颜控女生彻底沦陷。有句说怎么说来着，女生最吸睛的配件是顶级帅哥，果然，不论什么圈层，对高颜值的喜好都是这么不计三观。

　　半小时之前“男模好恶心，脏死了”、“不知道陪过多少富婆了”、“这么快就准备结婚，小心是同婚”、“老外这种生物，没感情了就离婚，自我的很，还不如中国男人靠谱”…….

　　此刻，方宜棱余光左右扫视，分明都快听到周遭女孩的心声————“这…我也愿意”。

　　“曼曼”阮雪径直走到徐曼的位置，她脑袋枕在手臂上，一双眼正阖得紧，阮雪将她右臂滑落的礼服肩带提上去，轻声道：“走吧，跟我回去吧。”

　　徐曼眉心微皱，支吾着吐字不清，像是呓语：“都要跟我碰…明明…连我名字都叫不对…小雪……你来了。”

　　阮雪和苏子瞻一边一个胳膊将徐曼搀起，重量基本都在苏子瞻那边，懒得在这里多耽搁，阮雪斜了一眼方宜棱回过头，拍着徐曼背心：“走吧，赶紧回去休息。”

　　金色浮雕双开门由内向外打开。

　　苏子瞻人高腿长，步子快力气也大，徐曼周身重量全靠了过去。阮雪踩着高跟鞋小碎步急促反倒落在身后。还好有他跟上来，不然就自己这点高跟鞋段位再驼个人在身上，谁先摔倒还不一定呢。

　　走廊吊顶上的水晶灯悉数滑过，脚下的红毯松软厚重，淹没了所有的脚步声。阮雪跟在苏子瞻身后有一搭每一搭说着什么，偶尔也回上两句徐曼没头没尾的胡言乱语。

　　有个穿白衬衫的瘦高男人擦肩而过，阮雪上句说了什么瞬间失忆，人定在原地像被施了咒，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有五六秒的时间，她甚至忘记了呼吸，茫白的大脑冲破麻醉正常运转之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小雪。”

　　苏子瞻闻声回头，看到被抽了魂的阮雪也是一愣，她身后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苏子瞻微微偏头，刚看清男人个大概，就听到他又说：“小雪，好久不见。”

　　“哈…啊”，阮雪眼睫微颤，生生在苏子瞻面前打出了个突兀的响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