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天子（重生）》白霭星

18、娘娘果然好心计。

　　初夏，窗外喜鹊叽叽喳喳叫着。李瑢进屋时，小桃正绘声绘色讲着今早发生的一切。

　　“就外头那几个扫地的宫女，您都不知道她们说话有多难听，什么娘娘沾惹了秽气！还说，这东宫向来干干净净，是娘娘入门后才发生那么多离奇事……”

　　小桃越说越气，可一抬眸就见霍青箩慢条斯理地挑着簪子，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娘娘！您不生气吗？他们这么编排你！听说现在不只东宫，就连贵妃娘娘那里都知道了。”小桃瞧见李瑢进来，赶忙又后退半步，“张公公。”

　　霍青箩从镜内看见这张俊美的脸，微微勾起唇，“行了小桃，这宫里人多嘴杂，人家爱传啥就传啥，无需在意。你去交待他们，把早膳端上来。”

　　小桃一口气憋在心头，却也不得不听话去干活。

　　李瑢从容上前，从女人手里接过发簪，插/进她已然盘好的发中。从窗外的角度看进来，下人正在伺候主子梳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了。

　　“‘太子妃撞邪’是怎么回事？李明珠泄露出去的？”这宫里没有秘密，李玢没在太子妃这边留宿，转而去了小淑嫔那边。这消息早在昨夜便有人传了出来。

　　撞邪一事，也就他、霍青箩、李玢三人知晓。如果有第四个人，那只能是李玢走到李明珠那里，把消息告诉了那个女人。

　　霍青箩照着镜子，里面的她年轻、美丽，如怒放的牡丹一样娇艳夺目。自从赏花会过后，她便不再穿那些素净的衣裳，反而浓墨重彩，妆容也极其妍丽。

　　窗外喜鹊叫声连连，衬得她心情愈发愉悦。

　　“消息是我泄露出去的。”她说。

　　李瑢替她整理发梢的动作骤然顿住，“为什么？”

　　“因为，这样能让李玢倒霉。”她转过头，勾起志在必得的笑：“昨夜你不是说，倘若此事传扬出去，必定会让李玢受到非议，甚至会影响到先皇祭祀一事。先皇祭祀历来是储君负责，这次要是皇上因此将他换下……”
　　“朝臣会怎么看？”

　　李瑢瞬间明白她的用意，这是想借此打击李玢的威望。鬼神之说，皇家历来诸多避讳。要是这事闹大了，元庆帝说不定真的会将李玢换下。毕竟先皇祭祀乃头等大事，负责祭祀的皇子还要亲自主持整个祭祀大典。

　　“可是，这样你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不说，孙芳那边也会暴露出来。”

　　霍青箩摇了摇头，“昨夜我已经想过了，这事传扬出去，肯定会有人要查到孙芳头上。孙芳愿意坦白也说，不愿意也罢。但假设李玢，或者何飞凤怀疑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你觉得他们会怀疑谁？”

　　李瑢微眯起眼，半晌，他幽幽道：“三皇子李玮。”

　　“没错。我将此事闹大，宫里的人越是知道我撞了邪，越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同理，如果李玢因此丢了先皇祭祀的差事，那顶替他的，也只有三皇子了。”

　　李瑢终于懂了，霍青箩这是祸水东引。单从结局来看的话，李玮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无论是李玢还是何飞凤，绝对会把矛头指向他。

　　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妃，反倒成了真正的受害者。谁也不会相信，太子妃会自己污蔑自己，拖累夫君。

　　李瑢深深看着眼前这张倾城之姿，不由得道：“娘娘果然好计谋。”

　　霍青箩弯起嘴角，“这一切，还是多亏了张公公。”

　　………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天时间，整个后宫传得人尽皆知。

　　杨妃是第一个来给何飞凤报信的。

　　“娘娘，您是不知外头那些嘴碎的说得有多难听，说什么太子妃身染秽气，连带着太子也沾了邪气，怕是先皇有灵，也不得安稳——”

　　“够了！”何飞凤怒喝，冷冷瞪向她，“这些混账话也是你该说的吗？”

　　杨妃备感委屈，“娘娘，这些不是我说的，现在整个宫里都传得沸沸扬扬。”

　　她瞅了瞅主位上女人阴沉的脸，又道：“娘娘，此事您可得赶紧想法子，这要是任由他们再传下去，传到皇上耳里……”

　　何飞凤眉头一紧，立刻喝道：“卢沅！”

　　一名身材健壮的太监马上跪在她面前，“娘娘。”

　　“立刻吩咐下去，宫里各宫各院不准再谈论东宫的事，谁要是敢现多嘴，立刻乱棍打死。”

　　“是，奴才领命。”

　　卢沅匆匆而去。同时，冯妃正从外头进来。

　　“娘娘，”她落座后，杨妃马上将事情说与她听。听完，她一脸凝重。

　　“娘娘，此事看起来十分蹊跷，这背后……说不定正是冲着太子跟您。”

　　何飞凤忿然说道：“这些人狼子野心，本宫哪里看不出来？莫不是想借着此事打击太子，影响他负责先皇祭祀一事。”

　　冯妃点头，“娘娘通透。先皇祭祀历来由皇子负责，要是太子受此影响，那么最大的受益者便是……”

　　“三、皇、子。”何飞凤咬牙切齿吐出这三个字。

　　说完，她顿时站起身，“太子在哪，叫他立刻过来见本宫。”

　　李玢大清早去了礼部商议祭祀典礼细节，被人紧急叫到春熙宫时，还茫然不知发生何事，惹得何飞凤又是发了火。

　　他这从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说罢，他忍不住道：“青箩不会骗我，应该是有人暗中利用她来设局。”

　　何飞凤瞪了他一眼，冷笑：“你现在倒是疼媳妇了。怎么，之前不是说她蛮横无礼，盗世欺名吗？”

　　“母妃，这不是有些误会么？”李玢自觉尴尬。如今他只觉得霍青箩可怜又可爱，不想何飞凤迁怒到她身上。
　　“我亲眼见着青箩服药，她是真的梦魇缠身。”

　　他越想越觉得背后有人利用她，“肯定是东宫被人安插了眼线！说不定，上次刺客一事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何飞凤神情凛然，却是倚进贵妃椅，陷入沉思中。末了，她才悠悠道：“此事本宫已命卢沅禁止宫中再议论。你最近忙着祭祀的事，分身乏术，就先管这些，安心做好你的工作。”

　　“母妃……”

　　“此事本宫会亲自彻查。”

　　……

　　处于漩涡中心的主角正拾起药勺，徐徐调配新的香料。随后，她蘸取指甲末的量，涂抹在手背，送到对方面前。

　　“像不像？”

　　男人轻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手上，带来丝丝痒意。

　　霍青箩细细端详对方眉眼。典型的丹凤眼，她不由得想起，传言这种人最是深情。

　　可是……这个男人也有深情如许的一刻吗？

　　她倏忽间失神，对方却已退了回去，淡淡道：“基本一样。”

　　他眼底掠过赞许。

　　霍青箩勾起笑，“传闻中的‘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

　　“国色天香”，是经由楼兰进贡的顶级香料。当年，楼兰只进贡了一盒，献与端朝皇后。王皇后得此物后，甚是喜爱，时常将香料涂抹于身，一时传为佳话。

　　霍青箩最近一直潜心将此香复刻，一方面是参考古籍记载，另一方面是根据李瑢口述。毕竟，当年李瑢天天都跟王皇后在一起，对这个香味最是熟悉。

　　“行了，既然万事俱备，那事不宜迟。”她说着，往手腕处涂抹上香料。

　　李瑢将她的动作纳入眼底，意欲开口。可临了，他只是抿紧双唇。

　　东宫闹鬼一事已经传开了，经这么搅和，霍青箩是把自己定位在受害人的身份上。可孙芳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霍青箩自己提议，不如兵行险着，再吓一吓她。当然，这次不再用死物，而要用活人。

　　三更鼓声响起。整座皇城沉睡在静谧的夜里。

　　两道身影悄悄从东宫东院出来，潜进了北院。

　　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她，霍青箩贴进对方怀里时，第一感觉就是：温暖。

　　李瑢生性冷淡。霍青箩原以为，这人就连身体也是冷冰冰的。

　　所以，他也有一副温热的身躯。

　　夜风微凉，她忍不住贴得更近些。李瑢低头看了看，手上力度不禁收紧些。

　　潜入北院并不难，这地方住的都是太监宫女，沿途也没多少侍卫。不过，李瑢此次带多了个不懂武艺的霍青箩，越发谨慎了些。

　　脚步微顿，随后李瑢提气跃到那间漆黑的房后边，驾轻就熟潜了进去。

　　接下来，就看霍青箩的了。

　　……

　　“孙芳……孙芳……”

　　孙芳被这声声叫唤弄得恍惚，她在黑夜中睁开眼，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鼻间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香味。

　　脑海中封存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雍容华贵的身影仿佛在眼前走过。她浑身一震，耳边就传来幽怨的女声。

　　“孙芳……本宫好痛呀……火好大，本宫被烧得好痛……”

　　这是——王皇后！？

　　孙芳眦目欲裂，声音抖得破碎：“娘、娘娘！您是皇后娘娘？”

　　“孙芳……不是，你以前不叫孙芳……你为何换了名……本宫找你找得好苦……”

　　孙芳听到这句，全身血液几乎冻结，颤声应道：“皇、皇后娘娘，您找我、您找我做什么！丁玉从前就伺候娘娘，为您鞠躬尽瘁，您——您别来找我！”

　　“丁玉……你是丁玉……那场火你看着的……你看着本宫被火烧……”

　　那股香味越来越浓，孙芳不断打颤，甚至连被褥下也遗出一大滩水渍，尿酸味顿时弥漫开来。

　　她猛地爬起来，对着前方不断叩头，嘴里拼命念道：“娘娘！怨有头债有主！您要追魂索命，也不该来找奴婢，您该去春熙宫！”

　　春熙宫？何飞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