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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惊雷,隐藏的圣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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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出生的地方叫做“家”,每天在餐桌上嬉笑打闹的是家人。可如果真的是那样,只说明我已无家可归。
建在山顶的黑之教团采光良好,而位于高层的客间非但不像地下那般潮湿,甚至还能看见天空中的浮云。
小薇克靠在床头曲起的膝盖上放着一本速写本,认真地在上面涂抹着什么。
自她醒来后就有了这个习惯,她不愿意出去和那群驱魔师在一起,所以拜托亚连找来一些素描用具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发了一个又一个白天。
这个名为黑之教团的所在是驱魔师的本部,这里的人们都将诺亚和恶魔视为邪恶的必须铲除的敌人。两个势力之间的战斗她虽未直接参与,但也有耳闻。一个伤病无力的诺亚在黑之教团会有什么下场,她不敢去想。对于已经成为驱魔师的朋友,原谅她只能隐瞒。
亚连是驱魔师,不能时时陪在身边,至于其他人也不能真正交心不设防备,他们是敌人啊。不论如何这个地方是不能常住了,等身体恢复了就尽快搬出去,然后找个赌场挣点钱好了。
小薇克一边对未来做出规划,一边无意识地移动笔尖。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张牙舞爪,凶狠的怪物占据了一整页纸,尖锐的指甲,咧开的嘴角,双手握着一柄淌着血的镰刀,那是一个气势磅礴的死神,可不知为何他的背后生着一双巨大的羽翼,丰满挺拔的羽毛根根纯白,而他的眼里却没有狰狞,反而刻着怜悯与慈悲。一个恶魔与天使的结合体,我竟然在无意中画了出来,真是可笑,这种怪物怎么会存在?不该存在的生物……或许我自已也是一样。当初千年公给予自己薇克缇穆•霍普的名字是不是也从某种角度证明了不被期待的孩子?
嘴角噙着的笑容越来越淡,小薇克想也不想动手撕下这页画,随手揉成一团抛进纸篓。闭上双眼休息片刻,她重新提笔写起来。铅笔在素描本上飞过,寥寥几笔勾出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啃着拇指正睡得香甜。弯弯的眉眼,似乎能听到画中婴孩的笑声。
犹豫再三她转动手腕,片刻后一行花体英文在画作的一角静静地述说着娟秀——假若给予救赎(If god render me redemption……)。
阳光在少女的侧脸留下淡淡的光晕,只有宁静安好,即使脸上的病态却也不再被注意,仿佛所有伤痛都在那时悄然收敛。外在的平和是一种欺骗,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内心就越是溃烂得厉害,到最后剩下的只是脓水和枯骨。
黑之教团最底层的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散着微微能量的生命。室长考姆伊•李站在升降台上面对着那个软体:“希布拉斯加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感觉到教团里有一个圣洁适格者,而她的圣洁同步率已高达98%,并且她的同步率很稳定,没有出现波动,很难得啊,这样的适格者还没有接受我的预言。找出她带到我面前吧,我会给予她深刻的未来。”软体生物用她空灵深邃的声音将一切娓娓道来。她的声音很是温柔,却让考姆伊震惊不已。
连日来进教团的人都是教团成员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除了那个被亚连带回来的孩子,那个总是发呆在客房鲜少出门的孩子,是她吗?同步率接近100却从未展露的神秘适格者。
“明白了,我会找时间带她来的这里,我想我们会有有一位元帅候补了呢,98%的同步率啊。”整了整帽檐,考姆伊乘着升降机离开,只有他的声音穿过了黑暗传来了压抑。
强大的适格者为这里带来了什么?是希望吗?作为室长他亲眼目睹了数不胜数的悲剧,被迫离开家乡,被囚禁,始终直面死亡和恐惧,即使死去也无法叶落归根。所有承载圣洁的灵魂都不得善终,这样的“圣洁”真的是上帝对人类的恩赐吗?
希望那个重伤的孩子足够坚强,考姆伊走在教团回旋的楼梯上,黯然地叹尽每一点忧愁,随后投身于手中的研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叹息、伤感,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变强,然后成为驱魔师的盾,为他们抵挡身后的威胁。
“薇克,我是李娜丽,可以进来吗?”
正在画画的薇克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于是抬了头礼貌地回答:“请进,李小姐。”
“在食堂听人们说起你不怎么出门,是身体还未痊愈吗?”李娜丽将带来的尚沾着水珠的花束插进搁置已久的花瓶,放到窗边。“果然还是要有花香才像是女孩子的闺房呢,薇克你呀就是太随意了!”
“我只是在此暂住,不必如此麻烦,李小姐的工作很辛苦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来看我。”薇克努力让自己的言辞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她听亚连说过这个女孩子和黑之教团的人都是他的家人,珍贵的同伴。她不愿让他失望,虽然自己实在融入不了这些人。
同李娜丽闲谈着的薇克不时告诉自己,这不是敌人、这不是敌人,不需要戒备,反而应该热情友好。在一遍遍心理建设的作用下成功得让她们围绕着天气、发饰等等女孩儿家的东西聊着闲话。毫无实质的对话只是让李娜丽单方面喜欢上这个朋友,心疼她的遭遇,欣赏她在受到重创后仍能坚强地面对生活,这种来自内心的坚毅却是她羡慕可始终做不到的特质。如果不是自己太软弱,也不会连累哥哥也被这些囚禁吧,哥哥这样有天赋的科学家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和眼界,而不是为了无法独立的妹妹被迫卷入危险和空虚。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致使兄长加入黑之教团的李娜莉不禁黯然了光彩。
看到她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眸变得深沉混沌像是一汪没有生机的死水幽潭,小薇克咬了咬唇迟疑片刻还是将手中的画递给李娜丽,向她露出淡淡的笑:“这个给你。我是说如果不嫌弃,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一张简单的素描满足了李娜丽对于那本画册的好奇,更重要的是让少女沉默的双眼再度有了神采。
“好漂亮啊,薇克你真厉害,一支铅笔就能画出景致来。”李娜丽热切的赞扬打断于某人粗鲁的踹门噪音,少女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蓄着齐刘海的少年,可他英俊的脸上阴云密布,双眼狠狠地瞪着褐发少女,咬牙切齿又不喷出一丁点儿唾沫星子:“薇克缇穆•霍普,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练习如何发动圣洁,成为驱魔师。”
而小薇克早已被来人的一记惊雷吓得睁大了眼睛,甚至对于被指甲扎伤的血肉全无察觉。
圣洁?驱魔师?真是讽刺啊,我可是诺亚,是恶魔的主宰呢,人类的上帝绝对是个疯子!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小薇克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起被李娜莉握住,并用一种欣喜的眼神看着自己:“太好了,薇克你也是个适格者,我终于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做同伴了,以后出任务再不会寂寞了!”
同伴吗?这东西太奢侈了,我不敢去触碰唯恐被太阳灼伤。
假若给予救赎,我宁愿选择沉沦绝望深渊。(If god render me redemption, I will wallow in the valley of despair.)
那些美好并不适合我,这具苟且偷生的躯体已经无法再握住温暖,即使你将其放入我的掌心,我也再握不住……
如果我爱你,你却用一贯的宠溺瓦解我的倾诉,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爱你,你却只是优雅绅士般礼貌地对我笑,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爱你,可无论如何努力在你眼中仍旧是个孩子,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愿意爱我,那么纵使用整个世界来交换,我也舍不得放手。
如果我爱你,你是否可以稍稍爱我一些?
如果我爱你……
小薇克不愿对上少女明艳的笑容,只得将视线移开,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一切都落入站在门口的少年眼中。几乎是同时,一件纯黑色的衣服罩上她的头,将她脸上的不解和狼狈尽数遮掩。那一刻,她非常地感谢那个少年,虽然他的表情很凶狠,可是这为自己保留一份尊严和私密的举动却让她铭记于心。
“换上那个跟我来,奉劝你最好认真对待我假设你的大脑还没有退化!”就算她还没扯下飞到脸上的衣服也能够想象少年说话时的表情,可小薇克刚想点头回答说明白了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是少年摔门离去的声音。
好不容易穿上了据说是日式的棉布衣服,小薇克以指代梳扎起马尾。刚刚着装妥当就听见李娜莉用貌似很愉快的声音调笑起来:“优是在害羞哦!”
害羞……是指那个来通知我学习发动圣洁的人吗?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想着方才的对话中那里出现过类似害羞的元素。抬头的瞬间小薇克恰好瞥见了李娜莉烁着光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