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糍粑鱼

28、第28章

　　迟岚的好心情很是维持了一些日子，直到迟筠再度登门。
　　给爹娘的节礼她年前就叫郑叔送过去了，当时郑叔说迟筠没闹事，迟岚便以为迟筠不会再提起那件事了。谁料年还没过完，他就又来了。
　　郑叔不在，是阿菊开的门。她着实没经验，问了一句门外是什么人，对方没回音，她就把门开了条缝去看。迟筠把门一推就进来了，阿菊拦也拦不住。
　　厨娘听了声音出来，她的力气倒是比阿菊大一些，可也大不过迟筠。迟岚正在吃早饭，便见着自家那讨人嫌的阿兄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阿妹，你可一定得帮帮我！”迟筠哭丧着一张脸，抓着她的手叫嚷道：“你若不帮我，阿兄那宅子便保不住了，阿爹阿娘也要无处可去了！”
　　迟岚冷着脸甩开他的爪子，到底在听到爹娘无处可去时，暂且放下了轰他出去的心思。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冷声问道。
　　迟家早早搬到了新京，置下了宅子和一些田产，大富大贵是不能指望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如此田地。
　　“我……”迟筠支支吾吾，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遭人下了迷药，迷迷糊糊的被哄着将家里的房子押出去了……”
　　当初给她找婆家算盘打得旧都都能听得到，能是这么迷糊的人？
　　“滚。”迟岚答得简明扼要，铿锵利落。
　　“我说的是真的，阿妹，你怎可不信我？”迟筠急了。
　　“滚快点。”迟岚将筷子拍在桌上。
　　迟岚对他是说翻脸就翻脸，迟筠也晓得这个妹妹不好惹，才说：“我说……我说！”

　　迟筠便说起自己被骗的事情来。
　　他说从前的友人邀他一起做一笔大买卖，来钱快又赚得多，他信了。手上钱不够，他就把家里的地卖了凑钱，尽数拿给了友人。没想到友人仍说不够，还需要再投些钱，否则先前投进去的钱也拿不回来。他手里没有钱了，只好卖了妻子仅剩的嫁妆，将房子抵押了，还借了些钱，这才凑够了友人要的数目。
　　谁知友人竟没了影，迟筠找遍了京城也没能打听到他任何消息。迟筠借的是高利贷，原以为赚了钱就能还上，眼见着一切都成了泡影，他不仅即将失去房子，还欠了一屁股债。
　　年前便有人要来收房子，他好容易找了个中人的活儿，想借迟岚的门路赚一笔。然而迟岚不肯，他本想再寻别的路子，想着照理那些人总要等他过完年，他还有些许时间。谁料那些人蛮不讲理，大过年的就打上了门，在家里闹了一通，砸了不少东西，爹都吓病了。
　　他实在没法子，只好再来找迟岚。
　　“阿妹，你也不想爹娘和阿兄阿嫂无处可去吧？你侄儿侄女还小，也受不得这样的苦。当初你与墨素和离，你说他是个君子，想来也愿意再帮你。你就行行好，替阿兄去说一声吧！你想想咱们小时候，阿兄待你如何？你想想咱们兄妹情分……”
　　迟筠在她跟前从来都拿着兄长的架子，这般哭求哀嚎甚是罕见，只是那眼中干干，也未见一滴泪。

　　可惜迟岚早不是那天真小女郎。
　　“没钱就去借钱还啊，借不到房子没了就没了吧，你们一家子我是管不着了，爹娘我总会想想办法安置。怎地你总是要扯到墨素的东西呢？”
　　她早先便奇怪迟筠两回上门都不问她借钱，反而一直提及墨素。若只是欠钱，依着他的秉性，上回来的时候就该死皮赖脸的问她要钱了。
　　迟筠一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阿兄来寻我帮忙，又不肯把话说明白，这是要我帮忙，还是打算坑我？”迟岚步步紧逼：“如果是打算坑我，你该知道我如今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你是我阿兄我就会手软。”
　　但凡迟筠是个够机灵的，都不至于混成今日这般。在迟岚的威逼胁迫之下，迟筠才终于透露了实情。
　　他被骗是真，欠钱也是真，只是那债主第一回去收房子时，他混乱之中把迟岚供了出来，还扯到了墨素。没人知道迟筠的阿妹是谁，可一说墨素，知道的人就多了。
　　墨素手里有些好东西，知道的人虽然不算太多，但也总有那么些个。
　　于是债主开出条件，人家不要钱了，就要一幅墨素不肯卖的画。
　　别说迟筠还不起那么多钱，就算还得起，人家也不要，他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迟岚总算肯问他一句：“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迟筠：“……”
　　迟岚瞪他。
　　迟筠：“原先只不过借了四千两银子，如今连本带利已经三万两了……”
　　迟岚倒抽一口冷气。
　　“你滚！”她一推迟筠，迟筠一个没堤防被她推倒在地上。他还没回过神，迟岚拽着他的衣领便往外拖：“你今晚就带着嫂子孩子滚，滚得远远的，这辈子就隐姓埋名，别回来了！”
　　拖不动迟筠，她怒而一脚踹过去：“没出息的败家玩意，没见你做成什么事，倒是整日做白日梦妄想天上掉钱下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人家有那么大赚头的好生意要带着你做？你自己蠢，栽了也就栽了，不连累家人也就罢了，偏要把我也牵扯进去。我欠你啊？当初着急赶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是你阿妹，出了这种污糟事偏得带上我！你要做人，我就不用做人了吗？”
　　迟筠抱着她的腿不撒手：“阿岚，阿兄求求你了！阿兄说实话，他们要的不只是房子，若是拿不到那副画，阿兄命都要没有了，他们是真的会杀人的！你不晓得他们势力有多大，朝廷里当官的人都不敢惹他们！”
　　“那你还敢问他们借钱！”迟岚怒吼：“放开！”她对迟筠又踢又踹，迟筠不肯松手，于是她对着门外大喊：“阿菊！去厨房拿菜刀来！”

　　厨娘和阿菊早先没能拦住迟筠，正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外，听见迟岚的怒吼，阿菊跳起来就往厨房跑，被厨娘扯住了。
　　厨娘怒道：“那是迟娘子的阿兄，你还真拿刀啊！傻孩子，快和我进去拉开他。”
　　俩人赶忙跑进去，冲着迟筠一顿胡乱撕扯，总算是把他扯到一边。
　　迟筠这一顿折腾，一身狼狈，浑没个人样，坐在地上抹眼泪，面子也不要了。
　　“做给我看什么？”迟岚冷笑：“还不赶紧滚！”
　　“我滚？我滚得了吗？”迟筠是当真在哽咽：“能跑得掉我早跑了！阿妹，我不骗你，别说我跑不掉，他们拿不到画，你那阿嫂和侄儿侄女，乃至阿爹阿娘他们都能下手！你当真忍心吗？你不晓得他们的手段有多吓人！前年旧院那条街上一栋楼被烧了你知道吧？那楼里的窑姐儿还是朝里大官的相好呢，就因为抢了他们一笔生意，连人带楼被烧了，那朝里的大官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有东门那片铺子，现在变成荒地的那块地方，也是因为欠钱还不上，铺子给砸了，女人被卖了，几个男丁连个完整的人都拼不出来。”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当初发了什么失心疯问他们借钱？”迟岚怒极，语气反而平静下来：“借钱的时候，你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吗？把我牵扯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麻烦？”
　　“我……我我以为我能还上……”迟筠想起来也是很懊悔，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迟岚冷冷一笑，恨恨地往他身上又踹了几脚；迟筠抱着头，不敢反抗。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兄长！

作者有话说

　　连续日更，我自己都被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