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为营》学则无厌

28、第28章 上元节之夜

　　第二十八章

　　时值东泽国上元节，西凉与东泽虽相距甚远，由于每当正月东泽国列数十里戏场，鸣鼓聒天，万国来朝之时，西凉也派诸多使臣前往鄞州城一同游赏灯火歌舞，这一年一度的上元节风俗便随着年复一年从鄞州城遣返的使臣传袭到了西凉国。

　　西凉的上元节不输东泽国，日喀城的街道处处张挂彩灯，满城的火树银花，巨大的灯轮和火焰似要把漆黑的夜空染红，盛饰灯影之下的日喀城耀眼夺目，头戴银扇、银飘头排的西凉姑娘和戴着兽面穿着华服辨不清模样的西凉小伙子充街塞陌，聚戏朋游。上元节的西凉国繁华热闹通宵达旦，西凉的汗王准许在这一天官员与百姓同赏烟花灯会，灯火璀璨之下也是西凉国相恋之人传情达意的好时机。

　　西凉国的质子府邸迁到了距离日喀城宫殿几十里外的西郊荣安府，这里远离日喀城王城附近的喧嚣和吵闹，也少了些西凉暗卫的监视和掣肘，平日里公玉景止的质子生活虽然平淡却也乐得自在，上元节荣安府的夜空被远处的烟火点亮，多彩的烟花在天边绽放出精巧图案，日喀城内家家户户锣鼓声也依稀可闻。

　　公玉景止忆起在鄞州城度过的许多个上元节，有些怅然若失。

　　“公子，今天是上元节要不奴才陪您出门逛逛，看您每日在这府中好生无趣。”

　　侍从傅盛顿了顿说，“只是，要从这后门溜出去，避开那些西凉蛮人的视线才好。”

　　“荣安府远离城中，确实有些过于僻静了，往昔在鄞州城上元节可是非常隆重的节日，也好，今天过节就不拘束那些礼节了，只是不能出去太久，恐西凉的探子多生口舌。”

　　“放心吧，公子，奴才带您走一条近路，咱们早去早归！”看着整日闷在这荣安府的公玉景止答应出门，傅盛也是满心欢喜，他着实不愿看着自家主子整日在质子府闷闷不乐，早有打算带主子出去散散心。

　　日喀城内的太谷街两侧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花灯和头饰，年轻的姑娘们争相戴在头上小伙子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姑娘们，姑娘们的两颊在灯火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绯红，

　　“公子，看！”傅盛随手抓起铺子旁的银白色凤纹头饰顺势插在公玉景止脸侧，

　　“那些姑娘还不如我们家公子美呢！”傅盛笑的前仰后合，大着胆子打趣道。

　　“快住嘴，一大块糕点也堵不住你的嘴嘛。”公玉景止微微蹙眉，脸颊略带愠色，就着怀里刚买的糕点就要往傅盛嘴里塞，

　　“公子，好公子，我错了，我错了，您快看那边是什么？”前面人头攒动，一群人聚在一个铺子前，好不热闹。

　　“好，既然这位先生猜中了谜底，就由这位先生出下一道灯谜。”身穿靛蓝色长衫的，头戴金丝羊毛毡帽的男人扶正他的帽子，手托下巴稍稍沉思片刻，公玉景止被傅盛拉着手一路小跑到灯谜铺子前，缩着身子穿过层层人堆，还不小心踩了不知哪位仁兄的脚，公玉景止连连道歉，终于挤到了靠前的地方，身穿靛蓝色长衫的男人思索中余光瞥到人群中浮动的身影，注视到刚刚钻进来的公玉景止和傅盛两人眼神微变，

　　“有了，老先生，在下的谜面是隔岸观水，打一地名。请诸位壮士猜猜看，哈哈。”

　　人群议论纷纷，西凉国内带水的地名少之又少，西凉人搔首顿足也难以猜到，

　　“这一谜底我知道，是望江！”人群中传来傅盛的声音，西凉人的目光纷纷注视着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蓝衣男子若有所思转瞬又面露笑意：

　　“小公子反应很机敏，那不妨再听下一题，谜面是大大眠床无人困，仍旧是打一地名。”

　　“大大眠床无人困......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傅盛急急望向手边的公玉景止，伸手暗暗戳戳公玉景止，小声嘀嘀咕咕：

　　“公子，这个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大大眠床无人困啊，江湖救急啊，公子，快快帮帮我。”

　　“是孔浦。孔浦，大大眠床无人困，不就是空铺嘛。”公玉景止深思片刻，淡淡回到。

　　“是孔浦！无人困，那就是空铺嘛！”傅盛得意洋洋高声回道那人。

　　“公子，你可真厉害。”傅盛在衣袖下面悄悄伸出一根大拇指，向公玉景止比划，围在灯谜铺子前的男女老少们顿时哄堂大笑，当时还愁容满面的老人们也一展笑颜。

　　“小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厉害，你身旁的那位公子想来也是博学多识，不如下一题由旁边这位公子来出？”蓝衣男子将目光投向公玉景止，公玉景止已经注意这个男人很久了，他身上有种不同于西凉人的气质，他出的两个谜面谜底都是东泽国的地名，对于西凉人来说这些地名很陌生，而对于他和傅盛这种在鄞州长大的人来说，答出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种感觉倒像是有意在识别出这人群中的东泽人，这种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感谢壮士邀请，只是我们还有要事，不便在此逗留，告辞了。”公玉景止向着蓝衣男子微微颔首，整整衣襟步履匆匆离开灯谜铺子，

　　“公子，公子，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一头雾水的傅盛紧跑两步跟上公玉景止。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的身份又是敌国的质子，在此长时间逗留只怕会多生事端。”公玉景止将自己的担心娓娓道来。

　　“公子这么一说，奴才有些明白了，公子的担心是对的，那个蓝衣男子我也觉得好像怪怪的样子，他跟周围的西凉人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的地方。”

　　“公子，奴才知道前面有个河道，西凉人这点和咱们东泽人是一样的，他们也喜欢放河灯，那里人少不如一起去看看。”

　　这条河呢，有个很宏大的名字，叫做通天河，相传西凉国第一任国王的王妃去世之后，国王非常思念他的爱妃，就往这条河里投放自己想要对爱妃说的话，将写满字句的纸条置于一个密封的木盒中，顺着水流就这样漂啊漂，漂向远方，结果好巧不巧，突然有一天国王晚上梦见了爱妃，那爱妃面颊绯红，嘴角弯弯笑意盈盈，看那双目确是饱含热泪，泪眼婆娑，就这么楚楚可怜地远远注视着国王，表达着对国王浓浓的爱意，说着思念国王的话语，梦醒后国王的枕巾竟被泪水浸湿了大半，国王惊讶于这条河道竟能将他的思念传递给逝去的爱妃，于是赐名为通天河。

　　“公子，河上有人放河灯，你看！”

　　公玉景止朝着傅盛指的方向看去，宛如天上点点繁星的河灯闪着或明或暗的光彩顺着通天河河道打着旋似的漂向远方，

　　“小公子买一只河灯吧，这只红色的送给心上人多么漂亮。”老妇人佝偻着腰笑着望向公玉景止，手上举着一只造型精巧的状似木船的河灯。
　　“上元节最是传递爱意和思念的时节，这通天河啊，最是能知晓人的心意了。”老妇人语气柔和继续道，苍老的声音微微颤抖夹杂了几分劝慰。

　　公玉景止望着河灯有些失神，那人在东泽国过得还好吗，他会不会也同样思念着千里之外的我？等我，等我回去，卓衍。

　　风微起，波微生，酒入莲池莲未醉，几许愁肠化作相思泪。桃花零落入流水，黄沙千里遥遥何时归？

　　河灯满载思念一同随着落花随着流水，滔滔奔向遥远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