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长鸣》俞木鸣

1、附中“扫地僧”

　　位于北半球低纬度的某所公立中学，秋季正凉，一年四季常青的树叶被一阵大风刮落，树下有个差点被十一月寒风吹干的年轻人，正在瑟瑟发抖地坐在围起草坪的石头墩上。
　　他手上拿着红豆包和优酸乳，咬一口面包喝一口奶，眯着眼睛看着路口，风中凌乱的发型一点不影响他的胃口。
　　这条水泥路是校领导和老师开车进校的必经之路，但早上几乎没有人，他早早等在这里啃面包，就是在等跟他那一群舍友把扫地工具给他带下来！
　　差不多七点左右，终于有人拿着扫把和簸箕从拐角稀稀拉拉走过来。等人到了跟前，何尚痛斥了一番他们懒懒散散，没有年轻人的样子，就拿过簸箕，跟他下铺翁文宇说了谢谢，翁文宇好脾气的说没事。

　　“说好吃完早餐就过来呢！我的脸被掉下来的叶子扇了至少有十几个耳光。”何尚碎碎念，他其实想起来今天早上是英语早读，等扫完地估计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听写单词了，于是想加速度。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生此时拿着一个小册子念念有词，边拿着簸箕“支援前线”，边看得专心致志。
　　何尚凑上来，想分一杯羹，“柏岁，借我看几眼，我还没背。”
　　那个叫柏岁的男生看了他一眼，很慷慨地表示，“你看呗。”
　　于是两个人凑的很近，不专心干活的下场就是被高颻骂了。
　　他们班扫地是按宿舍分的，但高颻是女生混寝，结果被分到他们宿舍，成了唯一一个和男生一起扫清洁区的女生。
　　“高颻你背单词了没？”何尚回教室的路上问。
　　高颻三分讥笑，四分薄凉，五分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没有。”
　　何尚心里好受多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慌啊？”
　　“有什么好慌的，我都打好小抄在桌子上了。”高颻说话大多时候都能令何尚感到猝不及防。
　　于是何尚呵呵几声，心里后悔自己记性不好，忘了今早上听写，误了打小抄的时辰。
　　所幸，何尚坚信他有一个靠谱的同桌。
　　当英语课代表翁文宇的迷幻口音回荡在教室上空，何尚连忙问他同桌，“什么意思啊？怎么写来着？”
　　他同桌小声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什么？”
　　“靠谱同桌”李艺翰愁着脸，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没背熟。”
　　何尚吐血，他手心冒汗，但下一秒转悲为喜，因为他看见李艺翰把他默写的草稿翻了出来，上面有他背单词时写的内容，两人会心一笑。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件难题了——课代表的口音……
　　“是h还是在k啊，hei还是hai啊？”何尚挠挠后脑勺，奔溃了三秒。
　　没一会，何尚选择了放弃，对于他下铺翁文宇任性的口音他不再抱有希望。
　　等翁文宇走过他的位子，何尚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希望他透露一下这个单词的意思。但翁文宇温柔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脸上写着大大两个字——“不行。”
　　听写完，下早读之后，班里的学生整齐划一地趴在桌子上，眼底是淡淡的青色。
　　何尚打了好几个哈欠，他为了补语文作业没有睡。还是他高估了自己，不仅语文作业没补完，第一二节的数学课连环夺命催差点让他的头与课本紧密贴合，就算强撑又能怎么样，眼前一阵眩晕，还是把他炫到了周公那里。
　　实在太困了，自从上了高中，眼皮子打架这件事情，何尚有了深切的体会。
　　两节课之后是眼保健操，因为天冷，课外操已经停了，改成了室内操。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师走进来，皮肤黝黑，戴着眼镜，发鬓花白，发量不多，脑袋圆圆像个茶叶蛋的班主任——老邢走进来。
　　何尚单手撑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在看见老邢嘴角紧抿，眼神严肃地进来的时候立马消失了。
　　老邢朝他招招手，“何尚，你过来一下。”
　　老邢拿着手机点开q，宿舍扣分的名单映入眼帘，何尚高高扬起自己的眉毛，又很快耷拉下来，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忏悔。
　　“是不是又扣分了，何尚同学，B栋603一号床床上放东西。”
　　何尚尴尬扯了扯嘴角，“是我，老师。”
　　老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于是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这个月第三次扣分，你想扫几周啊？我让你选，加一周还是两周？”
　　和蔼的语气，笑里藏针，所有人都明白老邢的意思。
　　何尚装不明白，笑了笑，“那太好了，老师，我加扫一周好了。”
　　“这……”老邢也没想到这男孩子脸皮能这么厚，班里有人哄笑起来，老邢只好下坡，“那你就加一周吧，下次再扣分——”这回他不问何尚了，问班里，“那你们说，下次在扣分罚几天？”
　　李术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茬都要接。“一个月！”
　　“三周。”王橙有预感自己也会迎来这一天。
　　但这些都不是何尚在意的，因为他已经包了高一半个学期的清洁区值日了，每次月末扣分清零，他总是开头扣分的那个。
　　何尚，和尚，他真要成了附中“扫地僧”了。
　　校领导见到他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他扫得干净。

　　今天周二，下午最后一节是兴趣课，何尚很兴奋。
　　之前因为天气原因兴趣课一直推迟。
　　他们所在的H省下半年总是下雨，一下就是十来天，附中建在市里的外郊，山底下，因为地价便宜。
　　但是便宜也有不好的地方，排水系统不行。每到下雨，雨水一大就是洪水重灾区，学生们常年备着雨鞋，可是雨鞋也有不管用或者忘带的时候。所以最实用的方法就是把裤腿挽起来，光着脚丫子在校园里来回，顺便洗个脚。
　　就是楼梯里脚气熏天，地板上又湿又滑，容易栽跟头。尤其是何尚这个走路喜欢说话的，已经摔了好几次了，最严重的一次把左边臀骨摔重了，歪着屁股坐了一个月。
　　何尚见天气晴朗，早早把篮球准备好，要一展身手，和隔壁班那个许阿泰大战三百回合。
　　弋阳看了眼天，啧啧摇头，“我夜观天象，得下雨。”他报的物理竞赛班，去过一次之后再不想去第二次，只是转社需要主任签字，他为此还去德育处蹲了校主任好几天。
　　这个世界上不止什么时候天晴不清楚，还有校主任什么时候上班不清楚，可能对方专挑上课的时候在吧，弋阳从没有堵到过对方。
　　不止他，他前桌柏岁也挺高兴，他不喜欢上兴趣课，自习才和他心意，毕竟这个男人连年级里班长开会，他都是唯一一个带着作业过去写的班长。
　　“竖子，安敢坏我道心！”何尚不信邪，他第三节课下课就匆匆忙忙拿起球招呼李术下楼。
　　结果，刚走出教室门口，就听外面有人传来“下雨了。”的声音，何尚手没抓稳，篮球立马掉到地上，世界仿佛也瞬间失去了色彩。
　　说中了的弋阳冷笑一声，“毕竟是个凡人，也敢逆天而行？”
　　柏岁扶额，“你们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做个正常人他不香吗？”
　　李术把球捡起来，路过时撇了他一眼，故作高深，“附中没有正常人，靓仔。”
　　总之，兴趣课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