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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始 ...

  •   大概是连日来的奔波,第二天都日上三竿了,知青宿舍还没有动静。

      天不亮的时候,许淑宁其实醒过一次,她听见了打鸣声和狗叫,摸着手腕上的表。
      可别看屋里没装窗户,木板一挡还是不怎么透光,她啥都看不见,只听见齐晴雨的呼吸声,近得像在耳边,吓得她往床沿挪。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自己睡一张床,和大姐分上下铺,好像已经成习惯,多个人总觉得很拘束。

      在公社打地铺那几天,因为宽敞,彼此之间有距离,但现在这床是本来打算让一个人睡的,哪怕是她们俩躺着都有点拥挤。

      这对许淑宁而言是折磨,她并非很快同人熟稔的性格,但这样的同床是大家不得不接受的情非得已。
      她只能任由手臂垂落,心想别摔下去才好,带着一点隐忧再度睡着。

      没多久,就是齐晴雨醒来。
      她从帘子的缝隙往外看,琢磨着要不要把她哥叫醒,犹豫之间察觉到床板的震动,扭过头道:“吵到你啦?”

      要不是屋里安静,那点话音都听不见,许淑宁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想去厕所。”
      得走到路口那儿去,她已经憋好一会,与其说是被吵醒,不如说抓到机会。

      齐晴雨正有此意,眼睛一亮道:“我也想去。”

      两个人对视笑笑,很有默契不再说话,蹑手蹑脚穿好外套,悄悄地打开门,被迎面而来的风照着脑门来一下。

      许淑宁抱臂道:“还是挺凉的。”
      跟西平的冷不一样,南方的天像是癞□□不咬人但膈应人,虽然不至于瑟瑟发抖,又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寒气来。

      齐晴雨也有同感,说:“昨晚你听见了吗?风跟鬼哭狼嚎似的。”
      宿舍往后半里地就是山,树高得快遮天蔽日,这种天气居然叶子还是绿的,茂密得让她甚至怀疑会有什么毒蛇猛兽跑下来。

      许淑宁夜里睡得挺好的,顺着自己的头发说:“我倒头就睡了。”

      她出门前全家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吓得她一颗心高悬着,看到人就捂着口袋,火车咯噔大点声都要瞪着眼。
      现在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她也快熬不下去,哪里顾得上什么三七二十一。

      齐晴雨虽然有哥哥,可两个人是轮流放哨,生怕那点家当折进去,也是叹口气说:“没办法,太累了。”

      到这会,两个女生才算搭上话,去趟厕所回来就熟稔不少。
      她们也没进屋,直接蹲在屋檐下洗漱之后把火升起来。

      早晨的露水在阳光下蒸发,空气里仍旧带着一点水汽。
      许淑宁到门口的沟里薅一把野菜,洗干净后掰开扔进锅里,心想这玩意真是苦巴巴。

      不过谁也没有挑味道的资格,尤其是只吃饭的人。
      很快几个男知青都起床,睡得最晚的郭永年随意抹一把脸道:“今天咱们把窗户弄一下。”

      一来只用木板挡着,从四面八方都漏风,盖再厚的棉被也是凉飕飕的,二来马上要干活,他们的东西总得有个保障。

      大家对此都很深以为然,只是苦恼起来道:“要怎么弄?”

      郭永年也不知道,咬着筷子说:“待会去找大队长吧。”
      不过按昨天的情形来看,连他也没把握这事有没有人给解决。

      幸好赖大方这次还是挺爽快的,说:“东西你们自己搞就行。”
      乡下盖房子,人力本不值钱,亲戚们帮衬是应该的,他使唤自家儿子就行。

      众人都做好要什么都自己来的心理准备,诧异于他的态度,面面相觑,最后郭永年道:“钱我们凑出来了。”
      他们是修修补补,连地基都不用重新打,因此需要的砖不多,先跟存着的人家换就行。

      只要不花大队一个自,赖大方还是能大方起来的,他摆摆手说:“我来弄,你们明天上工就行。”
      又道:“你们明年要想分粮,今年就得好好干。”

      知青们头一年是有补贴的,起码还算有口饭吃,但第二年就成问题了。
      像许淑宁她大哥在东北插队,口粮勉强能养活自己,但生活用品就需要父母每个月补贴个几块钱的。

      没办法,人不光有东西吃就能活,许淑宁甚至觉得对自己能不能有饭吃都很怀疑。
      她第二天忧心忡忡地起床,趁着没人注意往嘴里放颗糖,心想不知道能撑多久,有气无力地跟着走。

      此刻天才亮,太阳还藏在云里,大家借着不知道叫月光还是阳光的亮行动。
      不知是什么虫子叫着,草堆里窸窸窣窣的全是动静。

      许淑宁有点怕是老鼠,想往中间站一点,瞥到边上梁孟津发白的嘴唇,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梁孟津本来就生得瘦弱,这几天更是憔悴。
      他主要是饿的,但不想搞特殊,毕竟大锅饭就这程度,因此只说:“就是有点困。”

      困也正常,因为这个点要是搁西平,都还算大半夜。
      但干农活的话就正适宜,等日头再烈一点,大家都各回各家。

      不过许淑宁没等到那会,就已经扶着树大喘气,心想油水是不够,眼前好像都在冒金星。
      她慢慢坐下来掏口袋,顾不得手是脏的,把饼干往嘴里扔。

      就这么一口,人能缓过来劲来,休息一会撑着地又站直,弯着腰拔草。

      她好了,又轮到齐晴雨坐下来,总之一早上你方唱罢我登场,计分员想放点水都没办法,大笔一挥道:“你们这样明年肯定没饭吃。”
      一个工分才两分钱,像他们这样西北风都找不着。

      也就郭永年和齐阳明好些。
      前者勉强跟队里的劳力们持平,能计四分,后者也凑到三分,但剩下四个不分男女都是一分半,一时叫人分不出强弱来。

      梁孟津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不说话,倒是陈传文大大咧咧道:“反正我就上基本分。”
      大队有要求,人均每年要一千分才给分粮,也是为了避免有些人光吃补助粮。

      这种规定其实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但人在屋檐下,总归是得听话,况且干活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居然有人把偷懒说得这样光明正大?

      许淑宁只觉得无法理解,对着另一侧翻白眼。
      她眼珠子回归正位,心想梁孟津怎么连脸色都这么难看,不免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梁孟津勉强算是高干子弟,家里又只有他和弟弟梁孟京两个孩子,加上他身体本来就弱,家里的伙食一直供应得好,起码顿顿能吃饱。
      但自从出发开始,他就没见过米饭,地瓜吃得烧心,连鸡蛋这种都是天方夜谭,嘴里淡得想把舌头都咬下去。

      只是他觉得既然下乡是自己选的,就得赶快适应,咬咬牙一直挺着。
      可到需要花力气的时候,哪里是装得住的,这会眼前的人影都快有十几个,还逞强说:“没事。”

      这话没人信,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不大好。
      郭永年建议说:“你下午还是歇歇吧。”

      哪有第一天就挂免战牌的,梁孟津刚要张嘴,意识渐渐涣散,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说:“我饿。”

      饥饿,是每个人的共同点。
      许淑宁伸手扶他的时候都听到自己的肚子也在叫,回宿舍后赶紧泡糖水。

      大家乱哄哄的生火做饭,把梁孟津的罐头给开了——本来他是要拿出来大家吃的,但肉罐头的价值太大,知青们都不愿意占便宜,他只能收回去。

      现在想想,早点开说不定还没这出。

      醒过来的梁孟津也是这么想的。
      他小时候很经常生病,在大院里没多少朋友,下乡后一直尽量不想给大家这种印象,现在居然还是这样,因此懊恼得想捶墙。

      已经是下午,大家都去上工,只有趁机留下来照顾他的陈传文无法理解,说:“我看你不像指着工分吃饭的人。”
      这么拼命做什么,像他一样不好吗?

      梁孟津抿着嘴不说话,给自己咬出血色来。

      明明年纪不大,苦大仇深做什么。
      陈传文耸耸肩,往床上一瘫接着睡,心想反正自己休息好了就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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