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夏至过了

13、第十三章

　　翌日素素便把梦里的东西细细地复述给颜斐听，还笑道：“明明昨日看的是桃花，怎么就梦见梨花了呢？一大片仙雾缭绕的梨花林哦。”她戳着颜斐的胸膛，“还有你，神神秘秘的，那人肯定就是你，还躲着我！我追一寸，你退一迟！还想敌进我退么！坏蛋！”她爬到颜斐的身上，笑道：“但相公怎么就成仙了呢？是不是相公太漂亮了，在我眼里便如天人一般，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她抬眼看进颜斐的眼底，意外地捕捉到他的一丝惊慌，“相公怎么了？”
　　梨花？一大片的梨花林？还有那人……素素是梦到以前在东宫的日子了么？梦见十二弟了么？颜斐的手覆上素素的腰枝，缓缓收紧，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你那梦而已。”
　　“哧！”素素咧嘴而笑。她趴在颜斐的身上，调整好舒适的位置，眼睛刚好看在他完美的下颚线上。“别想了，梦天天都有，哪想得来那么多，只要现在过好就行。”
　　“想过要怎样的生活么？”颜斐平静地问。
　　“像现在这样便好，平平淡淡的也是一种幸福。虽然我也想爹娘，也想曾经的自己是怎么的，但，”素素伸手抚上颜斐下颚新长出来青青的胡渣，“但素素会连累爹娘，便也就不想回去了；而从前的事，若是真的再记不起来，便随风去了吧。我答应相公，往后好好爱相公。”
　　颜斐缓下心来，挑眉问道：“爱？如何爱？”他抱着素素往下挪了挪。
　　这一挪，素素便压在那晨起的欲望上。她脸一红，翻身躺平，故意平整声音道：“其实我想和相公一起，和芷江一起。如果芷江要婚嫁了，也希望对方是入赘的，那我们就可以不用分开了。”
　　颜斐并未再逗素素，只道：“明日便是芷江大婚了。”
　　素素转侧向内，抱着被子轻轻道：“我舍不得芷江。”
　　“女孩家总归是要嫁出去的。”颜斐也侧了身，一手撑头，一手环上素素的腰道：“若是你以后生女儿，也是要嫁出去的，若是生了儿子，倒可以掏个媳妇回来。”
　　素素咬唇轻笑，不答。
　　“娘子是要给为夫生个女儿还是生个儿子？或是多生几个，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我们一家人……颜斐收了收手，把素素揽得更紧。

　　易芷江嫁得很风光。两列三十八人的仪仗队，八人的大红喜轿，三里长的迎亲队伍。锣鼓喇叭的喜乐连城外也能听的见。贺州从易家到顾府的道，两旁挤得满满都是看热闹的人。
　　素素眼眶微热。芷江，或许顾大公子并不如你所想那般坏劣。
　　出嫁前，易芷江对素素说：“姐姐，芷江嫁过去了，这商息易家所有的药材店便全由姐姐和姐夫打理，姐姐不必理会二叔和我哥的话，芷江每月查帐一次便可。”
　　素素看着易芷江良久，“你我相处时日不长，姐妹相称也不过数十日。但我真的当你是妹妹，我记忆中就只有你和相公是我亲人。”素素蹲下来，握着易芷江两手，仰头看她，“芷江，你一定要幸福。顾家家大，若是他不爱你，也断然不会为难你，你自己爱自己便是了，幸福是可以自己给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会帮你打理好店铺的，你不用担心。”

　　转眼已及初夏，阳光明媚，树已成荫。离愁生了个儿子，于乔司琮来说，这筹码的分量便更重了。朝廷传来消息，云上将的死讯封锁不住，皇上已新册封了对敌大将。当乔司琮把云上将之死告诉离愁的时候，离愁看似面无表情，但乔司从仍从她眼里看到了满满两旺清幽深潭。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了无望。
　　乔司琮在花园里茗茶赏花，心情大好。现在朝廷的局势越来越明显了，只等混乱爆发，急不得，一定急不得。乔司琮看着细碎的阳光在叶间闪烁，想到那日在酒楼再遇佳人，唇角不禁微微勾起，原来她也在贺州。
　　“王爷。”连煞给乔司琮行礼，躬腰低声道：“有消息了。”
　　乔司琮却依旧一派闲适，挥手笑道：“你且坐下再细细道来。”
　　“七王爷正在秘密私自征兵。”连煞虽是坐下了，声音却不放松。
　　“哈哈。”乔司琮一笑，往椅背靠下去，闭目道：“私自征募新兵，可是谋逆的死罪。冽若如敢如此做，应是已定了谋反之心了。”乔司琮双手夹了一枝含笑放到鼻端，睁眼而笑道：“此花香气倒是清甜，以后院中多种一些。”
　　连煞不懂王爷为何还有这般闲心赏花品茶，但也只能应道：“是的，王爷。”
　　乔司琮又是一笑，才道：“冽若如乃当时外戚中最有权势的肖贵妃所生，先皇为保皇上，才给他封地封王，不得争夺王位。冽若如一直长驻永州，那边地贫人稀，他又岂会甘心，他定必会反。我们能查到他私自招兵，皇上又怎会不知，只是现在商息对天龙的仗正在打，他分不了心罢了。等那边战事稍歇，皇上一道谋反诏令下去，诛九族的罪，那时侯他不反也得反了。我们只等他起兵，鹬蚌相争，便可渔翁得利。”暖暖的太阳晒得人身上微热，乔司琮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这样的天气适合与佳人共赏河柳细景。”
　　连煞跟不上乔司琮大幅度的跳跃思维，脚步一顿，楞了楞才道：“属下愚昧，不知王爷意思。”
　　乔司琮今日的心情真的是极好，他缓缓道：“三月三上巳节那日在银沙灯会所遇的姑娘，”乔司琮转身一笑，“也在贺州之内。”
　　“恭喜王爷。”
　　“哈哈！尚不在我乔王府之内，你恭喜我何事？”
　　“呃……”连煞语噎。
　　乔司琮想起那日扶了她腰一把，她脸一红，低头细声道谢。他又是一笑，对连煞吩咐道：“去准备点桃花酿回来。”
　　“王爷，现已是初夏时节了，桃花花期该是过了。”
　　“往北去找，若是简单，本王也不派你去。”
　　“是！”连煞除了领命，还能如何，只得北上去尚在晚春的地方采花酿酒。

　　素素虽是易家店里的总管，但她总是依赖着颜斐。颜斐上手那家一个快，也不见出错，所以素素便多是称了学习药典，窝在里屋里给他缝制新衣。其实那已经不叫新衣了，从她生辰之前便开始做，一直到五月的初夏还没能哪得出手。她是缝了又拆，拆了又逢，一直总不满意。看看当初在荒岛之上颜斐所穿的白袍，针法细密，刺绣翻覆，再看看自己的，简直叫不堪入目，只得全拆了重来。
　　“素素。”颜斐掀帘进去。
　　“哦！”素素赶紧把衣服胡乱一藏，转身对颜斐笑道：“相公何事？店里不用看吗？”
　　颜斐已看见了淡蓝的暗纹织锦一角，但素素既是要藏，便先不拆穿她了吧。颜斐坐到素素身旁。他眉眼往织锦那一挑，素素的眼珠也跟着一转，见他才转回来对她扬唇展笑，她也笑了笑，问：“相公究竟是有何事？”
　　颜斐把素素揽到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按你的话，可是说没事为夫便不可进来？”
　　他的话似责，但那温温的语气，便像浸了蜜的小扫，一下一下地刷在心房上，润得甜甜的，软软的。素素不愿打破，偎在颜斐怀里小声地嘀咕了句：“不是。”
　　颜斐仍是抚着素素头发，偶尔卷了一小束在指上旋玩，“为夫明日与王伯去进药材，你乖乖守在店里，不懂便跟阿七和秀珠学学。”
　　“相公要去多久？”素素虽有不舍，但这样也好给她时间把衣服赶制出来。现在这块淡蓝的暗纹织锦已经废了，缝边的地方全是针孔，得等他走了再去买块新布料回来。
　　“十天半月吧。”颜斐一亲素素光洁的额头，道：“为夫可舍不得离开娘子那么久，最多也就一月为限。”他轻捏着她的鼻尖，浅笑，凑近了与她道：“怕你忘了为夫。”
　　素素只看见了他眼里浓浓的眷恋，和他眼里那个小小的自己一脸欣喜。长而密的羽睫当不住凤眸的灼灼光华、浟湙潋灩，漆黑的瞳底盛满了让人心醉的温柔。素素望着颜斐，喃喃道：“不会的。”她像被下了蛊一样，抬手抚着颜斐的唇角，然后缓缓地迎身，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不会的，今生今世，我只爱相公一人。”
　　颜斐拥紧了素素，闭眼探舌加深了她的吻。直到到素素喘气，他才离开她殷红的唇，下颚搁在她头上，问：“素素，告诉为夫，这是在梦里么？我可是在做梦？”
　　素素把脸埋在颜斐怀中，浅笑，微喘，不答。
　　“若这是梦，为夫便再不要醒来了。”颜斐激动，略收紧了手臂，一遍一遍地蹭着她柔软的秀发。素素，我只愿你再记不起从前就好，我们重新开始，远离天龙，远离身份，一切都是新的，今后你我只是平凡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