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院学徒笔记》末庙

6、第 6 章

　　“丛林兔，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时予魔法学院中级班中天资最为横溢的学生亚克，如同受刑般站在讲台前，挥舞着无处可放的手指，在讲板上贴着的画上移来移去。
　　他整个人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干巴巴的，像截一不小心立在雨林中的仙人掌，巨大的尴尬从他的头顶罩到脚底，连一向到处撒泼的金色发丝都灰扑扑的，暗淡无光。
　　“这里……厄，是爪子，兔子的爪子。”
　　魔兽学导师毫不留情的评价：“嗯……很好的发现，或许你是第一个看出兔子用来蹦蹦跳跳的那玩意儿是爪子的人，你真是个天才啊，亚克。”
　　“……”
　　导师叹口气：“至少，亚克，在讲解一只魔兽时，你至少要把人家的魔核在哪儿介绍清楚——这是魔兽学，不是少儿识图，没人想知道兔子有没有爪子。”
　　亚克反驳：“兔子的爪子才是它的灵魂所在！”
　　“……也没人想知道你的个人癖好，请自己保管好。”
　　导师已经在后悔让亚克来展示的决定了——他以为这是对不听话的混小子的惩罚，却万万没想到这其实对他自己的折磨。天知道他一边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一边绞尽脑汁引导亚克好给他一个及格表现分是多么痛苦。
　　这已经不能算是亚克的努力了，而完完全全是他的努力。
　　亚克的展示的最后一句话落下，精疲力竭的导师终于舒了口气，挥挥手：“看在这副图画的还不错的份儿上……算你合格了。”
　　正往座位上走的亚克闻言反射性看向他的同桌瑞安。
　　两人四目相对。
　　导师：“……等等，你不会告诉我这图也不是你画的吧。”
　　亚克无辜的回过头，橙红色眼睛真诚单纯，目光澄澈：“怎么会呢？我可最喜欢您的课了！怎么会这样糊弄您呢？”
　　全体师生：“……”他在说谎吧，啊，肯定是在说谎啊。
　　导师：“……行了，你赶紧回去，我们下课。”
　　瑞安紧张的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恨不得自己立马原地消失。
　　可显然有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下课后，莎娜就转过头，惊喜的问：“那只丛林兔是你画的吗？画的好棒！毛发和真的一样！”
　　瑞安摸摸鼻子：“……嗯，谢谢你的夸奖。”
　　贝提克大大咧咧的拍拍瑞安的肩，把瑞安吓了一跳，好哥们似的说着亚克的坏话：“我就说亚克那小子怎么可能画出这么精细的画！他连兔子几只脚都不知道！”
　　瑞安眉毛纠在一起，总觉得这话好像把亚克说成了个智力有障碍的傻子，他可以保证亚克绝对不是个傻子。
　　于是他试图维护他的好室友：“亚克很聪明的，他知道兔子有几只脚。”
　　贝提克：“？”聪明的标准已经降到知道兔子有几只脚了？
　　亚克越听越觉得势头不对，再这么下去恐怕他的耻辱历史要全都被摆在瑞安面前供对方审阅。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插入他的“好友”中，不由分说的把他们和瑞安隔开。
　　不等贝提克不满，又立即抛出了对方一定更感兴趣的诱饵。
　　“我们是现在就去‘那个地方’，还是晚上再去？”
　　现在是周五，他们约好去寻找秘密图书室的日子。
　　亚克敢提出来而不是希望其他人就这么失忆，自然是有所依仗——他真的打听到了秘密图书室的传闻。
　　前几天那个学生八卦用的水晶球不知怎的坏了，昨天才换了新的。
　　他还担心自己的信息会不会被覆盖，新水晶球一换来就急忙去看了。没想到不仅自己的留言保留的完完整整，还得到了个与他编的瞎话非常接近的“图书馆怪谈”。
　　同样是秘密图书室，还有一行人的属性限制、详细路径，都跟亚克急需的情报完美匹配上了。
　　甚至还有奇奇怪怪的谜题、以及“最好不要去”的警告，十分逼真。
　　逼真距离真实倒底有多远，亚克并不关心。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不算是撒谎了。
　　贝提克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莎娜她们宿舍和咱们的隔得太远了，而且哈森先生有时候会查寝，晚上不好行动，还是现在就去。”
　　凯利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悲伤溢于言表：“……所以我们没法晚上舒舒服服的吃顿好的再去了，对吗？”
　　瑞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小篮子递给凯利：“我提前买了些饼干和零食……”
　　莎娜夸张的双手捧心：“天呐，瑞安，如果不是你和亚克属性刚好相和，我真想和亚克换一换。”
　　亚克“哼”了一声，看凯利抱着那个可爱的小篮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伸手就要去截。
　　手伸到一半，瑞安向他也塞了一个。
　　他抱着自己的小篮子缩回手，可心情还是有些不甘不愿的。
　　他盯着凯利，酸溜溜的说：“我们可是去探险，又不是去野餐。”
　　瑞安回头，有些忐忑：“你不想吃吗？”
　　亚克的手立即伸进篮子，捏出一个圆形的小饼干，塞进口中。
　　是学校小店的味道。
　　亚克有些遗憾。
　　他刚才还幻想了一下“只有你的是手工制作的”这种情节呢。
　　……
　　天色将晚未晚，日与月还未完成今日的交接，月亮只是在天边显出一个暗淡的虚影。
　　校园里各处都有下课后四处游荡的学生的身影，有人往餐厅去、有人径直回了宿舍、还有人在往中塔走，开水里的饺子一样行动毫无章法。
　　在这一锅饺子里，有六个朝着北环方向走去的身影也并不稀奇，除了他们的带头人是那个有名的亚克这点之外，这是一支平平无奇的小队。
　　贝提克和莎娜走在亚克前面，瑞安被包围在两人中间问个不停。
　　瑞安最初不大习惯被人如此热情的对待，这些年轻孩子的好奇对他来说是一种沉重的标志，提醒着他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人的适应力是十分强大的。在习惯了周围少年人没有恶意的好奇与亲近后，他有时也会喜欢这样的现状。
　　在森林里过了数年与世隔绝日子的少年一手紧张的拽着自己的衣襟，一边在心底缓缓冒出一丝喜悦。
　　想想吧，这样和其他人无所顾忌聊天的机会，在曾经可是遇不见也求不得的。
　　他希望自己能够习惯。
　　凯利和亚克走在后边。
　　小胖子见瑞安正被包围着无暇顾忌这边，迅速勾上亚克的肩膀，悄声问：“亚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其实不确定那里有隐藏图书室，对吗？”
　　亚克大惊：“你怎么知道？贝提克他们可都没怀疑！”
　　凯利：“嗯…怎么说呢，直觉。”
　　亚克：“…好吧，我早该想到你那被神祝福过一般的直觉——你不会想要告密吧！莎娜他们无所谓，但在瑞安面前——”
　　凯利送给他一个白眼：“有那时间我不如多睡一会儿。”
　　亚克松口气：“你说咱们这趟会不会顺利？”
　　凯利几乎没有思考，斩钉截铁：“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
　　凯利思考两秒，神秘兮兮的示意亚克把耳朵凑过来。亚克靠过去。
　　“直觉。”
　　亚克：……虽然知道你直觉准，但这种时候说出这俩字多少有点欠了。
　　亚克甩开凯利的胳膊，大步往前走，发誓自己不会再跟凯利说一个字了！除非秘密图书室是真的！
　　凯利打了个哈欠，老神在在的摇摇头。

　　中塔二层，治疗师站在窗口也摇摇头，口中念念有词：“亚克他们往神帐处去了——有时候我真怀疑创校人先生的品味，一个魔法学院的行政区起个这种神神叨叨名字……”
　　他十分不满的摇头：“我今年一定要跟校长提议改名。”
　　莱丽丝手指绕着几缕发丝，同样在向窗外看：“这所学校可是在教会深受国王信赖的后神时代建立的，那时通说是兽潮以及人的恶行都是恶魔的杰作，还处死了不少认为恶魔与兽潮无关的魔法师——想要保存一所魔法学校，不信教可不行。”
　　“之前就有人提过要改名，但校长坚持要铭记历史。”
　　“反正大家平常也都‘北环’、‘南环’的喊，换个名字也没什么意义。”
　　治疗师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窗外，亚克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他摇头，关上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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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予学院的北环，神帐处并不是谁都可以出入的，只有拥有许可的人才能通过笼罩着整座建筑的无形壁垒——这种保护性的许可自然是不会交给学生的，尤其是亚克这种完全是“保护”反义词的学生。
　　虽然亚克对此一无所知，但他也猜想这种地方应该会有屏障。
　　他试探的推了推面前的空气，感觉手像是放进一团软趴趴的史莱姆里，被轻轻排斥了回来。
　　果然！
　　那么他的本次探险就要这么无疾而终了，哎呀呀，真是太遗憾了！
　　他按下心中的激动，满脸遗憾的转过身。
　　“这里有屏障，看来我们今天是没办法——你们在干什么？”
　　莎娜和贝提克一手垫着背包一手从里面拿出一个棘皮动物一样满是突刺的晶石，闻言看向亚克，满脸的莫名其妙。
　　“当然是能屏蔽魔法阵的东西啦！谁不知道北环有法阵保护不能随便进？”
　　亚克：。
　　莎娜反应过来：“……哦，天呐，你不会吧，亚克。”
　　亚克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一眨不眨的看着二人，试图让自己显得单纯而无辜：“你们知道的，我，厄，不太喜欢那种没有意义的知识……”
　　莎娜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我们确实知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算上了你的一份。”
　　小魔法天才此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高兴。
　　“十西。”
　　“……什么？！还要钱？”
　　“这可是我们买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亚克接住抛来的晶石，用食指和拇指抵住上下两根突刺，夹着这巴掌大的晶石在眼前晃了晃，对它能否瞒过壁垒表示怀疑。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爱琴和夏乐——哦，就是之前逃课出去约会、这周做了检讨的那对情侣。他们就是用这个躲过学校外面的魔力检测的。”
　　“但这可是北环！”亚克仍试图挣扎，“外面那个做做样子的检测怎么能跟这里比！”
　　毕竟他们学校其实并不反对学生出门历练——但是总得拿出个样子应付一下某些人。
　　亚克转头问凯利：“你也觉得这样不行，对吧？”
　　凯利：“厄，说实话，应该能行。”
　　亚克：“？？？”
　　凯利：“怎么说呢，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直觉。”
　　所以你背叛了从小一起穿开裆裤的发小吗你个混蛋！
　　亚克再次发誓绝对不会和凯利再说一个字。
　　莎娜还想和亚克争辩，贝提克已经懒得理他们了。
　　“能不能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与亚克站在了一起，随后向前迈出一步——
　　晶石发出亮光，而贝提克的脚尖触碰到了地面，他顺利的迈了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亚克震惊，喃喃：“这也行……这真行？”
　　莎娜二话不说丢给凯利和瑞安一人一个晶石：“凯利，十西。瑞安你就不用了，当是小饼干的回礼。”
　　随后她第二个迈了进去。
　　凯利瞅瞅已经进去了的两人，又瞅瞅眼睛里写着“别进去！帮我！”的亚克，朝后者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跟着莎娜迈了进去。
　　亚克：……
　　瑞安眨眨眼，对亚克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
　　他刚才和莎娜他们说了不少话，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交流还是有些令人疲惫。
　　他选择在亚克身边磨蹭了一会，手臂轻轻贴着对方，像是小动物一样下意识寻找确定最让他感到舒服的地方。
　　他停了两秒，心情放松不少，就准备跟进行政去。却见亚克半天没有动静。
　　瑞安晃晃对方的手臂，微微偏头：“怎么了亚克？不走吗？”
　　亚克：“……走！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