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生日记》粥途

1、归途

　　[cp]1988.5.19 晴转多云
　　南京城的梧桐还是那么惹人疼爱，我好像又看见两个笨拙地跳着国标舞的少年。
　　此时我与阿沈已然阔别三十余年，记忆中肆意奔跑的身影依旧夜夜于我黄粱梦中如电影般反复播放。每每醒来便一头虚汗，后望向枕边共度三十余年的妻子，不得不说，妻子贤惠貌美，更是众人眼中的门当户对，我应当是没理由日日郁郁寡欢的。可是，我也未曾想到，少时汹涌无常的爱意竟真硬生生折磨我至此。
　　每当我想起阿沈笑语晏晏的神情，便不可控得想起荒唐的那五年。我自认从小聪颖好学，家中长辈无不疼爱我，不过父母总觉我不甚好，对我苛刻至极。我是在去远洋留学时遇见的阿沈，那时他家还是富贵的。身处异乡，我俩很快熟稔起来，后来才晓得我家住同一方，也算是天注定的缘分了。
　　法国的梧桐我觉得还是比不得南京城的，但总归不差，在这个包容性极强的国度，耳濡目染了不少，但根深蒂固的观点依然让我认同不了同性恋者。但我并不厌恶，我的同学里就有同性恋者，我尊重他们。直到后来有个男同学对我表白，说实话，我们未曾见过几面，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匆匆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回到宿舍，我平静了慌乱的心，好像并不反感。这时阿沈来找我了，我邀他进门，他给我一份讲义道“钧言，可不能再逃课了”，我并未告诉他只是遇到了被人表白耽误了时间，只是望着他，他絮絮叨叨地，跟祖母一样，但我不觉得厌烦，甚至希望他一直在我身边唠叨。他的校服微微敞开，看来是跑来的，绯红的唇，好看的脸上多出两处红晕，他还在念叨，以至于我凑近了都没发现，我好像丢弃了什么，一下子把他禁锢住，吻上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奇怪，真是奇怪，但我享受其中，我内心窃喜，阿沈没有推开我！
　　那日后，我们便如其他情侣般生活，上课后在宿舍温存，夜里抱在一起好眠。那时的我们，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三年的求学一晃而过，该回国了。1951.3.24，我们一同踏上回国的征程。我们站在轮船的船尾，应该是都想到了什么，只是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不言语。
　　等上了岸，心情不知是归家的喜悦还是害怕。我和阿沈默契地没有看对方，而是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家了。
　　之后一年，我们离多聚少，但感情却愈来愈浓。到了第二年我去北平考察，七月六日，一个平常的下午，突然听到阿沈家道中落的消息，我心中被惊讶心疼占据，忙传信回去安抚阿沈。只是路遥马急，不知他何时才能收到。
　　等收到回信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他告诉我一切安好，我信以为真，等十一月回到南京城看见码头搬运沉重货物的阿沈时，眼泪在我的眼眶里不知去向何处。我趁他还未看见我时回到家里，急问父亲借了此时能拿出的所有银票，父亲问我作甚的话语在我离大堂门越来越远后消逝在耳边。我找到相关的人问阿沈家的境况，不喜经商的我听得一头雾水，但总之知晓他家不仅破产并且欠钱不少。我看着手里的银票，知道是杯水车薪，于是内心做下决定。
　　我转身回家，对父亲说:“父亲，请教儿如何经商”
　　“哼，看你读书读成个圣贤人，先前叫你承我衣钵你说厌烦铜臭味，这个曰那个曰，怎么，现在不烦铜臭了？”
　　我听着父亲的数落，但心知他同意，作为家中独子，继承家业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并不喜欢商人那一套，但我无从选择，无论何时。
　　翌日我去见了阿沈，他穿了身干净的衣裳，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担心。我假装不知真相，每听他答“过得甚好”时内心抽痛不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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