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章三十 业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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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玄霄在那旋涡之下负手而立，任凭一头暗红色的发丝肆意迎风飞舞着，即便上方三尺处就是万钧之力，他却仿佛丝毫未受到神界法阵的压迫。虽然身着一袭血衣，也并未让人觉得有多少狼狈之处，倒更像是一方神君下降人间。
若玄霄处于法力全盛之时，自不会将那些天罡金甲神将的修为看在眼里，即便是这劫云天阵也难以困住他。如今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在那法阵作用下玄霄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身上如有无数钢针寸寸钉入，将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玄霄又岂不知自己只是强撑罢了？其实与慕容紫英来到神魔之井时他便知晓今日二人难以全身而退，若非放不下慕容紫英，当时便生了与神界玉石俱焚之意。如今替慕容紫英了了情劫，玄霄反而觉得如释重负，再无顾忌的随性而为起来。
此刻九天玄女高高在上俯瞰着如同困兽的玄霄道【大胆罪人玄霄！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本不愿伤你性命，然而你偏偏执迷不悟！凡心入魔又如何？如今竟还妄想弑神！】
玄霄虽然满身血污，看向九天玄女的神色却依旧不屑一顾，好像极是惊讶的道【好生之德？将人囚禁于东海旋涡永不得出便是神界的好生之德？可莫要惹我发笑了！】
【好一个狂徒！天罚你都不放在眼里，简直罪无可赦！】
此为玄霄心头大恨，他眉头一皱忽然朗声道【谁人不知我琼华派世代供奉九天玄女，三代之前铸造双剑亦是得了神谕指点！偏偏飞升至昆仑天光时你却来降下天罚？若论起罪来，玄霄却不知琼华派何罪之有？而你九天玄女又该当何罪？！】一时玄霄的声音在群山之间不断回荡，仿佛有无数的人在质问九天玄女之罪。
九天玄女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玄霄！！竟然口出这等狂言！看来留你不得！】说罢便手拈法诀祭出一道金光，好像在玄霄身上又加上了一道枷锁。
玄霄自然是觉得身上痛楚成倍而增，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是冷笑道【当年我九成功力用于维系琼华不坠才败于你手！今日神界以众敌寡，当真是长进不少，光彩的很啊！】
【不过蝼蚁之力，简直不知死活！】九天玄女愤怒至极，厉声喝道【天罡金甲何在？】那十大天罡神将齐齐应了，只等九天玄女吩咐。
玄霄并无惊惶之色，好像这只是他意料中事【我当年就说过，若是你怕了，就该早早将我除去！如今我虽是损耗真元，却也足以让神界见识一番何谓蝼蚁之力！】玄霄不像慕容紫英，多年之前已对神界绝了念想，自不会天真的认为九天玄女当真有过放过自己的意思。他知道对于这种人，最好的方式便是先下手为强。玄霄说罢不待九天玄女反应，自顾自凝神闭目催动法诀，沾满鲜血的广袖如同凤凰双翼般随风飞舞，翩然仿佛瑶宫谪仙。他额间流光溢彩的火纹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围绕着玄霄周身迅速结成一圈赤红光晕，远观便如同日轮般将玄霄笼罩在内，而那赤芒之外还有一层灵力凝聚的火焰，好似一经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燃起了熊熊烈火。随着那火焰渐渐增强，最后凝聚成了一只半透明的赤红凤凰模样，在玄霄身后昂首展翅，傲然灵动栩栩如生。慕容紫英一眼便知这是玄霄元神之中的凤凰魔息。他手中捏着汗，自是担心玄霄这般激怒九天玄女，却不知有何脱身之策？
九天玄女一见玄霄身后的凤凰忽然神色一凛，只因那凤凰竟让她想起了上古时候的涿鹿之战，那时凤凰一族的战力险些焚尽三界。可她马上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玄霄不过是个入魔未久的凡人，还受了这般重伤，以他法力怎么可能驱使上古魔神？虽是如此，她还是果断下了旨意【诸金甲神听命！将逆天罪人玄霄就地正法！挫骨扬灰——！】
慕容紫英一听慌了神，御剑不稳险些从空中跌落下去，忍不住急急传音入密给玄霄【玄霄师叔先前所言，切不可哄骗于我！】
玄霄似乎是听见了，他睁开眼来凤目已全然转为赤红，慕容紫英见玄霄看向了自己的方向，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是想同自己说些什么，而神界的雷云却不等人，片刻间已接连降下数十道天雷，振聋发聩的雷声响彻云霄，无一例外尽数击落在玄霄身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十名金甲神将祭出各自法器联手向玄霄攻去。玄霄却并未有丝毫躲避之意，只是举起羲和剑象征性护在身前，慕容紫英只见他身形颤了颤，生生接下了神界法器的合击之力，下一刻却从他体内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将不周山照耀的如同白昼，而他整个身躯却已经化作半透明的模样，慕容紫英强忍住遮挡那红光的冲动，电光火石之间便眼睁睁看着玄霄的身躯在自己眼前彻底瞬间散作了无数齑粉，被天雷的狂风一卷很快彻底消散于无形，就好像天地之间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慕容紫英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待他回过神来仿佛发了疯一般伸出手去试图在虚空中抓住一些什么，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只是徒劳罢了。慕容紫英失魂落魄之下绝望的从半空中往下直坠，最后滚落在地竟是无力再起来。他一时软瘫在地，只能绝望的仰头望向玄霄先前所在的位置，却连空中那些纷纷扬扬的微尘都再不可见。过了片刻忽然有一片布帛般的物事是从空中徐徐降下，堪堪落在了慕容紫英身前。他定睛一看立刻疯狂的抓在了手中，甚至如获至宝般将它揽在了心口。只因他认出了那是玄霄衣袍的一角，上面仍有自己亲手所绣的琼华派纹样，只是早已被玄霄的鲜血染成了暗红之色，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在玄霄彻底消失之前，慕容紫英听见了他以传音之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紫英……等我回来！】慕容紫英实在不知自己该不该信玄霄这句话，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无措的将那血衣一角紧紧搂在怀里。
即便慕容紫英此刻几乎丧失神志，仍然能听见那劫云中心传来了熟悉的凤鸣之声，而且在他听来格外凄厉触心，仿佛每一声都隐含着咆哮般的雷霆之怒。他不可置信的仰天望去只见那烈焰凝聚的火凤凰轻而易举的挣脱了神界法阵牵制，随着禁锢之力尽去，凤凰周身灵力暴涨，片刻之间身形比先前更是大上了数倍，只要展开双翼仿佛便可遮天蔽日。此刻那些黑压压的劫云在它光芒映照下反而染上了一层赤红霞光，就像是这终年不见天日的不周山终于迎来了羲和之神。
只听它傲然长鸣一声，看似只是云淡风轻的振动了双翼，身上熊熊魔焰便如同流星般向着那些天兵天将的方向纷纷降落。初时神界不知厉害，有人试图以水灵仙术抵御，亦有人仗着自己法器之力强撑。然而只要落在魔焰范围之内立刻如烈火烹油般窜起几人高的火苗，不过片刻间便向周围蔓延开来，在场的天兵天将本就人数众多不可计数，那魔焰好像是活物一般在人群中来回流窜，迅速形成燎原之势。金甲神们很快意识到这凤凰魔焰的恐怖之处，哪怕已是仙神之躯，一旦沾染上身，唯一的下场便是承受烈火焚身之苦直至被焚为灰烬为止！眼见伤亡惨重，有几位神将已然商议着暂且退兵。而那凤凰身上的光芒却越发炽盛，魔焰的温度也随之再次升高，似乎是毫无顾忌的消耗着元神之力，唯恐不能彻底焚尽一切。一开始它还只是随机释放魔焰，任凭神界之人害怕的四下躲闪奔逃，很快好像对这种游戏失去了兴致，眼见神界有退兵之意一声长啸展翼而起，风卷残云般追击着残余的天兵天将，所到之处立刻沦为熊熊火海，又有谁人可以幸免？一时间不周山上空彻底成为一片炼狱，无数天兵在烈焰缠身之中哀嚎呼救，却不明白那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为何无动于衷，丝毫不施以援手。
九天玄女目睹这一切心中自是不无震惊，觉得这恐怖的魔焰似乎便是传闻中凤凰涅槃时可焚尽一切的业火。然而她又不断否定着这个猜测，只因无法相信玄霄又怎会有凤凰魔神之力？但无论如何九天玄女已经意识到即便那凤凰只是个灵体，也已经很不好对付。她急急向神界调兵遣将前来支援，谁知即便是风伯雨师来了也无法浇灭这凤凰滔天的怒火，而且无论增加多少兵力前来，非但全军覆没，更是沦为了这凤凰业火焚烧的原料。
那火凤凰腾空而起之后更是直扑九天玄女而来，即便她曾身经百战也险些被那魔焰击中，慌乱之中就连发冠都跌落下去，披头散发仿佛疯妇一般狼狈不堪，最终不得已忍痛牺牲了自己的坐骑才得以脱身。也不知她多少年来不曾吃过这般大亏，心中不由得对玄霄越发愤恨，竟是不明白明明他已被自己挫骨扬灰，却为何有这般本事搅得神界不得安宁？
这场遮天蔽日的业火最终生生燃烧了七日七夜，不但将在场天兵天将尽数焚为劫灰，就连九重天上都酷热无比，一时引发神界震动。而这七日七夜之中，慕容紫英初时还期盼着那凤凰能看上自己一眼，或是什么时候还能再变回玄霄的模样来。可渐渐的一颗心逐渐沉入了谷底，其实在玄霄肉身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已然知晓羲和剑永远失却了宿主，只是他不愿面对，一直一厢情愿的抱有期望罢了。不周山四处早已灼热的如同剑炉一般，就连山石都开始有融化之象，而慕容紫英心心念念着玄霄最后的那句话，死死催动望舒之力硬生生坚持到了最后一日，却只是亲眼目睹火凤凰焚尽了一切，自己却也再没有出来，就连那遮天蔽日的业火最终亦是彻底烟消云散。
慕容紫英脑海之中不断回响着那凤凰消失之前最后的悲鸣，仿佛声声泣血，如同玄霄那时所抚的一曲凤求凰……慕容紫英却不知自己从此以后又该去何处寻觅玄霄？他就像是行尸走肉般在那些残余的劫灰之中翻找了许久，别说是玄霄，就连羲和剑的影子都寻觅不见，神界众人亦是尸骨难觅，也不知有多少神界法器毁于这一场业火。慕容紫英跌坐在那劫灰之中，仿佛自己一颗心也已被玄霄焚为了灰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沉默的站起身来，低头的一瞬却见肩头的青丝不知何时竟然已尽数转为白发……他下意识的举起望舒，晶莹如镜的剑身折射出了一个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人影。只见那人一头白发如银瀑般披垂在身后，曾经瞳凝秋水的双眸亦是转为冰灰之色，分明就是望舒结魄之象，可眉间却凭空多了两枚雪白的印记。慕容紫英轻轻触摸了一下，忽然觉得体内仙灵之力源源不绝的生发出来，四肢百骸皆是灵力充盈前所未有，望舒反噬之力反而彻底消失于无形。
不知何时从从神界降下一名天官，来到慕容紫英身旁恭敬执礼道【小仙乃天庭传令官，恭贺紫胤真人脱胎换骨仙身已成，当可白日飞升登入仙道！望真人早日上天庭受九天玄女娘娘亲自册封，自此为神界效力，可谓仙途无量！】说着便将一道天旨交予了慕容紫英。
慕容紫英整个人好似冰雪凝成的一般，听完这个消息也不见有什么欣喜之色，只是木然的将那天旨接在了手中，好像天界敕封的“紫胤真人”云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一想到如今玄霄因为神界落得尸骨无存，自己却还要为神界效力，他只觉得这世间最讽刺之事恐怕莫过于此了。可他一想起自己对玄霄所发的誓言，想起玄霄所作的一切牺牲，终究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很是顺从的应承了下来。
自此世间再也不见昔年琼华少年，唯有剑仙紫胤真人。
（卷三完）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章三十 业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