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原攸》莫妃妃

24、玖兰家宅Ⅲ

　　阿猫阿狗确实没胆子招惹志波宴卿，他们直奔伤残人员莫攸。他们在围攻莫攸的时候没有一点迟疑。
　　可是莫攸虽然废柴咸鱼，但坐以待毙也从不是她的选择。在他们朝着她冲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感知到了危险，甚至通过脚步声判断出危险距离她的远近，然后选择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把颜料盒丢了出去，在这危机重重中为她争取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想要抓她的人扑了空，后面追捕的跋扈军又断绝了他们的后路，穷途末路的他们只能抱着鱼死网破的信念再拼一次，最终对逃逸的莫攸形成了合围。
　　莫攸知道自己没机会趁乱溜走，她也便改变了思路，借着视野内模模糊糊的景象，找到了一个突破缺口，在他们动的前一刻，她先动了。平日为她指路的手杖成了凶残的利刃，赏心悦目的剑舞变成了杀人夺命的招式。
　　追过来准备收拾残局的跋扈军因这一幕停住了脚步。阵地中心威风凛凛搏杀的女子让他们大开眼界。最初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而此刻，他们看到是一个灵力全无的女子，仅凭着一跟手杖，和想要围捕她的人形成了僵持状态，混乱的灵压中她没有半点不适，攻守皆带着笃定和从容，一身的肃杀气息让人退却。然而在他们打算偷个懒，让她一个人把活干完的时候，她找到一个缺口逃离战场，抱住了担心她安危的百灵。
　　昏迷前的一刻，她还小声嘀咕一句：“我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可以陷入沉睡了吧。再不行，就是你们那套办法不科学不合理。”
　　跋扈军心累。
　　如果不是现在不合时宜，他们一定要当面采访一下她：“就为了个睡觉，值得你这么折腾吗？”
　　如果莫攸有幸听到，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你也如同我一样，因不能睡觉而困扰的时候，你就会明，它值得呀，相当值得呀。”
　　可惜了，他们给不了彼此这个机会。
　　这场扫尾战争又持续了半个时辰结束了。跋扈军老老实实地在医疗队这里当清扫工，而玖兰枢被请进理事长的办公室。

　　玖兰枢被请进来的时候，他才知道洛漓旧的躯壳没有被送到护廷十三队，而是一直在玖兰家养伤。
　　“她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
　　“她送来的时候，魂魄气息非常微弱，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志波晏卿把莫攸的病例递给玖兰枢。
　　莫攸的状况是她职业生涯中唯一一例。她被送来的时候，身上的外伤不至于让她出现濒死状态，造成她魂魄气息微弱的原因应当是她的魂魄受到强大的外力碾压。可是按照她后来展现出来的灵魂强韧性，那得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将她碾压？她不认为这种力量存在于尸魂界。
　　玖兰枢看了一眼就知道碾压她魂魄力量来自于何处。在洛漓更换躯壳的时候，她被洛漓本源之力殃及了。
　　不过他看着大屏幕上她刚刚打斗视频的回放，还是困惑地问道：“她这个表现，看不出来半点不正常。双目失明没有问题吗？”
　　被质疑的志波晏卿脸色更加不好了，她严肃地说道：“她的失明就是因为身体在没有休养好前提前醒来的表征。”
　　莫攸这个存在不用别人质疑，他们都在自我质疑。她身体的指数图，他们检测了好几遍，都不敢确认，甚至换了几台机器重新测了几遍，才认了这个结果。就如同她和莫攸说的，她没有醒来可能性，但是她就是醒来了，看不到半点问题。这样子，他们可以当作罕见案例记录存档。至于失明的问题，找别的解决。可是她不是一直醒着，随着她对于周围环境的适应，她陷入沉睡的时间在增加。
　　“最近这半年，今天是她唯一一次醒来。如果没今天这个事儿，她应该距离陷入最终的沉睡期不远了。而她沉睡的这半年，身体修复是非常高的。”
　　这就是志波晏卿把玖兰枢请过来的原因。如果他还希望她能健康的生活下去，他搞出来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不要波及到医疗救援队这片区域。
　　“我们现在得到结论是，只要她能沉睡满一年，她的身体就能进入休眠期。这种状态下我们就可以把她送回护廷十三队，让她在那边恢复到她身体完全复原。可是发生了这件事情，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安全感则会荡然无存。她需要重头来过。”
　　玖兰枢听明白了她的不满意。不过他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忽略了这个问题，又仔细看了看莫攸的身体检测报告，无论怎么不科学合理，结论肯定是正确的。
　　“她之前是怎么让自己获取这份安全感的？”
　　志波晏卿就又给他递了一个册子，感叹地说道，“我有的时候也怀疑我们的技术不行。她实在不像个失明的人。”
　　因为莫攸对陌生环境的谨慎，她没有恣行无忌地画她最擅长的腐味十足耽美剧，她甚至避开了护廷十三队和虚圈，她的笔下是流魂街的喧闹和玖兰家医疗救援地的鲜活。
　　玖兰枢从画册从头到尾一页页翻看，这些他熟悉的场景，在她的笔下，因着夸张的用色和刻意的放大，变得生机勃勃。他曾经在大灵宫殿讲述的人间烟火也不过是他匆匆一撇，而此刻他看到的是生活在人间的莫攸，用她的画笔描绘的另一番感悟。她甚至将这些画面，巧妙的串联在一起，让它们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他将这本画册合上的时候，他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的见面。浩渺宇宙中，万物皆是寂寥。唯有她这一缕灵魂是鲜活，似乎成了幽暗宇宙唯一的亮色。他想他为洛漓博的那一缕机缘应该就是她了。
　　他站在大灵宫殿的边缘，隔着时空壁垒，淡淡地说了他的要求：“我放姑娘进入我们的时空，希望姑娘可以帮我唤醒我家不乐意醒来的小姑娘。”
　　“可是我占了她的躯壳，她大概也醒不来了。而且我也不会留在时空壁垒，我要去人间找寻人间的烟火。”莫攸诚恳地说道，然后又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我能承诺也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想办法唤醒她。”
　　于是他放她进了他们的时空，而她的到来竟然招惹来了一场时空风暴。他有些颓败，如果这一缕生机不是她，他应该是没办法让洛漓醒来了。而后来，他竟然看到她从时空风暴中走出，这是他镇守两百多年唯一一次见到从时空风暴中活下来生灵。那么他要的一线生机，是她无疑了。而洛漓甚至在她尚未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

　　“这姑娘人缘是真的不错。和她交好的几个有空了就带她到处溜达。她丈量之后，就一笔笔画下来。她还画一些连环画送给家里有小孩的。”
　　这番夸奖从志波晏卿口中说出是真的难得。她活得太久看得太多，很多在别人眼中感动山河的事情，在她这里平平无奇。可是莫攸则入了她的眼。她喜欢她的不自哀自怨，她喜欢她的蓬勃生机。让她觉得年轻真好，稚嫩的灵魂带着朝气，即使此刻身陷囹圄，她也能怡然自得。
　　她是不介意她多在医疗队待些日子，但是这么好的姑娘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在这里虚耗什么呢。
　　“她这样子还能醒来，而不是陷入沉睡。”玖兰枢不太相信又问了一句。
　　“这是个必然。她不肯陷入沉睡，是因为周围环境让她感到不安，而不是她身体的耐受度。” 志波晏卿总结道，“我想这是一句非常强大的魂魄，她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够突破身体的极限。”
　　“那她再醒来的时候，你传话给我吧。”玖兰枢想了想说道。

　　莫攸是在一周后醒来的，她醒来的时候就在抓狂。她听百灵说了时间，她没忍住又吐槽了一句：“这么不科学合理的存在，你确认是真的。”
　　“姑娘你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你现在伤口愈合的速度，都在告诉你你的不正常。正常人这个时候不但愈合了，还看不到一点疤痕。”百灵和莫攸相处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说话也没了以前的温柔，怼人的时候非常不客气。
　　“你别提这个，你一说我就觉得我哪哪都疼，能把我敲晕了，让我再睡一会吗？”
　　“你还是想办法放松身体吧。晏卿大人说你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提起这个，百灵也非常忧愁，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这片区域不会再有事儿。来我们这里送死的人，是家里面不听话的最后一小撮人了。”
　　莫攸觉得自己是信的，可是她身体不信呀。
　　“我画笔都准备好了，我还是去画画吧。这应该是唯一的途径了。”莫攸拿着手杖下地。这套她很溜了，不需要人管。
　　可是百灵没忍心，上去扶了她一把。她打斗的伤口都没有愈合，她身体就已经叫嚣着不安全不让她休息了。看着怪可怜的。她不知道换其他人能否像她一样，除了嘴皮子遛一遛，再没有别的了。
　　莫攸不甚在意，她甚至挥手让她滚蛋。她这么惨的样子，还是独自静静吧。

　　莫攸来到她专属的画区，她那张精神抖擞的脸庞就不见了。都不用百灵和她说，她也知道她身体糟糕的很，她上次醒来都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轮廓了，现在又回到了最初，眼前黑漆漆一片。这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她趴在画桌上待了一会儿，就开始摸索着画笔开始画画，然后她感觉她周围的异样，她扭头朝着有问题的地方看过去，想了想又觉得没劲，便扭头继续画画。

　　玖兰枢一早上被告知她醒了。志波晏卿还重点强调她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那么他来一趟就非常有必要。
　　他到来的时候特别早，从莫攸跟人在屋子里耍嘴皮调侃到现在，她的每一幕，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想到她是这般敏锐。自她打起精神来也不过半刻钟，她就能注意到周围的异样，朝着他这边盯了足足一分钟，才扭回去继续画画。
　　他看出来她想一个人静静，但是他们需要聊一聊。
　　于是他找了话题，开口说道，“我来谢谢姑娘，让我家的小姑娘提前醒来。”
　　莫攸没想到来人会主动说话，不过也因他这番话她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是攸口中的救援错不了。那么她开局能从蓝Boss手里还生，也是应该是这位的功劳。
　　“也谢谢您对我之前的援手。不然我活不到今天。”
　　玖兰枢对这点不置可否，他问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是何原因让您缺失了您已经构建出来的安全感。当真是前不久发生的混乱致使？”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坦白说，我也不认为这片区域不安全，可是我的身体和我在这点上没有达成一致。”莫攸无奈地摊手。
　　玖兰枢看她这幅模样，知道她给不出来一个明确的因由。于是他提一个他认为可行的方案：“既然这里让您感到不安，那换一个地方呢？”
　　这个提议不错，可是，“我已经在这边生活很久，对周围甚是熟悉，日常生活不会给人造成负担。如果我换到其他地方，我同样不希望成为别人的负担。”
　　玖兰枢听明白莫攸要表达的意思——不想增加别人的负担，她重头来过一遍没问题。不过她担心的这些在他这里不是问题，只要她不介意更换地方，他要考虑只有洛漓的意见。
　　“那就请姑娘再等一下。我去确认一下那片区域是否可以腾出来，方便姑娘过去生活。如果一切顺利，您下午就可以去那里试一试。”玖兰枢给了一句答复。
　　莫攸也不再说什么。她把她需要表达的都表达清楚，那么合适与否，这位救援先生必然会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