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等你》粉墨未了

2、好好活，因为我们会死很久

　　第二天早上，刚到公司，诚诚就开始向我汇报她昨天盛大而成功的约会，从开始的众人集体活动讲到后来的两人单独亲密，从我的办公桌前讲到卫生间的洗手池。
　　“端端，你昨天没去真是太可惜了，我告诉你，昨天的party有两个帅哥，简直是极品啊，我真想扔下我老公，拉着他们去私奔。”诚诚满眼桃心的向我诉说。
　　“你老公？才认识几天啊，就变成你老公了？你老母同意了吗？”我无奈。
　　“哎呀，通过昨天的测试，我给他升职了。你说你就把那么浪漫美好的夜晚全部用来陪你那只恶狗，你是不是女人啊？”
　　“是不是女人，刚才我上厕所你都跟进去了没看见吗？”我涮好水杯走出卫生间去打热水，诚诚就一直跟着我絮絮叨叨，在家里有Andy来来回回跟着，在公司又来了个诚诚亦步亦趋，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这么好的人缘和狗缘了？
　　“一般养狗的人啊，经常会被狗牵绊，社交空间就会变得狭窄了。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我看应该把它处理掉才好。”不知道当初赵尔淳决定把Andy留给我养而没有牵回家，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呢？我无声的笑了一下。
　　“陈端你养狗啊？什么品种？”旁边的同事李萌听见了凑过来好奇地问。
　　“德系杜宾。”我答。
　　“杜宾！狗中的宝马，太羡慕了。有一次我在H大附近看见一个男生，长的那叫一个帅，牵着一只杜宾，贵气十足，那只狗光滑的背毛像黑色的缎子一样发亮，完美的骨架，身材好像一匹小骏马，那一人一狗骄傲的穿过马路，旁边的小姑娘全都口水直流。”李萌还沉浸在记忆的画面里不能自拔，我暗想，H大附近，不会这么巧吧。诚诚在一旁插了句：“陈端的狗长的也很帅，名字更帅叫Andy，就是表情很酷，对人太凶，看谁都跟盯贼似的。”上次诚诚见到Andy十分兴奋好一阵逗弄，结果Andy大概觉得自尊受损，冲她一顿狂吠，着实把诚诚吓着了。
　　“Andy？嘿嘿，陈端你很喜欢刘德华呀？”李萌倒是注意到这个名字，看着我一脸坏笑。
　　“恩，还好。”我含糊的答着。
　　这个名字的由来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直接承认好了。其实喜欢刘德华的另有其人，是赵尔淳的英语老师，大学校园里，穿着打扮非常潮，非常fashion的老师，一般是教英文的。他们英语老师就是这么一位，教他们的时候刚留学回来，人长得还不错，什么都敢穿，她的百变造型曾是赵尔淳他们每节课的开题——开门先点评的话题。据说那位从小就迷刘德华，在看完刘德华在H市的演唱会之后，第二天上课讲的全是刘德华，因此得了一名儿，叫小娟儿老师。有一次我帮赵尔淳整理书，看见一篇他的英语作文，下面有小娟儿老师写的评语，称呼他Dear Andy，上天入地的把他夸了一番，评价英语水平的寥寥几笔，重点篇幅都在正论赵尔淳是个帅哥。瞧这苗头不大对呀，我就试探性的问他：
　　“哎，Andy Zhao是谁呀？”
　　赵尔淳一脸你是猪啊的表情看着我说：“Andy是我在英语课上用的名字。”
　　“哪位高人给你起的呀？”我锲而不舍。
　　“我们Miss娟儿。”
　　“她喜欢刘德华，干嘛给你起名叫Andy呀？”
　　赵尔淳在我不停地追问下终于察觉味儿不太对，露出一抹痞笑。
　　“她说我长得非常帅，有点像刘德华，但是比他多了一份阳光的气质，怎么着吃醋啊？”
　　“额呸！以前我看她就腰不好，走一步屁股转90度，现在看来眼神也不怎么样。”
　　“嫉妒吧，人家那叫万种风情，您屁股转180度也得别人能看的出来呀。”
　　居然戳我痛处，“不管她是风情还是发情，反正以后你的英语课我都会坐在你旁边，一定要她看得出来。”
　　“好啊，如果你有那个勇气的话。”赵尔淳说完前前后后的扫视我，然后把目光故意停留在重点部位。
　　自此之后，我对Andy这个名字就有些仇视，当赵尔淳把两个月大的小杜宾抱到我面前，让我给它起个名字时，我掷地有声的叫“Andy！”
　　他立刻反对说：“不行，爹和儿子怎么能叫一个名。”
　　“那人家父子还叫老布什和小布什呢。”
　　“它可以叫小布什，但是不能叫Andy。”
　　“Andy！”我大叫一声，小狗受到惊吓转头看我，“你看它喜欢这个名字，杜宾不就是狗中的刘德华嘛，英俊的长相，完美的身材，叫Andy正合适，再说你叫它布什它答应了吗？没有吧，就叫它Andy。”我先声夺人，一锤定音，哼，Miss娟儿能给你起名叫Andy，我怎么就不能给狗起名叫Andy了。
　　“陈端，把现金日报发给我。”老周的声音骤然传进耳朵里。
　　“是，周经理。”老周一来，我身边开“早会”的人早已作鸟兽散，最近老周脾气不太好，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还是夹紧尾巴小心应对为妙。赶紧把昨天的现金日报发给他，再抬头偷瞄了一眼，看见一张标准的被深度套牢的脸，哥哥现在是当不成巴菲特了，估计是被扒层皮。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骁打电话过来，说是晚上有一个同学聚会，我推说还要回家喂Andy，不能去了。他让我先回家喂狗，他去家里接我，弄得我不好意思再拒绝。一般这种聚会去的都是赵尔淳的哥们儿，有一些跟我比较谈得来的女生，也是过去通过赵尔淳他们一帮人认识的。那些人往往会让人回想起一些事，时间似乎还没有强大到不让那些回忆来折磨我。
　　从家里出来时，Andy大概不满我又要出门而不带它，咧嘴露出所有的牙冲我一通狂吠，踩碎了垃圾桶，还弄脏了我的衣服，这只败家的狗，又不听话了，回来再找你算账。
　　坐上林骁的车，我看着衣服上的污迹郁闷，着急出门来不及换，洗衣服也并不在我这几天的计划内。
　　“怎么了？不高兴。”林骁问。
　　“Andy不让我走，闹得一团糟，回去还得收拾残局。”被他看出来了，我赶紧调整一下情绪，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不喜欢大家的聚会而不高兴，虽然是有些不愿意，但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些人能想起我来。
　　林骁似乎考虑了一会儿，话才出口：“如果你不喜欢，我帮你找人养它吧。”
　　“不用。”我立刻回答，想了想又说：“有它陪我也不错。”
　　林骁没再说话，我看了看他，工作了这大半年，他比从前更加干练，学生时的一点青涩也都蜕尽了。想想赵尔淳手指穿着一身篮球队服满头大汗的高个男孩说这是我们宿舍二哥的时候，好像就是昨天的事，而今天那个曾经被晒得黝黑的男孩已经成为行事沉稳的我党优秀的公务人员了。自从尔淳走了以后，林骁会经常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还和从前一样像个哥哥似的照顾我。
　　到了聚会的地方，是我很喜欢的一个重庆菜馆，进门就是一股辣椒和麻椒混合的味道冲鼻而来。
　　“在这吃热闹。”林骁说。
　　我们走到包间门口，一阵哄堂大笑传了出来，我推门而入，“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见我和林骁进门，大家边笑边招呼，“快坐快坐，就等你俩了，刚才晓鹏在学他们公司的老板训话，超级搞笑，哎呀，我肚子都疼了。晓鹏你再给二哥和陈端演一遍。”
　　我们这些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菜鸟，在单位受气是难免的。对实际工作的不了解，对复杂人际关系的不适应，盛气凌人的前辈，阴晴不定的上司都让我们无所适从。无论是政府、国企还是民营、外资，是家里安排的还是凭本事应聘的，在哪都得先夹起尾巴做人，受了气在外面也只能压抑强忍，对家人又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最后只能在同学朋友之间相互诉苦，排解一下，免得抑郁。一顿饭下来，基本上就是批斗大会，不过大家说说笑笑聊得也蛮开心，时间也过得很快，有人已经提议今天先散了，改天再聚。
　　“实在对不住，我明天早上得陪老总去见客户，今儿不能玩太晚。”
　　“行了，咱们得支持东东的三陪工作，今天先到这吧。”
　　“哈哈哈，好。”众人又开了半天玩笑，然后一起走出饭店，向不同的方向离去。
　　“陈端。”黎少叫我，他走到我面前冲我露出一个微笑，这人很少笑，每次他一笑总让人感觉是皮笑肉不笑似的。
　　“陈端，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我们大家希望你每天都能快乐，有些人忘了的好。”黎少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边走边挥手说：“二哥，送陈端回家啊，我先走了。”
　　一股热气直冲向眼眶，原来这才是今天聚会的目的，我仰起头看看天空，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晴天。林骁来到我身边说：“走吧。”我低头向他露出一个自认最灿烂的微笑，然后对他说：“二哥，谢谢。”我想他肯定明白我所有的意思。
　　“快上车吧，晚上冷”他微微一笑，帮我打开车门。
　　一直以来，我觉得我并没有因为失去而害怕和逃避，却还是被他们揭穿了自欺欺人的快乐和自以为是的演技，我知道我还拥有着很多，所以不能敷衍生活，既然这样，就好好活着吧，毕竟我们会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