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自己》师小札

22、第二十二章

　　晚上，悦昭按时到了“老月华”，等快开工了还没见到桑倩的人。
　　直到老板娘从楼上下来，告诉悦昭，桑倩请了两天的假，回老家探亲，这两天她临时找了一个帮工过来。
　　“桑倩妈妈病倒了，她听到消息立刻买车票回去了。”老板娘说着叹了一口气。
　　悦昭不由地担心起桑倩来，在工作间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她情况怎么样，很晚的时候收到桑倩的回复：“回来再和你说哦。”

　　第三天的早上，桑倩回来，下了车第一时间联系悦昭，约她中午一起吃米线，顺便和她倾诉前两天发生的事情。
　　悦昭在电话里说：“不如你来我这里吧，我冰箱里有排骨，做排骨米线给你吃。”
　　桑倩很快按悦昭给的地址找过来，一进门就急着把在老家发生的事告诉悦昭。
　　桑倩说她妈妈搓麻将的时候中风晕倒了，经急救现在人出院了，就是脑子不太清楚，说话也没以前利索了，还总是哭，怪她不嫁人。
　　桑倩激动地说：“我不就是找了个理由拒绝了相亲对象吗？介绍人急了，一直向我妈妈灌输说他条件不错，家里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娶老婆的钱，只要我答应，一切都好说。倒霉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对我很满意！天哪，我那天明明穿得很土，就涂了个口红描了一下眉毛，和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这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他了？真是怪了！”
　　桑倩语速太快，悦昭差点跟不上她的节奏。
　　“真的气死我了！我老妈她是沉迷麻将，不肯锻炼又爱吃肥肉才中风的，现在家里人却说是我把她气病的！我人都不在她身边，还能怎么气到她？还有我那个亲弟弟，我真是从他出生那天就欠了他的！他也挤兑我了两句，说以后他娶不了老婆就是我的责任了，是我没把彩礼赚回来给他！”
　　桑倩说到这里口干舌燥，拿起水杯，猛灌半杯水，等放下杯子，哈哈哈笑了三声，笑着笑着眼角却飚出了一串眼泪：“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悦昭赶紧拿纸巾递给她。
　　桑倩哭着说：“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人家女孩子都是被父母宠在手心里的！我爸妈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找我的茬！”
　　悦昭连忙安慰她，但桑倩一哭就停不下来了。悦昭见状，只好拿手机播放起一首舒缓的纯音乐。
　　桑倩哭了一场后拿纸巾反复揉眼睛，哽咽说：“这音乐怪好听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悦昭轻柔地说：“你别太难过了，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你不答应，没有人能勉强你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桑倩连连点头，擦干了眼泪，一秒钟后又笑了出来：“是啊，有啥好哭的？反正我现在不靠他们生活，管他们怎么说。还是你说得对，我刚才忒矫情了。”
　　她说着转过头去看悦昭的屋子，用轻快的语气转移了话题：“悦昭，你这屋子好小啊，够两个人住？”
　　“是我一个人住的。”悦昭和桑倩说了实话。
　　桑倩“咦”了一声。
　　悦昭解释：“我对外说和人合租是为了安全起见，但对你可以说实话，我一直是一个人住的。”
　　桑倩惊讶之余又表示赞同：“一个人住好啊，我和我室友就合不来，幸好她下周就搬走了，到时候我就自在了。不过，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一个读过大学的人，长得又好看，怎么会愿意来小餐馆打工啊？”
　　悦昭简单地说：“我和爸妈吵架了，所以决定搬出来住。当时图这里房租低，就选择来这里了，顺便想着在附近找一份工作，所以也没怎么挑。”
　　桑倩好奇地问：“你是为了什么和爸妈吵架啊？”
　　悦昭轻轻皱了皱眉：“说来也巧，他们也想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真的假的？”桑倩很惊讶，没想到这样的奇葩事不止是被自己一个人碰到了，“那他们现在知道你有男朋友的事吗？”
　　悦昭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们。”
　　桑倩说：“也对，告诉他们有风险，要是他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哎，你和我一样难。”
　　悦昭没多说什么。
　　桑倩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喉，笑着问：“话说回来，你真的认定他了？”
　　悦昭直率地说，“是啊，因为我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桑倩的眼睛已经远离了悲伤，又变得亮晶晶的，她彻底忘记了那些糟心事，开始为悦昭出谋划策：“其实要我说，你男朋友一表人才，加上目前赚的也不算少，你爸妈大概率不会不答应的。我倒是觉得你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万一他家人不接受你，你该怎么办？但话又说回来，大不了你们就自食其力呗。真要有心，凭两个人的努力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悦昭觉得桑倩的话说得很实际，也很有道理。
　　“我当年选择来这里打工就是因为前男友考上这里的大学，当时我和他一起坐火车来的，一路上都在憧憬美好生活，整个人可有盼头了，就觉得年轻，什么也难不倒我们。”桑倩说到这里，不免看了一眼悦昭，“可没想到啊，他很快就瞧不起我了，嫌弃我一个打工妹配不上他一个大学生。”
　　悦昭听出桑倩话里的提醒，淡淡地笑了：“我男朋友永远不会瞧不起我的。”
　　“那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桑倩说到这里，大咧咧地一笑，肚子忽然发出了一声饿了的叹息。
　　悦昭站起来，笑着说：“我去做排骨米线了，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桑倩拍了拍肚子，打趣她：“那我就厚着脸皮等吃的了。”
　　悦昭说了声“不许客气”，款款走去厨房一角忙碌了。
　　桑倩不免又嘴甜一句：“难怪他这么爱你，如此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漂亮姐姐，谁不爱？”

　　晚上，悦昭和莫骤手拉手走在回去的路上。
　　悦昭忽然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未来会怎么样？”
　　莫骤说：“没有很具体地想过。”
　　悦昭点了点头，心想也是，二十二岁的大男生，青春正好的年纪，能凭自己的能力赚钱过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要他详细规划两个人的未来也过于老成了。
　　莫骤牵着女朋友的手，反问：“怎么？你有什么计划？”
　　悦昭想了想说：“下午认真考虑过了，我不会一直在餐馆打工下去。”
　　莫骤等她说下去：“所以？”
　　悦昭决定和莫骤说实话。
　　当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睛对上他的眼睛一刻，忽然觉得如果说出一些积在心底的话也不算是一件很难的事。
　　于是，悦昭开口把自己父母的情况告诉了莫骤。
　　莫骤听悦昭说完，倒不至于很震惊，只是确认了一遍：“你父亲是一个乡镇企业家，你有家业，他需要一个可以入赘你家的女婿接手他的公司？”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一件没可能存在的事。
　　悦昭承认：“对。”
　　莫骤反问：“明明你就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不让你接手？”
　　悦昭自嘲一笑：“因为他的观念就是那样。他是从一个小镇走出来的人，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但他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受的教育很少，骨子里的执念改变不了，譬如他还是认为男人要比女人聪明，一个模范家庭应该男主外女主内，不可以颠倒着来，即便现在已经是智能手机普及，自媒体火热的年代了，他还是那么想。”
　　悦昭说着望一眼夜空。快近十五了，月亮圆圆的，看起来真像一枚单纯可爱月饼。
　　她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和他在夜晚慢慢说着心里话也是一件感觉安心的事。
　　“我爸和我妈，他们最早是去镇上找养殖户收购鸡和鸭，拿去城里卖的。那几年他们很辛苦，凌晨三点多就起来，开着货车去城里的集市，来回就要三个半小时。他们风雨无阻，为了赚钱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后来我爸爸反复和我念叨那段日子，他很骄傲自己吃过的苦，觉得以后任何事都难不倒他了。唯一让他自责的，只有我妈妈，她因为那段日子太辛苦，后来身体一直不太好，不得不放弃工作，在家静养。”
　　悦昭告诉莫骤，她的父母是如何凭一双手发家致富的。他们从零售到开公司，改变老的销售方式，进入现代化的生产方式，和农户合作，一步一步变大变强。
　　莫骤听得出她很崇拜自己的父母。
　　等悦昭说完，她看向莫骤，态度很直接：“但不管我多么佩服他们，我也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和不喜欢的人来往。”
　　莫骤笑了一下，认真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悦昭说：“我想找个适合的时间把和你在一起的事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支持，那最好不过了，如果反对，我也不准备听他们的。”
　　她的话倒是出乎莫骤的意料之外。
　　就目前而言，他没奢想过她会认真考虑他们的未来，将他包括进她的人生。
　　既然她如此坦诚，莫骤也直接告诉她：“我只会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我猜他们大概率会反对。”
　　悦昭明白莫骤的意思，也早料到他不会为了她去答应她父母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何况，要是他真勉为其难那么做了，她对他的喜欢估计还会减少。
　　悦昭温柔地对他说：“我也不需要我的男朋友为了我去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
　　莫骤微微一怔，忽然间就使力将她整个人揽过来，声音贴在她耳边：“你再说一遍，我是你的哪位？”
　　“男朋友啊。”悦昭理所当然地重复。
　　莫骤的心忽然间很热，手臂落在她的身侧，专注地看着她：“说真的，你这样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竟然在她这里感受到了一种被宠爱的感觉，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此刻此刻，他明白了她的未来有他，她时刻考虑着他的感受，尊重他的选择。
　　她还愿意把和他在一起的事告诉她父母。

　　许久后，莫骤确认：“就算你父母反对，你也会要我？”
　　悦昭响亮地说了声“要啊”。
　　莫骤垂眸，似是自言自语：“我真有这么好？”
　　悦昭又一次点头，笑问：“你呢？如果你爸妈不喜欢我，你怎么办？”
　　莫骤想也没想就说：“你觉得教育出我的两个人，有可能不喜欢你？”
　　“也是。”悦昭笑得很甜，“其实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从小到大，亲戚长辈还有老师，就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
　　莫骤低头哄她：“所以不用花时间去想不可能存在的问题。”
　　有谁会不喜欢月亮一般美好的人。

　　夜里有些寒气，悦昭一路贴着莫骤的体温，但到了巷口还是连打几个喷嚏。
　　莫骤担心她再次感冒，回屋去熬了一锅葱白姜汤，熬好后盛在一只碗里，拿到对面给悦昭喝。他看她喝下了一整碗的姜汤，掌心反复在她额头上贴了又贴，还帮她把手搓热了。
　　悦昭不由笑他小题大做。
　　莫骤却不失严肃道：“你忘了上次感冒的状况了？脸都瘦了一圈。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悦昭这才回忆起来，她感冒那天刚好是他出差的日子，她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熬了下来，简直和噩梦一般。
　　如此一想，她也不敢再小觑感冒的威力了，乖乖地听他的话，一切都按他的吩咐来。
　　莫骤帮悦昭搓热了手，又想帮她暖一暖脚心，但悦昭这一回怎么也不肯答应了，任他怎么哄她都不让他给她脱袜子。
　　末了，莫骤笑着说了句“别扭”，站起来和她告别：“我先回去了。你听我话，马上去睡觉。”
　　悦昭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脸，转了转眼睛，无声地点头。

　　见莫骤再次进屋，躺在沙发上喝可乐的俞滕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这样了，还不如直接到对面过夜得了。”
　　莫骤没听清楚，反问：“你说什么？”
　　俞滕笑嘻嘻说：“没什么，瞎说的。”
　　没过多久，俞滕的手机收到视频邀请的通知，他放下可乐，看了一眼是谁，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得意，捞过手机，从沙发上起来，哼着曲调回自己房间了。
　　莫骤则停留在客厅，静静地看向对面的屋子，发现她的灯持续亮着，像是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似的。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看见她的屋子熄了灯，他才收回目光。
　　总算是不用去操心了。

　　骤骤：我是她的男朋友。（傲娇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