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加冰的椰浆拿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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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帆一晚上没睡个好觉，清晨天刚亮就爬起来给去冰箱里找出快捷便当扔进微波炉里，因为林筱钰上午还要去学校上课。
七点五十分，早高峰让江帆载着小朋友的车寸步难行。低眼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江帆回头问在后面认认真真读新课文的林筱钰：“你班主任的电话是多少？”
明明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可是面对班主任还是会紧张啊……江帆深呼一口气拨了过去电话，说明情况之后把手机放在一旁和林筱钰闲聊。
微风吹进来，江帆看了眼后视镜抿抿急着出门没涂匀的口红，心想：不负责的父母真的是很讨厌啊。
明明两个人互不相爱，却只因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平常人家中的柴米油盐在这里就变成了满地碎掉的玻璃和角落里歪倒的书架；门铃响了之后，两人依偎在沙发里问候孩子，假装无事发生，可是日记本中的铅笔痕迹清清楚楚写着：我是被妈妈喜欢的吗？
红灯闪了一下之后灭了，江帆利索地踩下油门，顺手把车窗摇上去。
在决定离婚之前，有一段十分漫长以至于痛苦万分的、艰难的过程，他们需要从个人的利益或是价值观的角度，冠冕堂皇地为自私的决定找一个理由。
很显然，林筱钰的父母正陷于这一过程之中，几年前江帆的父母也曾遇到这个问题，后来江帆跨专业考研改学了江父心仪的经管学，以此来反驳未成定局的离婚协议书。
可她心中有气，所以她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收拾了行李箱孤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她所熟悉的也只有沈琳琳罢了。
“漂亮阿姨，抱抱。”林筱钰朝她伸出双臂。
江帆弯腰把撒娇的小孩儿抱起来，甚至转了个圈。
昨晚改过的策划书需要讨论后决议，江帆请助理把纸质版登记成电子版，又去翻阅本季度的财务报表，手机扔在办公桌上屏幕亮了好几次也没管。
工作时间996的社畜天天吃外卖，江总监忙起来连外卖都忘了点。沈琳琳提着打包的午餐跟在助理后面进来时，江帆把电脑合上抬眼看过去，被摸了摸头。
“别贫嘴了，你日子快到了就没加冰，凑合着喝吧。“说完把吸管插好递到江帆嘴边。
江帆就着椰浆拿铁咬一口焦焦脆脆的肉排，不知怎么想到了当初她来沈琳琳这里避难的第一个月。当时她拿着毕业证投了很多简历都杳无音讯，没有认识的人，连地铁站都不知道在哪里；在月租五百的那间小屋门外，沈琳琳和她热恋中的男友周言按响了门铃，给了江帆一个拥抱，还有满满当当两袋子日用品零食。
有的人不会做饭，可能是家里有人做饭，不需要她忙忙碌碌。但江帆不会做饭，是因为她和厨房的八字犯冲。大学时舍友们在宿舍瞒着宿管阿姨用电饭锅煮饭，仅有的一次糊锅也出自于江帆之手。
沈琳琳当然不指望一个厨房杀手在早出晚归的日子里能自己做饭填饱肚子，因此她拉上周言买了一袋子零食，又买了十几盒速冻产品堆满了那间仅有三十平的小房子里破旧、伴随着巨大嗡嗡声才能正常工作的冰箱。
窗外的阳光正好，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江帆。
助理推门进来时，看到沈琳琳坐在老板椅上，而江帆面对窗户站着一言不发。
一片死寂过后，沈琳琳招呼助理把文件放下就出去吧，等门关上，又起身走到江帆旁边，说：“你刚才和你爸吵架，好像两个rapper在battle啊。”
江帆被逗乐了，回过头埋嫌她看自己笑话。
江如海始终觉得女人只有和男人结合在一起才有那些微小的不值一提的固有价值，同样，他也坚定地认为男人只有和女人结合在一起才能进一步创造价值。
江帆的哥哥江凌便是他迂腐老旧思想的第二个受害人。不用多说，第一个直接受害者便是生下两个孩子的崔英兰，只因江如海信奉“一儿一女便是好。”
有时候江帆会忍不住幻想，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江如海，她和崔英兰或者江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生活在都市水泥森林的夹缝中，只有下班后被红灯堵在十字路口处她才有闲时思考。但若江如海不存在，那她和江凌也就不存在了。
“这是一个悖论；江如海好像还活在几百年之前。”沈琳琳感慨。
是啊，江如海奉子成婚、认为一儿一女才是好，又让刚毕业的儿子重蹈覆辙早早结婚生子，他的人生没有什么伟大理想了，仅剩一个不听话的江帆——他是这么说的，“帆帆考上了研究生又怎么样，不谈恋爱不结婚，给她介绍那么多人都没用，太不听话了。”
听话。
江如海对子女的要求是必须要听话。这才是江帆恐惧婚姻的最底层来源。
每每过年回家，江帆都会给上初中的小侄女买很多礼物；不仅因为江帆和大她六岁的哥哥江凌关系很好，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从大学毕业到拿着硕士学历北漂找工作，她已经和江如海抗争了七年。或许有一天真如江如海所说，“你迟早要后悔！”，可那又何妨呢？江帆有时会想，不结婚却想要死后有人送终，似乎领养个苦命的孩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可以把自己的财产都留给那个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孩子。权当在菩萨那里问心无愧。
江如海得知她的这个念头后，和崔英兰大吵一架斥责：“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养一个别人生的东西，真是反了！”
结束这场闹剧的是匆匆赶来的江凌，他让江如海进屋冷静冷静，扶着崔英兰坐下来平复心情，最后和将要驱车去上班的江帆聊了几句话。
“大哥，求你了，不要和他一样用血统论束缚我。”江帆很少用“求”这个字眼，大概是她骨气奇高。
江凌默然，他知道江家生活不和谐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江如海根本不爱崔英兰，三十六年之前，崔英兰怀了江如海的孩子，于是江如海和两情相悦的情人分手，听从长辈的安排举办了简陋的婚礼。
问题就是，江如海认为血统必须是纯正的。所以他可以委屈自己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可以强迫儿子结婚生子，同样的，他绝不会允许子女的后代是一个与江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正如沈琳琳所说，如今人们的年收入已经以数十万百万而论了，而江如海却好像还活在几百年之前。
有时候江帆回家一趟，碰上江如海一个人在灯光昏暗的屋里抽着烟看电视节目，佝偻瘦小的身体好像一团腐朽的木乃伊之类的东西，江帆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流泪。可是他看到了江帆，就会吹鼻子瞪眼训斥她为什么不继续和相亲对象联系；仿佛刚刚那个落寞的老头子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公寓楼下便利店内。
沈琳琳对着周雅婷大声质疑：“你再说一遍这是谁留下的，林宓给的？确定你没看错没听错没写错吗？”
小李捂着嘴偷笑看热闹。
江帆笑不出来，她觉得替朋友送孩子上学的报酬不至于这么高。
但她又想：竹鹤确实不是什么烈酒，反倒是咖啡香让人觉得余味无穷。（注①竹鹤）
回到家中，江帆把黑色盒装的酒放在书柜上，然后给沉在消息列表里的那人发了条信息：林律师一向这么大方吗？
林宓洗完澡从满是水汽的浴室出来，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回复。
那边，江帆又靠在沙发上看着电影睡着了，脚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又如天空中的星星一般慢慢灰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加冰的椰浆拿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