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糍粑鱼

30、第30章

　　因着急将画送回新京，迟岚在旧都不能多留，隔日便要回新京去了。
　　尚有半下午的时间，要去拜访旧都认识的夫人们却也来不及了。迟岚放好了那副画，便叫车夫往归仁园去赏花。
　　这个时节，旧都赏花最佳之地有两处，一处是开元寺，一处是归仁园。
　　只不过，旧都陷落之后归仁园便远不如从前了。归仁园原主人是一个商人，新皇在新京登基之后，他便卖了这归仁园去了新京，在山塘街与旧院都置了不少铺子。
　　在那之后，归仁园几经转手，如今已分成了好几块，为不同人所有。
　　眼下依旧挂着归仁园匾额的便只是原来的一部分了，里面依旧种了许多花草；其余的则被各自的主人改成了宅子或者铺子，各不相同。

　　虽然她在归仁园有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但经历过巨变，依旧忍不住过来怀念一二。
　　花时来归仁园看花、元宵来归仁园看灯，迟岚从小就习惯了这些事。那时从来没有想过后来会有这样大的变化，连归仁园也不完整了。
　　归仁园比从前小了许多，种花的地便也少了，不再似从前那般一大片的花树，走进去都忘了自己还在城中。如今的梅花林只是小小的一片，同宣平侯府的梅林也差不多了。
　　自她和墨素被驱逐出宣平侯府之后，那座府邸有了新的主人，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样了。
　　仲春之初，可赏的花不多，只现乐堂的瑞香与玉照堂的梅花开着。迟岚先去了绮互亭，那里是赏千叶茶花的去处，可惜花还没有开，密密实实的枝叶里只藏着花苞。
　　初见墨素时是那年季春，千叶茶花已经凋落得差不多了，绮互亭鲜有人迹。迟岚在贵女之中受了冷眼，一时憋闷，便跑到这里闲坐，哪知会遇见袁文英，更不知墨素竟也在。
　　绮互亭无花可看，迟岚便又去了玉照堂。玉照堂东的红梅与堂西的缃梅依旧未变，只是地方小了些，显得有些局促。从前这时节玉照堂游人不绝，这会儿除了她却没见到别人。
　　迟岚进了玉照堂。玉照堂里卖茶，游人可以花一个钱买一壶梅花茶，她突然很想喝。
　　玉照堂里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正支着下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他惊醒过来，一张尚未睡醒的脸忙忙挤出笑容：“这位娘子，来一壶梅花茶么？”
　　迟岚拿出荷包，问：“如今还是一个钱一壶？”
　　“今年涨到五个钱了。”伙计道：“娘子许久没来了吧？前年就已经是三个钱一壶了。”
　　“怎么涨得这么快？”迟岚皱了皱眉，但还是掏出了荷包：“如今寻常人的工钱也才十个钱一天，这一壶茶就要五个钱？”
　　怪道这里人变得这么少。
　　伙计立即伸手接钱，苦着脸道：“如今样样都贵，我们也没法子。”
　　茶桌设在梅树下，堂东一个，堂西一个，单看客人爱看哪种梅花。迟岚喜红梅，便选了堂东的茶桌。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从前来这里喝茶总有许多人，都挤在一起赏梅，再好看的梅花也闹哄哄的。如今这里没了别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赏花。
　　在新京时，迟岚心里没有一刻是放松的，时时刻刻都想着铺子和生意；今日之前，则是为了墨素那副画而紧张，生怕他不肯把画卖给她。
　　眼下却能松一口气。
　　迟岚捧着茶碗却没有喝，只望着前方的梅花发呆。
　　突地眼前映入一个熟悉的人影——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不是今日未见成的墨素又是谁？他似是路过这里，迟岚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而他一眼也没有往这边看。
　　迟岚手里的茶碗险些翻下去，幸而及时稳住了。
　　“墨郎君！”她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

　　墨素确实只是路过这里。听见有人唤他，还是个女子，墨素便往这边扫了一眼——会在归仁园唤住他的年轻女郎，他印象里是没有的，因此他也觉着十分好奇。
　　红梅树下的茶桌边坐着一个披着红斗篷的女郎。斗篷是红地绣白梅，边沿上镶着狐毛，衬得一张薄施脂粉的脸愈发鲜妍。
　　那双眼笑得弯弯的，眸子星亮，仿佛两人之间从无龃龉。女郎捧着茶碗站起身来，对他说：“墨郎君，我请你饮茶。”
　　玉照堂的梅花茶虽有名，但着实算不得好茶，只是供给寻常客人喝的。贵客们往往前去苍寒堂，苍寒堂在前面不远处的二楼，可看尽园中花木，里面的茶也俱是名贵品种，然而寻常人进不去。
　　墨素从来不喝这玉照堂里的梅花茶。他回回过来都只饮苍寒堂的茶，苍寒堂的梅花茶用的是冬日梅花初开时收集的雪水，玉照堂的梅花茶则只是寻常山泉兑了些蜂蜜。
　　墨素原不想过去，但两人已对视，若不搭理便于理不合，略一思量，墨素便抬脚走了过去。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迟岚笑道：“先前秦管事说你今日忙碌不能相见，我左右无事便来这里走走，可巧遇见了你。这次承了你这样大的人情，我想着若是能当面谢一谢你才好。”她唤来伙计添一只茶碗，给他也倒了一碗。
　　墨素规规整整的坐在她对面，与她的笑容与俏皮相较，他略有些严肃。待得伙计放下茶碗走了，他才淡然的说：“我应当嘱咐过秦管事，叫他记得叮嘱你一些话。”
　　他这冷淡的眉眼，同从前半点也没变。
　　三年前的迟岚兴许会横眉怒目的怼他，如今的迟岚却能一笑置之：“哎呀呀，今日当真是偶然相遇，既然相遇，便是天意安排，墨郎君不要那么小气嘛。”她十分认真的望着他：“我是真心谢你。我阿兄惹下那么大的麻烦，若不是你肯帮我，待我回去新京还不知会面对怎样的场面。”
　　阿兄能把她和墨素已然了结的亲事卖出去，待到活不下去之时，多半也能把祸水引到她的铺子上来。经历了这些年的事，她对阿兄的底线已经不抱有任何指望了。
　　言罢，迟岚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想在更好的地方招待你，只是这归仁园里最好的地方是苍寒堂，我却是订不到的，希望你别嫌弃。”
　　然而墨素看着那碗茶的眼神，实实在在的写着嫌弃。
　　“不喝也没关系。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茶，只是聊表一下我的心意。”迟岚安之若素的说道，随即又苦下脸：“这回过来我带上了全部家当，原是想那幅画于你而言十分珍贵，我本不该来开这个口。来归仁园之前我先回了一趟客栈，将要拿给你的东西都放回去了。早知在这里会遇见你，我就带着一起过来了。”
　　她抬眸定定的凝望着他：“墨郎君，我从前是做了一些错事，但这一回我没有对你撒谎。我原想着，若是我出的价钱你不肯卖，便是抵押一个铺子给你我也肯的。”
　　她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她的诚恳，万分努力的想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三年未见，也不知他对她是否有所改观？
　　她听见他说：“好啊。”
　　迟岚：？

作者有话说

　　万年潜水艇上线了，鼓掌！
大家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