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灵游戏【校园】》譬如朝露

3、邱晓枫之一

　　图灵游戏：邱晓枫（之一）。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不太亮，偶尔过辆车打破夜的死寂。大多数时候，还是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一辆车刚刚泊进停车位，车上坐着一对夫妇，一年总有那么些时日让重案组没日没夜地忙，这对夫妇刚从警局回来，因为熬夜连轴转，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已经睡了一路了。

　　女人停好车后偏头叫醒丈夫，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快速驶来的另一辆越野车。

　　那车是直冲着驾驶座去的，在迎头撞上之后，车头都被挤变了型。那女人双腿血肉模糊，已经不省人事了。旁边的男人在弥留之际，费力睁开双眼，正好看见越野车司机挂了倒档，然后加速撞上去。

　　火光冲天，两辆车无人生还。

　　***

　　邱晓枫已经好久没梦魇过了，这次的梦尤其真实，也尤其可怕。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等一身冷汗下去之后，他也在黑暗中摸索出手机。

　　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但左右是睡不着了，他起身穿上外套，走出卧室。

　　他在客厅里换了换台，发现没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又来回踱步，烧了一壶热水。半小时后，楼上窸窸窣窣地传来了些声响。

　　叶莞莞下楼的时候冷不丁看到邱晓枫窝在黑暗里，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压低声音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抽什么风呢……”

　　邱晓枫说：“你不也是吗。”

　　自打成年以后，他们两个的卧室就分别在楼上楼下，距离拉远了，生活区也泾渭分明。

　　其实他们两个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邱晓枫几乎是在叶家长大的。但他和叶莞莞都长大成人了，自然不能和小时候一样亲疏远近都没有边界感。

　　从小，邱晓枫的亲生父母告诉他，他们工作忙，所以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小孩。后来邱晓枫才意识到，工作忙不过是个骗小孩的借口。

　　两个重案组警察组建的家庭，总归是有些特殊的，他的父母，更是尤为特殊。

　　自始至终，他们也没敢让外人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小孩。

　　小时候他不叫邱晓枫，叫叶俊竑，在父母双双殉职后，他想留点纪念，于是改回了原生家庭的姓。

　　叶莞莞走下楼梯，来回踱着步，最终还是犹疑不决地坐下，小声试探道：“难不成，学校也找你谈话了？”

　　邱晓枫让她说的一愣，心说谈什么话啊，他是打架了不假，那对方伤得也不重啊，托江宁的福，他打到一半就被人强行拉走了……邱晓枫暂时放下一肚子疑虑，决定套话道：“也找你谈话了？”

　　叶莞莞对他完全没有设防：“是啊是啊！我的乖乖，给我吓傻了，这几天我整宿整宿地失眠……”

　　邱晓枫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昂，是挺吓人的，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叶莞莞双手捧住脸：“谁能想到，那个学校组织的大型通关游戏，其实是选拔人才用的啊。”

　　不久前，她和江宁被单独叫过去，校方很严肃地问她们，你们愿意为国家工作吗？

　　江宁当时就说：“普通的工作可以，那种涉及人身安全的就免谈吧。”

　　叶莞莞完全吓傻了，也早就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她亦步亦趋，连连点头道：“啊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那次谈话没谈出什么结果。

　　叶莞莞连着好几天夜不能寐，激动万分，一会纠结于人身安全问题，一会又脑内上演无数国内外大片，内心戏十足……在熬出黑眼圈之后，某天夜里，她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的内心戏不知为何，直接无缝衔接到邱晓枫也被选上了，甚至可以和她一起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了……

　　选上是不可能选上的，因为邱晓枫压根就没参与过那个游戏。

　　他听叶莞莞讲完了事情的经过，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是这样啊。”

　　叶莞莞说：“不对，你不是从来不玩那闯关游戏的吗？”

　　邱晓枫终于坦白从宽道：“嗯，我骗你的，学校没找过我。你刚才看起来神神秘秘的，我一时好奇，就顺着套了套话……”

　　叶莞莞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开始砸，说迟早要被你气死……

　　电视里正好在播一条滚动新闻。

　　小城里也不是每天都会出大新闻的。所以这则新闻，一度成为了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警方刚截获一伙逃犯，涉及到人口买卖一整条利益链。不过人们已经连着议论好几天了，到现在其实已经不新鲜了，所以这条深夜的滚动新闻，并没有引起别人额外的注意。

　　……

　　江宁独来独往惯了，在校内没什么朋友。只是自从被学校拉过去谈话，她和叶莞莞也算是共享了同一个秘密，姑且算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偶尔不再形单影只，对面时不时就会多个叶莞莞，有时候，邱晓枫也会一同出现。江宁酷爱运动，而现如今，就算是在球场上投篮，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某一天傍晚，她站在场地里，对旁边的邱晓枫说道：“我打球那么多年也没见过观众席里有这么多女孩来围观，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压力有点大。”

　　邱晓枫也看了一眼观众席：“不，有一半是来看你的。”

　　江宁身材纤瘦，穿男生的篮球背心是最适合不过的，在球场上弹跳力和敏捷度都可以，对于观众来说，确实观赏性十足。

　　起初，这些女孩是被邱晓枫吸引来的，但观赏到一半，她们又开始纷纷倒戈，开始欣赏江宁。

　　邱晓枫从小寄人篱下，幼时就具备别人没有的随机应变能力。再加上亲妈就是审犯人的，基因具有一定优势，所以特别有眼力，也特别会察言观色。

　　他大概能看出来有些女生坐在这里，真是抱着纯粹对江宁的欣赏才来的，也大概能琢磨明白，陪江宁打篮球的这几天，她的心情忽而转晴，一扫之前的阴霾——

　　江宁参加了破解密码的游戏之后，心情明显变差了。虽然她和叶莞莞是唯二看出来隐藏密码的，还平分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奖金，可不知道为什么，邱晓枫总觉得她忐忑不安惶恐，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

　　这些惶惶不安的情绪，被她极力掩盖。在和叶莞莞一起，被学校“约谈”之后，她的情绪又变成了被巨大秘密冲击之后的恍惚。因为运动可以使人放松，邱晓枫便经常约着江宁一起打球。直到今天，那些负面情绪，果然被时间冲淡了许多。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女生跑过来递水喝，竟是直奔江宁去的。

　　江宁接过水后，那女生又红着脸跑走了，江宁在后面一脸震惊，想到邱晓枫不久前那句“她们都是来看你的”，她心下好奇，琢磨着这人究竟能察言观色到什么程度。

　　于是她蹭过几个座位，来到邱晓枫身边，现在她满脸写着刨根问底的好奇——

　　厉害的心理学家，大抵可以懂人心到这种程度，经验老道的审讯警察，大概也会有些鉴貌辨色的能力。可邱晓枫年龄小，阅历少，怎么会这么地……

　　让人觉得十分特别。

　　她眼波流转，凑过去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吧，我一喝奶茶就失眠，大杯的一点点，能让我神经兴奋做一晚上物理题，上次奥赛之前我就灌了好几杯——”

　　邱晓枫吞下一口矿泉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撒谎。”

　　江宁不信邪：“我无聊的时候就写歌，觉得不错的就扔网上晾着，也无所谓别人会不会点开听。其中就有一首歌，被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看中买走了，我还赚了一大笔钱。”

　　邱晓枫点点头：“嗯，那恭喜你了。”

　　江宁有些恍惚，她说了两件事，一件看似正常，一件看似离谱，但离谱的是真的，正常的是假的，邱晓枫似乎能一眼辨别出来，她到底有没有在撒谎。

　　江宁觉得太神奇了。

　　她继续道：“我不怕坐过山车，也不怕鬼，我唯独怕人，怕死了跟人说话，怕死了跟人打交道……”

　　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邱晓枫，等他回话。

　　邱晓枫没理她，只是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回话道：“还打不打球了，天已经黑了。”

　　在被校方约谈，询问是否愿意为国家做事之后，她又一次被过于离奇的事情冲毁了三观。

　　那就是有人具备这样的察言观色能力，懂人心到这个程度，随意一瞥，三言两语，竟可以估摸出别人的所思所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