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逢元》亦归不寻

5、洞房花烛

　　“竹枝应是饿坏了吧！”

　　元皇后笑着吩咐了一声，沐如立刻会意，将热腾的菜式端上红木桌案，两菜一汤，另配有一碗燕窝粥，皆用的小巧精致的碗筷，可供一人使用，元皇后作为中宫之主，一向主张勤俭，不喜铺张浪费。

　　这习惯似刻在了骨子里，一直未改。

　　“还是姐姐对竹枝好。”

　　元竹枝有些笨重的起身，头饰太多，压的她有些不自在，元皇后见妹妹皱眉，自是明白原由。

　　“沐如你去替竹枝将头饰都撤了，我们西景的工匠一个顶一个的实在，这金饰不参半点假，便也重了些，难怪你不习惯，既是要用膳，自然要轻快些才好。”

　　“是皇后娘娘！”

　　宫女沐如领了命令，很是细致的将头饰取了下来，动作轻而柔和，未曾勾到发丝，在宫中久了，其中奥妙便也懂了些。

　　南宫逢元留也不是，离开也不对，皇嫂在场，他只能守礼。

　　皇后本是打算留在恭王府，只是不大合规矩，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在外人看来，这新婚之夜，元皇后若是留在恭王府，难保会让人生疑。

　　待元竹枝用完膳，她宠溺的瞧着妺妹良久，细细叮嘱了几句。

　　“竹枝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同姐姐说，你明面上用着恭王妃的身份，进宫也不会有人拦着。”

　　“姐姐，竹枝记下了。”

　　元皇后还是不大放心，大抵是怕又有什么变故，她可经不住吓，恭王瞧着老实，也不知西景帝走后，他会如何？

　　元皇后握着妹妹的手，又叮嘱了几句，才缓步离开，好在西景帝将柳行丘留在王府保护恭王，她也能放心一些，柳行丘自是不会忽视元二小姐。

　　夜渐深了，席上的宾客都已归家，西景帝先一步回了宫，他并未与元皇后一道回宫，大概是见肃远王也在席上，他有意与元皇后保持距离，实则是为了护着她。

　　有时候帝王的宠爱不是荣幸，而是赴死的道路，肃远王将汐妃塞进宫，自是别有深意，元皇后若阻了路，其下场可想而知。

　　也不知元皇后心中是否明了？

　　元皇后回到宴席之上，见只余她一人，那丝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无人能够发觉。

　　这皇后当久了，连情绪也能收放自如。

　　新房中的两人相对无言，元竹枝见恭王迟迟不离开，心中的慌乱还是有的，护着她的人回了宫，只怕恭王是个两面派。

　　南宫逢元哪知自己被误会，他是习武之人，自是能够听见屋外的动静，肃远王的人并未全部离开，他去偏殿休息，当然不能被旁人发现。

　　“你……还不走吗？”

　　元竹枝怯生生的说着，姐姐不在，她显然没什么底气。

　　南宫逢元未答，反而是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元竹枝还想再说些什么，南宫逢元一慌，抬头捂住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元竹枝退无可退，慌忙拿起一旁的金钗就要刺过来，南宫逢元赶忙制住这拿着金钗的手。

　　“元二小姐稍安勿躁，本王无意冒犯，殿外有人监视，这窗上映有影子，你我不能太过疏远，恐让人生疑。”

　　元竹枝瞬间明悟，只是自己被南宫逢元制住，动弹不得，她显然有几分不悦。

　　“你松开我，我……不动就是了。”

　　元竹枝不再反抗，南宫逢元渐渐松开了手，得了自由，她赶忙移了移身子，窗上映着的人影渐远，不料南宫逢元又靠了过来。

　　元竹枝以掌为挡，阻止了南宫逢元的靠近。

　　“影子相近，迷惑他们便好，你……别在靠过来，我日后还要嫁人的。”

　　南宫逢元有些委屈，却还是移开了距离，窗影上的人儿亲近，殿中却相隔甚远。

　　南宫逢元不解，按理说元竹枝应该记得他，怎的当初救下他，如今对他却像个陌生人，未有半分熟悉之感。

　　“元二小姐，莫不是忘了当初你……”

　　“王爷，肃远王的人都撤了，您是时候该离开。”

　　还不等南宫逢元问明原由，柳行丘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南宫逢元只当没有听见，任不死心，他寻了恩人三年，她倒好，全然不认识自己，苦了他一人单相思。

　　“元二小姐，你可还记得本王，昔日在西景皇城，你……”

　　“王爷，您再不离开，明日臣便上报皇后娘娘，王爷还是不要打扰元二小姐休息为好。”

　　柳行丘守着皇权，便也不惧王权，铁了心的要将南宫逢元驱离正殿。

　　南宫逢元无奈的看着窗外，若不是此人武艺之高，他才不会将他留在府中。

　　“本王不过是同她问几句话，又没有做越礼之事，你何故多次催促？”

　　“既然未有越礼，王爷的影子离这么近又是何意？皇后娘娘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还望不要因了王爷离间了帝后感情。”

　　这事被他上升了高度，柳行丘搬出西景帝，南宫逢元的无奈又多了一些，自己好歹是个王爷，怎的都不怕他？

　　不过这阵子宫中的确传言帝后不睦，南宫逢元只能加快语速，静待着答案。

　　“本王只有一个问题，元二小姐可还记得你曾救过本王，那是三年前的事，你细细想想。”

　　这个问题好象很重要一般，南宫逢元的目光急切的候着。

　　“王爷许是认错了人，今日才是我第一次见王爷。”元竹枝的记忆里，她从未与恭王有过交集，她救的是柳行丘，非是南宫逢元。

　　“是吗？”

　　南宫逢元愈发疑惑，不解元竹枝眼中的陌生，既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再如何追问下去也是无用的。

　　“就当……就当是本王认错了人。”

　　南宫逢元语气很淡，大婚本是喜事，而他心中却全是愁绪。

　　“王爷……”

　　南宫逢元只觉得柳行丘有些阴魂不散，正要出言，瞬间意识到这不是柳行丘的声音，而是王府的老管家，他语气松了松。

　　“何事？”

　　南宫逢元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打开殿门，见到的却是柳行丘的脸，哪有王府的管家。

　　“怎么是你，管家呢？”南宫逢元言语间带着几分嫌弃。

　　“学人语气，臣自小就有这本事，王爷既是出了殿，顺路回偏殿吧！您没有困意，元二小姐也得休息。”

　　柳行丘用了敬词，亦是拱手见了礼，赶他去偏殿也是元皇后的吩咐，南宫逢元自知不能怪罪他，若要做个贤王，哪能做这迁怒之事。

　　想到以后的日子还长，元竹枝近几日会住在恭王府，南宫逢元也不再纠结往日的事，他转身看向桌案旁的美人，温声道：

　　“本王便不叨扰了，元二小姐早些歇息！”

　　元竹枝报之一笑，也算回了礼。

　　“王爷慢步，恕竹枝不远送。”

　　柳行丘见南宫逢元去了偏殿，顺手合上了殿门，复又将身形隐在了黑夜之中，他忠于皇室，侍奉西景帝与元皇后两位主子，元皇后交代他守在洞房外，他自是不会离开。

　　这人都走了，元竹枝的耳根子总算清静了许多，假成婚一事，也无需让她去侍奉谁，正合了她心意。

　　她正想解下婚袍入睡，袖中的信顺着衣袖从里侧掉了出来，她顿了顿，将信拾了起来。

　　虽说今日姐姐同往常一般没什么异常动静，但她还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元竹枝理好衣裳，抬步走向了窗边，几经犹豫，她推开了窗，却没看见人。

　　也不知柳行丘还在不在？

　　元竹枝忆起当初救下他的场景，心中笃定他应当不会拒绝帮忙，元竹枝鼓起勇气，望着月光洒下的夜色，轻声道：

　　“柳行丘，你还在吗？”

　　她话音刚落，柳行丘便现了身，只是所离甚远，并未走到木窗前，他藏身于暗处，那双锋利的眸子变的温和起来。

　　“元二小姐……唤我何事？”

　　窗外有了回音，元竹枝心头一喜。

　　“我知道你是暗卫统领，只听命于皇权，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这事恐怕会让你为难，若是你不愿做，也是无妨的。”

　　柳行丘听惯了主子的吩咐，从未有人说过无妨二字，他张了张嘴，复又合上，随后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会尽心而为，元二小姐但说无妨。”

　　元竹枝见他肯帮忙，自是欢喜不已，只是见不着人，她总是不大放心。

　　“我这有一封信，你看后就明白了，无需急着回我，等你有了空，再回我也不迟。”

　　在月光之下，柳行丘能清楚的看见元竹枝手中的信，明明可以走过去将信拿过来，但他未动一步。

　　柳行丘许是有自己的顾虑。

　　“元二小姐将信放在窗边便成，我待会过来取，夜间露重，元二小姐还是将窗护关上吧！勿要着凉……不然，皇后娘娘会为你忧心。”

　　“那便先谢过你了。”

　　元竹枝闻言，果然将信放在了窗边，合上了窗，大约是担忧殿外还有别的势力，惟恐信被别人取了去，她未将窗完全合上，即便是上了床榻，元竹枝的目光也还在窗子那处，隐约能瞧见信封的轮廓。

　　许是困意来袭，元竹枝没在等了，以柳行丘的武功，这信应当无恙，想到此处，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当感知到元竹枝沉睡后，柳行丘方才走近窗边，拿起了信，瞧见上头有自己的名字，女儿家的娟秀小字，他鲜少的露出了几分笑意，将信收了起来。

　　瞥见窗户未合紧，这风儿时不时钻进殿去，柳行丘轻声将窗户合上，只恐吵醒了殿中的人，做完这些，他又回到了原地，尽心的守着。

　　殿中的花烛还在燃着，大抵有燃上一夜的意思，它是恭王府唯一的光亮，似要与月儿争个高低，不巧有一片乌云飘来，正好遮住了月亮。

　　如此在西景皇城中，唯有元竹枝房中的花烛像极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