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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侯灵秀 ...

  •   少年进门的时候,雁行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系扣子。
      侯灵秀受不了地想:他在装修这个房子时一定没考虑过隐私,先不提这整个像根大法棍一样的房型,光是进门正对一大镜子和半面墙的衣柜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而且侧面就是全开放的客厅和落地窗玻璃门,很难不让人怀疑住在这里的人有什么奇怪的暴露癖好。

      雁行透过镜子看到他:“我推荐的发型师怎么样?”
      “我没去你说的店。”
      “难怪他刚刚跟我说今早来的全是女客人,我还以为他把你当成女孩了。”
      侯灵秀冷哼一声,即将出口的反击被一件飞来的衬衫盖住。
      “穿衣服。”雁行打开衣柜下层,从里面翻出新的裤子,剪掉吊牌,嘴角掠过一丝坏笑,“幸好你只是叛逆,不是暴食,否则我还得给你买衣服。”
      “我自己有衣服。”
      侯灵秀刚说完,又被飞过来的裤子盖了一脸。
      “穿成你现在这样会被当成自首,而不是报案。”雁行说。
      怒火中烧的侯灵秀把衣服裤子往沙发上一扔,转身要走。
      “让你穿就穿,不然我告诉你妈。”雁行轻飘飘道。
      “你就只会这一招!”
      侯灵秀抓起衣服走了,经过雁行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轮椅。
      房间门被粗鲁地甩上。

      侯灵秀把衣服丢到床上,扯着领子把T恤揪了下来。
      他在寄宿学校学会的这种脱衣方式,因为会把领口扯大还有把衣服弄得皱巴巴经常被骂,但越是被骂他就越不想改正。
      17岁了才来管怎么脱衣服——早干嘛去了?

      门背后的穿衣镜里映出少年精瘦的躯体,因为缺乏锻炼显得苍白而又干柴,用力鼓起的肌肉像热烘烘的蛋挞上冒出的小泡,一按就瘪,和自己想象中有震慑力的骇人形象相去甚远。
      刚剪短的头发也并没有像他理想的那样不服输地立起来,而是腌菜似的打着小卷。
      他以前的头发并不这样,发型师说是长发没有好好保养发质变软了,絮絮叨叨地让他做什么“护理”,被侯灵秀吼了“能剪剪不剪退钱”才作罢。
      干脆剃光算了——侯灵秀把T恤盖在镜子上,他知道自己换上雁行给的衣服会像个发育不良的呆子。

      侯灵秀穿好衣服又磨蹭了一会,从行李箱里掏出8顶不同花色的棒球帽,等他选好一顶合适的出来,雁行已经不在房子里了。
      Captain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教父则被关在玻璃门外面,正在用嘴撕扯一个新的玩偶,类似这样丧生的小东西院子里还有一堆。

      侯灵秀在走出小路之后的停车空地找到了雁行。
      只见他正勉强地撑着车门站起来,一点点地靠手臂的支撑把自己转移到驾驶座上。

      侯灵秀走过去想帮他,被雁行一把推开。
      “我自己来,你帮我把轮椅放到后面去。”

      侯灵秀看着他用手把两条腿放到正确的位置上,听着雁行的指挥,将轮椅拎起来折好放到后座,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雁行打量了他一下,伸手去拨他帽檐下的刘海:“总算看上去像个人样。”
      侯灵秀打掉他的手:“你答应过我只要去了就不告诉我爸妈。”
      “我只答应不送你回去。”雁行发动汽车,“告不告诉你爸妈要看你表现——安全带。”
      侯灵秀一边想着我就不系把你分扣没,一边泄愤似的用力把带子拉下来扣好,然后弯腰去按车上音响。
      雁行把他的手拍掉:“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没有选音乐的权力。”
      少年忿忿地收回手。
      雁行不疾不徐地在面板上按了几下,节奏复杂的爵士乐从音响中流出。
      侯灵秀不屑道:“老土。”
      雁行不理他,转动旋钮,把声音开到最大。侯灵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到派出所门前,雁行先把侯灵秀赶了下去:“你先去领号,我把车停好过来。”
      派出所里不能停车,雁行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
      因为要找残疾人停车位,还要一个人把后座的轮椅拿过来放到外面展开,再想办法把身体挪上去,并且必须十分小心不能摔倒,即使他非常熟悉每一个操作,这一套下来也需要十多分钟。
      更别提还要加上因为侯灵秀把轮椅放得过于靠后,让他必须把椅背完全放倒才能够到花费的时间。
      雁行回到派出所时,侯灵秀一个人在门口不耐烦地踢着石子。
      “怎么那么慢?警察都喊半天了。”
      “抱歉,车位不好找。”

      看到他们进门,一个民警迎上来,把两人领到专门的小房间里。
      雁行奇怪地看着侯灵秀。
      刚剪完短发还不适应的少年下意识地挠着脖子,不以为意道:“他们的领号机上有问是否是老人、残疾人,我就选了。”
      雁行挑起眉:“那是问你是否需要特殊帮助的意思。”
      侯灵秀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我反正没有说谎……”
      民警示意他们坐下。
      桌子前的两把椅子被撤走了一把,给雁行留出空间。
      “同志您好,”他推动轮椅上前,“我弟被人网上诱拐了。”
      民警抽出一张表格:“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侯灵秀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黑着脸不说话。
      雁行揽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压下来,贴着耳边威胁:“说,不然我马上叫你妈过来。”
      在民警和雁行的双重压迫中,侯灵秀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口:“网吧里……”
      “等等,”民警说,“帽子摘下来,记录仪要录像。”
      侯灵秀摘掉帽子,无奈地抓了一把头发。
      “我是离家出走的。”

      这个想法从酝酿到实施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暑假放假当天中午,侯灵秀提着行李在校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才从母亲的朋友圈得知她根本没打算来接他。
      “那我放假去哪?睡大街?”他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大吼。
      “我们给你报了一个暑期班,是食宿全包的,今天下午报到,一会地址发你,你自己打个车过去,记得要发/票报——”
      侯灵秀挂掉电话。

      “之后我就找了一个网吧。”

      PVP到晚上8点,侯灵秀才想起来暑期班报道的事情,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
      和他联机打游戏的是个叫“末代贵公子”的网友,他们在网游工会里认识,后来又加上了手游好友,即使侯灵秀在寄宿学校上学期间,也能时不时聊上几句。
      事实上,“末代贵公子”几乎是上高中以后和他说话最多的人。
      刚刚两个人打嗨了,侯灵秀没忍住就跟他抱怨了父母的事情。
      当侯灵秀说到自己刚从寄宿学校出来又要在监狱一样的暑期班关两个月时,对面说:“别去了,来蓟京,哥带你。”
      “我连你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铃兰高校是干啥的知道不?哥就是那样的。”

      微信上弹出一个红点,显示他妈又发了一条视频朋友圈,与此同时,消息列表里空空如也,既没有人关心他在哪,为什么没有去报到,也没有人来打听他的消息。
      侯灵秀盯着那个点看了一分钟,没有点开,而是转头登上钉钉,在年级群里找到学校出名的学习狂贫困生,把集训班的地址和自己的信息一起打包甩给他。
      学习狂没多久就回复了,侯灵秀一边和他说,一边给自己买了一张明天早上出发到蓟京的高铁票。

      当晚他和“末代贵公子”联机到凌晨4点,记不清是谁先下的线,只记得自己最后神志不太清醒地在小队语音里说下午五点多到北京。

      火车上的时间一觉就睡了过去,等侯灵秀醒过来,他已经站在了高铁出站口的人流中,在两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里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而他想投奔的“末代贵公子”在凌晨四点以后,就再也没有上过线。

      在播了两个小时那边留的电话无人接听之后,侯灵秀猜测对方可能是还没睡醒,于是他决定先去看看蓟京古城门——脑子里唯一能想起来的景点。
      坐地铁到了蓟京博物馆附近才发现,再往里走要刷身份证,做贼心虚的侯灵秀不敢再前进,就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在二环附近闲逛。
      天色逐渐变暗,侯灵秀一直在给“末代贵公子”发信息,但始终没人回复。

      飞驰而过的摩托和紧随其后的警笛从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像蜜蜂的针一样扎进皮肤,刺得耳膜嗡嗡的响。

      就在侯灵秀开始心慌时,一个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侯灵秀回过头,看到刚带两只狗在宠物医院做完体检出来的雁行。
      “秀秀?”后者看上去和他一样惊讶。
      在最不应该的时间地点遇到最离谱的人,侯灵秀一下慌了:“你——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雁行当然不会放开他:“你怎么在这?”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对方显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纤细修长的指节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你父母呢?你怎么来的蓟京——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滚开,我要去找朋友!”侯灵秀用拿着手机的另一只手推他。
      “什么朋友?”
      雁行一把抢走他的手机,趁着没有锁屏,直接翻起聊天记录。
      “雁行你有病啊!”
      “哦,你这不是知道我是谁吗?”被骂的人不怒反笑。
      侯灵秀一下就火了,他最受不了被别人当作小孩调侃,尤其是雁行这个从小到大阴魂不散的“天才表哥”。

      “你还给我!”
      “不还。”
      “我说让你给我!”

      那一秒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没有人关注到两人争抢的手机在碰撞中飞了出去。
      侯灵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戒指勾破了雁行的上衣,柔软的布料从中间撕裂,露出胸前到腰上一片翡翠色的刺青。
      初出茅庐的菜鸟叛逆少年被这景象震慑住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笨拙地帮他拉了一下衣服:“你——你是加入了黑/道吗?”
      而雁行只是盯着自己空空的左手,在侯灵秀扑上来的时候,受惊的教父挣脱了绳子,Captain则是追着它跑了。

      “快去追——”雁行说。
      侯灵秀愣愣地看着他,被雁行掐着脖子把头拧了180度。
      “它们进胡同了,侯灵秀,追不回来我要你的命。”
      少年听到自己脖子传来咔咔的响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靠,我表哥真是黑/道。

      后来这个误会在雁行威逼利诱他去派出所报案时自动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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