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人病症扩散中》吉事果

4、Chapter 4

　　在尴尬的沉默之中，艾格西终于调出了之前的监控备份，开了倍速播放起来。

　　因为第二天他就要停业，搬到左胁腹町来，店主特地只准备了少量商品，卖完就闭门谢客——假使非常非常意外地卖不掉，他也可以送给附近的商户们，以感谢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

　　事实证明，这点担忧是不必要的。

　　这一天，因为出现了一个所有产品都买了一份的新顾客，他比以往都要歇业的早得多。

　　来得晚的顾客，只能看着closed的牌子，遗憾地空手而归。

　　他们不知道，这间铺子，已经被盘给别的商户。银色长发的店主，再也不会站在柜台后欢迎他们了。

　　他们也不知道，火爆销售的姜饼人，并没有尽数卖出。其中还有三份，被店主私留了下来。

　　一份被他当做见面礼，送给了新邻居齐木家；剩下两份，则被分别寄了出去……

　　艾格西：……

　　等等。

　　店主突然想起了这回事，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翻出手机，还差点将其掉在地板上。

　　不顾另外两个姜饼人诧异的目光，艾格西颤抖着拨通了联系人之一，“嘟——嘟——”

　　一阵忙音，电话那边没有回应。

　　艾格西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是，他还是坚持着，拨通了下一个人的电话，祈愿的情绪几乎要跃出眼瞳，化为实体。

　　这一次，对面没有让他失望，才不过几秒，就听见了被接通的声音。

　　“喂？艾格西？”成年男人懒洋洋地提着手机，背景里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是在看电影，“什么事？对了，还没恭喜你新店营业——在左胁腹町，是吗？假如有机会路过，我会去光顾一下你的生意。当然，没有机会我也会去。”

　　甜品铺店主的心情，却不如他这般明朗，“悟先生……你收到了我寄给你的圣诞姜饼人吗？”

　　“当然。”五条悟瞟了一样茶几，“刚刚吃完。怎么了？你听起来不太对劲。”

　　刚刚吃完。刚、刚……

　　艾格西嗓音艰涩：“我没事。倒是你，吃了姜饼人之后，有没有感觉不太对劲？”

　　店主在心里祈祷，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

　　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姜饼人都出了问题。也许五条悟，这位出手大方的常客，真的交上好运，没有落到白兰齐木一样的下场呢？

　　这话听起来可不是个好兆头。

　　五条悟原本闲散的心思都收敛了，“目前没有。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也还没到恶作剧的日子。”

　　他砸吧嘴回味了一下，也感觉吃出什么古怪的滋味。

　　艾格西的手艺，一如既往地绝赞。

　　“那就好。”对话那头显然放松了一些，但依旧顾忌着什么，“只是做一些顾客调查，你知道的，做生意口碑很重要。就先这样吧，我还其他的事情……如果你有任何‘不满意’，请一定要告诉我。”

　　紧接着，像是怕他追问，挂断的声音立刻就响起来了。

　　五条悟：“……”

　　欲盖弥彰的感觉。真奇怪。

　　看来店主先生，也是个隐藏了很多秘密的人。

　　*

　　因为只是圣诞节先行体验，姜饼人礼盒数量不多，一共做了三十份，未到中午就已经全部卖出。

　　对照着监控，艾格西截下了每一个购买的顾客的面孔，打印出来，排在桌面上，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完全不认识这些人，即使有了样貌，也无济于事——总不能一张张打印出来，在大街上发小广告吧？

　　再者说，还要考虑到被当做礼物送出去、顾客只是路过东京其实住址非常遥远、不幸中招但是没有超能力所以已经命丧麻雀口等等等等可能。

　　只是稍微臆想了一下糟糕的结果，艾格西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虽然这不能杀死他，但碎成两半可以让他冷静一点。

　　……至少，没有脑子的那一半，就不用考虑这种麻烦事了。

　　就在可怜的店主做出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最坏打算之前，两位客人已经开始在房子里闲逛起来，为之后的生活做着规划。

　　当然，以他们目前的身体条件来看，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

　　最后受苦受难的，只会有房子的主人一个。

　　且不提，他们都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只说艾格西是这一切麻烦的源头，他就不得不担起相应的责任。

　　也就是，被他们使唤。

　　“……睡觉的问题？”艾格西抓了抓头发，“睡在桌子上，不行吗？呃……别这么看着我，你们这个样子，万一饼干屑撒出来，掉在床上，岂不是每天都要清理。还不如在桌子上休息一会，比较方便。”

　　白兰笑眯眯的，“你指的是，睡在你日常吃饭的地方吗？以【姜饼人】的身体？”

　　齐木楠雄，他邻居家的不可爱小孩，也用死鱼眼盯着他，沉默地表示赞同。

　　哪怕不需要白兰多此一举的重读，艾格西也听出了顾客的不满。

　　于是，他悄悄地把“啊？我指的是睡书桌，这不是也挺好的吗？”咽了回去。

　　艾格西满脸无奈，“可是我这里实在没有合适的家具……除非你们愿意睡在模具里面，我可以用手帕垫一下。”

　　店主一边说，一边点头，试图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两双不赞同的豆豆眼。

　　艾格西简直要被挑剔的顾客逼疯，“好吧……我现在就出去买，行吗？”

　　*

　　挂断了电话之后，五条悟总感觉不对劲。

　　他和店主认识不久，交际也大都集中在生意往来上面。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极端的甜品脑袋，又在开业初期，为不知道从哪个山顶洞出来的、对现代商业运营一无所知的店主，提供了帮助，他们可能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

　　艾格西除了烘焙手艺高超之外，性格也很温和。

　　和他成为一个朋友，并不是坏事——当然，考虑到五条悟的职业特殊，这个“朋友”还缺少了一个前置词，“互不干涉”。

　　这是为了店主先生好。

　　虽然五条悟本人，不太喜欢这种举着“为你着想”的旗帜、替他人下决定的行为，但他也不得不说，这的确适用于他们的情况。

　　在这之前，艾格西也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但基本是因为有了新品，请求熟客的意见。

　　至于五条悟的回答，从来都是人设不倒的“再甜一点就更好了”，而店主则遗憾地说“现在减糖产品才有市场”。

　　不过，话虽这么说，总是很在意食客评价的艾格西，还是会在某些五条悟的特供份甜品里，多加一份糖。

　　这一次的姜饼人礼盒，倒并不属于其中的范畴。

　　因为店主本人，也是出于闭店的惆怅，才会想起在圣诞节前，先行赶制一批姜饼人出来的。

　　转送给五条悟和那个人，更是一时起意。

　　送给邻居家小孩的那份，更是他本来要留着自己吃、但是手头突然发现拿不出见面礼，才会临时顶用的。

　　白发蓝眼的咒术师想不明白，艾格西为什么会突然用那种慌张的语气，谈论起姜饼人的问题。

　　但他不免上了心，决定等会上门去看看。

　　反正也不远——仗着一分钟可以往来日本一切地方的速度，五条悟如此想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学生们闲散的交谈。

　　“真是的，不是说任务做完了吗？怎么还不来上课。”带着不满的女声，显然是禅院真希。

　　她的同学，熊猫说：“大概又是在边看电影边吃零食，悄悄偷懒咯。把实战课改成自习，他又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

　　狗卷棘赞同：“鲑鱼。”

　　虽然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的闲话肯定会被宿舍里的老师听见，但是他们没有收敛的意思，显然是为了批判这不负责任的行为。

　　现在的学生，背后说坏话都这么嚣张了吗？

　　五条悟不由得思忖道，全然不反思自己。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要打开门进行正义的谴责，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跳下沙发……？

　　五条悟：“……”

　　五条悟：“……？”

　　他高达一米九、足以在物理意义上傲视咒术界的个子呢？

　　就算有的人早上和晚上身高会有轻微的不同，那也不会陡然从巨人，缩水成了小蚂蚁吧？

　　门外，学生们的声音更近了，门铃也适时地响起。

　　在重复了几次，却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们也不免有些奇怪。

　　“大芥？”狗卷棘表示疑惑。

　　禅院真希虽然也感到莫名，但还是说：“估计又在哪里排队买蛋糕了吧？这个没有师德的家伙……除了甜品，脑子里还有什么玩意？稻草吗？”

　　熊猫摊手：“至少他对食物的品味很不错——为什么不是我们接到了那次的任务呢？受害者经常送亲制甜品什么的，我也想要。而且，真的好好吃。”

　　“不，他好像花了钱的吧？”禅院真希一边说着，一边和同伴们离开，“五条家不是很乐意供养他们的家主吗？但是话说回来，店主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认为“在外面不务正业”的五条悟，就站在门后面。

　　——以一个小小的、姜饼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