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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商讨 ...

  •   65、

      暴雨初歇,金光破云。残阳装点山河,地上尸横遍野。从垂云关西城门往外望,远处是黑压压正在撤走的军队,近处是遍地的尸体,有些被雨泡得发了白,鲜血随雨水渗进土里染出艳丽的胭脂色。

      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搬运尸体,有人面露不忍,有人捂喉干呕,却也有人忿忿不平,小声嘀咕上阵杀敌不叫自己,这些脏活累活却让自己来做。有老兵听到了,当即就给了他一脚。

      城外的士兵忙着搬运尸体,留在城内的士兵在帮忙烧水做饭。今天的这一战不说胜,但好歹守住了城,除此之外,他们还弄坏了乌兹的投石机。乌兹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去的时候却宛如落水狗。他们苦守垂云关太久,这么一点小小的成就竟然就让他们觉得扬眉吐气。

      杨沽走过去,拍了一下正大骂乌兹的士兵的后脑门。那个人是个新兵,他见拍自己的人是杨沽,反而笑呵呵地迎上去亲热地问道:“杨将军,您饿了?”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高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一天吃八大碗啊!”新兵瞬间涨红脸,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杨沽。杨沽却没训他,他拍了拍士兵的后背说:“能吃是福。你们知不知道那位白袍招展的少侠如今去了哪里?”

      新兵给他指了个方位,杨沽拍了一下他的肩然后大步朝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荆阻雪一马当先率先入城,他一进城就被将士拦住,将士先道了谢,然后立马给他和习旧游安排了住处。

      垂云关是边防重镇,向来兵多民少,如今战争爆发,生活在此的百姓早已逃离,所以闲置的房屋众多。尽管如此,习旧游还是要求与荆阻雪住到一处。

      两个人从战场上下来,浑身皆湿透了。于是两人先分开沐浴,如今才刚刚换上干净衣服走到一处。他们还没说话,门就先被扣响。荆阻雪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院子外的杨沽。

      杨沽灰袍朴素干净,显然是知道自己手下的安排后换过衣服才来找他们的。杨沽站在门口,先抱拳朝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朗声道:“垂云关守将杨沽,谢二位侠士相助!”

      荆阻雪摩挲了一下刀柄,一时没有说话。给习旧游解围他会,冠冕堂皇的话他也会说,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说真心话或者对自己的功劳夸夸其谈的时候,于是他垂眸冷淡地点了下头。

      习旧游走过来,捏了一下荆阻雪的小指指尖。他神色淡然地对杨沽说:“愧不敢当。保家卫国本是我辈分内之事。”

      杨沽放下拳头,他不是江湖人,不拘于江湖礼。刚刚的那一下是出于两个人的尊重,他的笑容洒脱地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还请少侠留守垂云关,待危局破解,杨某必有重谢!”

      习旧游浅笑了一下:“醉花堂既已把武林大会办在此处,又广发请帖,想来最近前来垂云关的侠士只会只多不少。习某有幸得将军相邀,自当在所不辞。”

      “习?”杨沽皱了下眉,“可是我听说来的是十二楼荆姓当家人?”

      习旧游掩唇轻咳一下,看向荆阻雪。荆阻雪说:“我姓荆。”

      习旧游看似随口接到:“我随夫姓。”

      杨沽惊讶地看着习旧游,荆阻雪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习旧游随即改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随我姓。”

      不是随谁姓的问题,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的问题。当然杨沽没说出来,他这一辈子多离奇的事都听过见过,对这种事没有多大看法。但是习旧游这么坦然地对一个才见面的人说出来,着实是把他惊在原地。过了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我过来叫你们一声,晚上一起吃饭。”他面色平静,仿佛内心毫无波动,如果忽略他不知不觉去掉的客气语气的话。

      习旧游点点头,站在原地等他接下来的吩咐。杨沽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他后知后觉地转身,然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他没想到单枪匹马闯入乌兹大军的年轻人竟然这么坦坦荡荡,身上没有一点架子。

      习旧游掩上门,转身却正好与荆阻雪对视。荆阻雪盯着他不说话,习旧游笑了一下说:“怎么?你不乐意我骂自己是狗?”

      “不是。”荆阻雪握住习旧游的手腕,和他一起朝屋里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荆阻雪没打算隐瞒,但是他也没打算广而告之。他在意的人和事情都太少,现在却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考虑不够周全,忽略了习旧游的感受。寻常夫妻成亲都要行大礼,他和习旧游却一样没有,他是不是应该广邀宾客,给习旧游一场婚礼?

      荆阻雪完全想错了。习旧游故意把他们的关系说出来,其实是想把彼此相互绑定,让人们提起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那么如果其中一个遇到危险,识趣的人就会立马找上另一个。在这样刀剑无眼的地方,他需要能时刻知道对方的信息。

      两个人一起走进屋子,荆阻雪掩上门沉吟片刻,突然对习旧游说:“等垂云关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办婚礼。”

      “嗯?”习旧游随意地坐下,从药瓶里倒出几粒递给荆阻雪。荆阻雪这次受的内伤有些严重,虽然外伤也有,但并不影响正常行动。习旧游配好药递给他,有些不清楚荆阻雪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荆阻雪接过药一口吞下,说:“想让天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嗯?更不对劲了,荆阻雪不像是会想这些的人。不过习旧游乐得荆阻雪对自己好,他也乐意用这样的方式把两个人捆绑。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神色淡然眼睛含笑地喝了一口。

      荆阻雪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66、

      浓云四散,篝火被高高搭起。今晚的菜肴丰富,军民同席,他们虽然没胜但也摆了一场小宴。将士苦守垂云关太久,正需要这样一场宴席鼓舞士气。

      荆阻雪与习旧游坐在杨沽身边,也正是这个时候荆阻雪才看清周围那些未穿戎装的江湖人。

      几乎各门各派的人都有,醉花堂此举是为大义,又用武林大会作为理由,就算有的门派不想扯进朝堂纷争,也要意思意思派几个人过来。

      荆阻雪一眼扫过去,好些人在江湖上都有名有号。他们到垂云关即使不帮忙打战,但也会带来不少粮食,因此他们与士兵们同桌吃饭并没有什么人反对。

      士兵要守城不能喝酒,杨沽却提着一壶酒给和习旧游分别倒了一碗。酒碗中月亮摇晃,荆阻雪端起,酒香扑鼻而来,他仰头一口饮尽。酒液入口清冽,回味却辛辣无比,就这么沿着荆阻雪喉咙滑下去,又从肚子里烧上来。荆阻雪止住习旧游端碗的手,把他碗里的分了一半。

      杨沽咽了一下口水,火光映在他脸上,他坐姿随意洒脱,馋虫却从眼睛里跑了出来。他骄傲地说:“这酒是我酿的,后劲大得很。天底下仅此一家。”

      习旧游笑着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果然回味无穷。习旧游真心笑着道:“杨沽将军酿酒的技艺的确天下无双。”

      杨沽把酒壶放到鼻前轻嗅,权当解馋。他眯起眼睛享受了一下,说:“可惜啊。乌兹只是暂时退兵,美酒在前却入不了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习旧游说:“将军有这手艺,以后解甲归田开个酒坊也可安渡余生。”

      杨沽把酒烧热又给荆阻雪满上,听到习旧游的话他牵起嘴角笑起来,他说:“将军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战场,谈什么解甲归田。我握惯了刀枪,握不了锄头了。”

      火焰把木柴烧得噼啪。习旧游低头喝了口酒,人各有志,他不会强求。于是他随意的转移了话题:“乌兹趁暴雨进攻,怎么不夜里来?”

      “夜里来过。”杨沽回答他的疑问,“他们当时还没有投石机,夜里来偷袭的人被我们全部射箭烧死了。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用投石机,你们也是好运气。”

      垂云关以外三座城池常常会面临战乱,所以城墙修建得并不牢固。那罕木带军先行,大型的机器最近才运输过来。趁着这次暴雨,他们发动了偷袭。

      不过现在这三具投石机已经全部被荆阻雪破坏,一时半会是修不好了。

      “对了,说到这个。”杨沽转头问荆阻雪,“你怎么会想要破坏投石机?”

      荆阻雪说:“那罕木是耶可塔那的儿子,我当时认为杀他并不划算。杀了他,最坏的情况是耶可塔那亲自上阵,我们面临的情况会更危险。与其杀他,不如多杀几员乌兹大将,不如破坏投石机更能解垂云关燃眉之急。况且当时,杀主帅的已经有你了。”

      杨沽哈哈大笑,眼睛里映出火光,他说:“不错,我当时确实是冲着投石机去的。你说当时让我杀那罕木不划算,那么现在呢?你和他交过手,你觉得他怎么样?”

      荆阻雪用大拇指擦了一下碗沿,他沉声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会选择杀了他。”

      “怎么说?”杨沽严肃起来,皱着眉看向荆阻雪。

      荆阻雪说:“我听说他战胜了乌兹十大高手中的六位,与他对战时虽然谨慎但不怎么认真。可他竟然与我不相上下,我后来甚至放弃正统武功才堪堪胜了他。况且现在想到关于他的传闻,又与真人对应,方才确定传闻不虚。此人心思缜密,十多年后恐怕要成为一方霸主。”

      杨沽眉头紧锁,面目严肃,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习旧游趁机道:“依我看来,与其强攻不如智取。醉花堂以武林大会的名义将我们召集在此,不如借机邀请乌兹人参加。我们设下三场比试,以一场比试换一座城池。”

      杨沽还未说话,却突然听得有人破口大骂:“黄口小儿!我朝数百里土地怎可系于一人身上!”

      周围的武林高手一直在悄无声息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听到习旧游的提议,竟然有人直接骂了出来。

      荆阻雪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云涌派掌门人。云涌自诩名门正派,最看不起十二楼这样的邪门歪道。荆阻雪捏了一下习旧游的手,示意不用和他吵。

      掌门却不依不饶,他骂完习旧游又看到荆阻雪的装扮随即想起今天白袍单马闯军队的人,他大骂了一句“邪魔外道!”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骂。荆阻雪毕竟真的帮垂云关解了危机,他看不起十二楼,却还分得清好坏。

      这时刘刀大笑道:“消消气,掌门消消气。荆少侠只是提议,可不可行,这不还是需要诸位商议吗?”

      掌门冷哼一声,说了一句:“此事绝无可能。”

      杨沽开始和习旧游讨论:“用三场比试换三座城池,乌兹怎么可能同意?”

      “他们之前可能不会同意,但现在他们的投石机刚被破坏,又被将军杀了几员猛将,就算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也不可能不同意。”习旧游话音淡淡,把乌兹同意的原因一条条列出来。

      杨沽低头沉吟。这时却有一位士兵喊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习旧游摇了摇头:“我们胜不了。我们能够守住垂云关全凭地势优势。我们苦守这么久,将士疲乏,更何况我们如果出城,城外大漠连绵,一马平川,是乌兹人的主战场。”

      “可还有一个问题,要怎么保证三场比试后,乌兹不会翻脸不认人?”这次是刘刀问出来的。

      “好问题。”习旧游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无端让人信服,“我们十二楼以《春阳三卷》作为彩头,作为要求,乌兹也必须拿出相应的诚意。乌兹的《九部唐卡》想必各位都听过,其中不仅记载了乌兹九大部族的历史和武功,还有乌兹各部在战争中发现的关于各部的致命弱点,那罕木就是因为修炼了这部唐卡,武功才突飞猛进。”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没有人再怀疑此事的可行性。这时习旧游又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乌兹借时间恢复,我们也可借机恢复兵力。若是我们取得《九部唐卡》,那就由我们撕毁约定又有何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更有甚者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一雪前耻把乌兹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了。

      这时那沉默许久的掌门又说道:“那罕木是乌兹部族王子,我们又有什么权力决定三座城池的归属?”

      杨沽只是一个将军,他远离盛京无所依靠,就算他愿意担保,那罕木也不会轻易相信。在座的各位又都是江湖人士,说出的话并不能代表天子主宰疆土。

      事情又陷入僵局。

      荆阻雪拽紧习旧游的袖子,死死盯着他,不让他出声。

      “这有何难?”一道声音突然炸响,来人一袭红衣,手握长剑,眉目张扬,“就算我这个项家少主的话不作数了,在场的不还有当今天子亲封的和婴王吗?”

      习旧游朝说话人望去,赫然是一个月前见过的项离亭。

      项离亭红衣招展,身边站着当时驾车出城的车夫。车夫站在他身边,急的满头冷汗。

      周围议论声渐起,习旧游听到周围人有人议论自己,有人议论项离亭,他们对他的称呼竟然是醉花堂少主。

      项离亭是项家嫡子,可他母亲是谁却无人得知。习旧游没想到项家竟然和当今武林第一的醉花堂也有联系。

      项离亭不管身边人的阻拦,他肆意地挑了下眉,朝习旧游说:“京外一别,不知和婴王近来可好?”

      习旧游浅笑着起身回应:“别来无恙,项公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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