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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侯府前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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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景朝永和十五年,三月十五日夜。
青绿色的香炉燃起,那股子沉香味布满了屋子,床榻上的美人目色平常,她望着香炉中升起的烟雾,眸子微动。
元竹枝有些呆滞的看着香炉,只见白雾消散,又升了些新烟来。
绵绵不绝的,怎么也却不掉,就如同她这身子,由不得自己做主。
“二小姐,你多少吃一些吧!不然这身子怎受的住?”
府中的丫鬟小云儿日日在劝,元竹枝却没什么兴致,左右她也逃不过嫁进恭王府的命运,如何能恢复往日的笑颜?
“姐姐呢?她可回府了?”
元竹枝足足有一个月未见姐姐,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姐姐说会去替她想想办法,尽量取消她与恭王南宫逢元的婚约。
可是这婚事眼瞧着越来越近,姐姐那却没有半分消息。
丫鬟自是不知宫里的情况,不过街边的传闻却听了些。
“二小姐,我听说皇后娘娘被陛下禁了足,大概是这个原因没有回府中来。”
元竹枝蹙眉不语,心中不由得阵阵担忧,若是因了自己,害得姐姐与陛下闹的不愉快,反而是她的罪过了。
只是她颇为不解,姐姐说过她在宫中很是受宠,怎会被禁足呢?
“你从何得知了这消息?姐姐她为何被禁足?”
“二小姐,我都是听旁人说的,哪里知道原因?要不等侯爷回了府,再去问问。”
元竹枝未言,慕阳侯是武将,哪能过问宫闱之事,皇后既是被禁了足,他又如何能见到女儿?再者皇后怕是也不愿见他。
元竹枝心中烦乱,这沉香对她似乎也没了作用,未见半分安神的效用,算着日子明日便是大婚,她如何能静下心来?
恭王是当今圣上的的亲弟弟,再怎么矜贵,她也是无意的。
这人生在皇室,又不缺女子相伴,也不知瞧上了她什么,一月前恭王竟请旨赐了婚,元竹枝可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二小姐,二小姐。”
丫鬟见元竹枝发愣,连连唤了几声,元竹枝回过神来,看向桌案上的赤色嫁衣,心中满是叹息,她哪是想嫁人的心情。
一个月前才过了及笄礼,明日就要出嫁,恭王也太急了些,听说王府的大婚筹备早已周全,恭王的动作还挺迅速的。
众人备好了一切,只是不曾问过她的意思,元竹枝不大欢喜,面上的愁意怎么也抹不平。
“前些日子让你收集的事,可有消息了?”
她自知逃不了,又不想连累姐姐,便只能期望恭王府不似慕阳侯府这般冷意。
“当然有了,二小姐交代的事,小云儿办的可好了,不过二小姐需先用膳,等吃过了,小云儿才会将东西交给二小姐。”
丫鬟拿出一沓纸张,很是嘚瑟的在元竹枝眼前晃了晃,就是不给她。
元竹枝本想抢过来,却使不上力气。
许是这些日子所食甚少,便也没什么力道,无奈之下,她只能起身吃了些燕窝粥。
小云儿很是满意的瞧着,待元竹枝吃完粥,她才将信件奉上。
“小云儿,你愈发没规矩了。”
元竹枝嗔怪的说了一句,随后拿起纸张细致的瞧着,只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小云儿,你收集的就是这些?”
“二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我那日是怎么交代你的,又没让你收集恭王的喜好。”
头一张纸上写的便是恭王的喜好,没有半分疏略,连他喜欢的吃食都一一在列,足足有一百多道菜式。
小云儿可没觉得自己不对,理直气壮的说道:
“小云儿这不是想让二小姐,更加全面的了解恭王吗?多收集一些,日后总能用上。”
能用上吗?
元竹枝也不知道,但她不会去奉承恭王便是了,明明没有见过她,偏生要请旨娶她。
元竹枝迅速翻过那几页恭王的喜好,瞧着后头的几页,总算有一些她能用上的。
上头写着恭王有三不喜:
不喜白衣,不喜琴音,不喜沉香之味。
元竹枝暗道这人古怪,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这婚事既是拒绝不得,她大可让南宫逢元厌烦她,这般她才自在,无需侍奉自己不喜欢的人,想到此,元竹枝多了几分笑意。
“二小姐,你笑什么?”
小云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变化,只觉元竹枝很是奇怪,不过就是几页纸,有什么值得发笑的?
“我没笑什么,一定是小云儿看错了,正好无事,不如去替我收拾几件白衣吧!顺道装些沉香,明天与那架古琴一道装箱,大婚时带去恭王府。”
元竹枝想着,既是恭王不喜的物件,恭王府应当寻不到,她便要带些过去,这般一来,也不用日日讨那人欢喜,既不是本心之意,她自然不想委屈了自己。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收拾。”
小云儿未曾细细看过那些信纸,自是不知元竹枝的用意,只当她是想明白了,日后会好好过活,哪知她打的是另一番主意。
支走了小云儿,元竹枝继续看着那些纸张,恭王的喜好她视而不见,专门记着他厌恶的东西。
恭王不喜女子近身,不喜与人同车。
元竹枝拈杯尝了口清茶,微微笑了笑,她自觉与恭王保持距离是件很简单的事。
她如今担忧的是姐姐,只是可惜她不能自由进宫,只愿姐姐无事才好。
大婚前一夜,元竹枝看了一宿恭王的喜与恶,全然记在心中。
慕阳侯在徐姨娘房中,自是不会去理会元竹枝,若是真疼这个女儿,哪会不闻不问。
元竹枝大概也明白,这一个月以来足不出户,她只见过皇后姐姐,也只有姐姐问过她的心意,旁人自当她心喜恭王的丰神俊朗,心喜王府的权贵。
实际上她不想攀附南宫逢元,也不愿做他的王妃。
可惜只有姐姐明白,便是小云儿也是不懂的,只当她离了慕阳侯府,不必再同徐姨娘相处。
慕阳侯府内,元竹枝正提笔写着信,墨迹在白纸上散开,也不知这信是给谁的,她平日里也就只同姐姐亲厚。
待信密封好,只见上书:柳行丘亲启。
此人是西景帝的暗卫统领,三年前遭遇刺客围杀,身穿一袭黑衣晕在京城一角,恰巧被路过的元竹枝所救,元竹枝仍记着那人整日蒙着面,即便受了伤也不愿露出真容,两人只有那一次相遇,此后未在相见。
偶然间元竹枝听闻柳行丘在明天的迎亲队伍中,便想着求他帮忙,她写这信无他意,只是想问明皇后的情况。
姐姐在宫中到底是如何过的?
她开始怀疑姐姐所言的圣宠,便只能去问柳行丘,旁人或许会骗她,但柳行丘不会。
听人说这位柳统领颇为正直,从不说谎,是西景帝的心腹。
元竹枝不傻,皇后被禁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元竹枝亦是未能想到,这封普普遍遍的信,会引出日后的许多事来。
慕阳侯府的两位小姐不似外人眼中的那般,慕阳侯府一向宠着徐姨娘,便也只喜爱小儿子。
若不是慕阳侯府的大小姐嫁给了昔日的太子,那人登了基成了西景皇帝,慕阳侯对女儿的态度或许永远不会转变。
近几年偶尔问几句,不过是忌惮皇后的身份,非是宠爱女儿,正妻早逝,原先还装作情深思念的模样,如今便是这戏也不演了。
有了徐姨娘,新欢在怀,哪还记得正妻。
终是薄凉罢了!
慕阳侯府的物件,元竹枝半点都没带走的意思,只挑了些娘亲留下的,娘亲自是真心待她与姐姐,在世时已为她们办了嫁妆,原先被徐姨娘占了去,姐姐成了皇后那日,她便又还了回来。
这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元竹枝不愿再麻烦姐姐,自个有了能力,便也不会再连累到皇后。
元竹枝尝了口茶水,醒了醒神,这信已写好,却不知该如何送。
府中无人可用,大婚前夜与男子送信,又恐被人多言,可她实在是太过心急姐姐的处境,半分耽搁不得,哪还在意这些。
信送不出去,便只能明日大婚时趁人不备塞给柳行丘,据说恭王大婚,陛下特令他护卫,正好给了元竹枝机会。
她不便私下去问,人多眼杂,与男子在暗室待久了,难免会有些难听的话传出,送信只是一瞬,便也方便一些。
惟恐自个忘了这信,元竹枝特意将它与嫁衣放在一处,这般一来定不会忘。
做完这些,元竹枝才心满意足的吹了灯,今夜早眠,明日才有精神,西景礼仪繁琐,她怕是要累着。
元竹枝的闺房熄了灯,暗处守着的人便也消失在夜色之中,匆忙向着北方而去,直至恭王府。
明天便要大婚的南宫逢元,他在书房候了许久,虽持着文书,心思却在别处,见暗卫来报,他赶忙望过去,喜意全然外露。
“她……”
许是发觉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南宫逢元收了几分喜意,恢复了恭王该有的语气,正色道:
“王妃那是什么情况?”
暗卫垂首行礼,恭敬道:“回王爷,王妃已经歇下,府中一切平常。”
“王妃今日,可曾用过膳?”南宫逢元心中担忧着,惟恐她在府中过的不好。
“王妃只喝了些燕窝粥,未曾用过其他的东西。”
“燕窝粥?既是她肯吃的,一定是合心意的,去厨房吩咐一声,将这燕窝粥也记在王妃的食谱中。”
暗卫闻言,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家王爷。
“回王爷,因明日大婚,厨房今日休息的早,此时已经无人候着。”
南宫逢元愣了愣,无声笑了笑,他何时这般在意过哪家姑娘,一向算无遗策的恭王殿下,竟也会因了一个女子慌了神,生怕顾虑不周,惹得那位元二小姐不喜。
为免唐突了佳人,向皇兄请旨前,他特意遣人去慕阳侯府问过,只是他不知那人问的不是元竹枝,而是慕阳侯。
慕阳侯的爵位,乃是元家祖上传下的世袭侯爵,慕阳侯此人没什么本事,心思却不小,大女儿成了皇后,他得了不少好处,便也想利用二女儿,与皇室亲上加亲,他自然乐意于此,结了这亲事。
南宫逢元哪知这些,一心只盼着明日,将心尖上的人儿迎进府来,那可是他一面之缘,再难忘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