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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语相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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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不言脑海中的画卷徐徐展开,随即定格在风和日丽的一个晌午。
那个起了疹子的男人与戴着帏帽的少女并肩而行,而巫婴站在两人偏后一些的位置,肤色比如今白皙一些,眉眼没什么变动。
看身形,那少女是乌皎无疑,而她与巫婴应当就是主仆的关系——自己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猜错。
萧不言继续细想少女帏帽之下的样貌。
帏帽的纱并不算透,因此很难看出她的长相。她似乎也因此有些看不清路,伸出手轻轻拽着那男人的一片衣角,柔荑纤纤,指如削葱。
江风拂过,帽纱翻飞,小巧的下颌与丰润红唇一闪而过,随后又隐匿在白纱之下。
除去肤色,是像的。
萧不言抬手按了按额角。
可想起这些又有多少用处呢?
“遮掩容貌”“实为主仆而非姐妹”“貌似并未被以往的主家苛待”……这些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起不到什么用处。
若以后要与她们长久打交道,但还是要将人的底细摸清。
萧不言将胸前挂着的形状质朴的哨子含在了唇边,虽在吹,却并未传出声响。
片刻后,有鹰的长唳在半空响起。萧不言行至暗处,一道身影突然出现跪到了他的脚边:“君侯。”
“将我身边那两个小娘子的底细查清楚。”萧不言吩咐,“莫要让太多人知道。”
他并不是冲着结仇去的,只是需要拿捏着些东西以便乌皎能好好坐下同他谈一谈,不然她估计不屑于搭理他。
既如此,那今日便开诚公布地聊一聊。他不会同人打交道,但坦诚一些总不会出错的。
萧不言几乎是紧跟着萧景姝二人回到了山庄。
自从她们住进来后,他与田柒回山庄就没走过正门。除去田柒上门讨食,几乎是互不干扰。
因此萧景姝见他堂而皇之进了前院,便猜测他有事相商。
她不是很待见萧不言,但又不好总给他脸色看,因此还是很有礼数地沏了茶请他上座。
“君侯是来问给阿索解毒的事么?”萧景姝捏住了死命往自己袖子里钻的乌梢的尾巴,“唔,乌梢已经有些松动了,烦请君侯再给我三日,不,五日……”
萧不言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热茶,将杯盏推远了些。想了想,又将萧景姝那一杯也推远了。
萧景姝颇为茫然地看着他。
将两盏热茶都放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萧不言才开口:“我派人去查你们二人的身份了。”
先有动作的是巫婴。
几乎是萧不言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就抽出了身侧的佩剑。
萧不言并没有拦,他知道巫婴伤不到自己。果不其然,在剑尖距离他的面门还有几寸时,萧景姝唤了声:“阿婴。”
她的声音浮萍一般,飘飘悠悠散在空气里。
剑身止住,却仍发出震颤的嗡鸣。巫婴心知不能也不可能伤到或是杀了他,收剑的姿态却依旧不甘。
萧不言抬眼看向萧景姝。
明明涂黄了脸,可因惊惧生出苍白依旧依旧能从那层遮掩里透出来。帷帽之下的惊鸿一瞥忽地在脑海中闪过,她的肤色本该是白皙而红润的,此时估计只余一片惨然。
萧不言默然想着,坦诚的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
“我估计是上辈子得罪了君侯。”萧景姝气力不足,出口的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不然君侯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的麻烦。”
原本因为惧怕萧不言而躲进萧景姝袖口里的乌梢盘在桌案上,弓起身子对着他“嘶嘶”吐出蛇信。
萧不言起身,将方才推远的茶又端到了萧景姝手边,声音里透出了几分难得的温和:“我若是真心想找你麻烦,便不会在什么都没查到时就来告知你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颇为诚恳,可萧景姝只是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您神通广大,自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根本无法验证他到底查没查到她们的来历。
这背后是他与公仪仇的较量,而她只是他们博弈的一枚棋子。
萧景姝此刻真心企盼公仪仇做事仍旧如同以往那般滴水不漏,最好自己的逃脱没给他带来什么会走漏风声的麻烦。
可公仪仇既然想将她送至剑南,那便一定会在剑南做了什么布置。如今萧不言就在此处,真的会一无所觉么?
“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威胁你什么。”萧不言放缓声音,极力表示自己的友善,“只是有事相商罢了。”
萧景姝平平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抬起手,根本没力气把乌梢弓起的身子压下去,只轻轻勾了勾它的尾巴尖:“莫要闹脾气了,去把那只海东青的毒解了罢,不然我们怕是都要没命了。”
萧不言一时哑然:“我并无……”
可他最终还是没将话说出口,只沉默地吹了一声那枚哨子。片刻后田柒抱着胖了一圈的阿索闪身进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室内的古怪。
“君侯,乌小娘子。”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这是……”
萧景姝并不理睬他,只起身对萧不言福身行礼:“乌梢能下毒也能解毒,只需让它咬上君侯的爱宠一口便是了,还请君侯莫要让其再伤了我家乌梢。”
这个“再”字让田柒面露尴尬。
他上下打量了阿索一眼,觉得能被咬一口的只有它没被羽毛覆盖的双爪,于是在萧不言示意下将它的双翅掐住双爪按住,放到了桌案之上。
乌梢不情不愿地爬过去,往阿索双爪的肘部咬了下去。
阿索叫得颇为凄惨,挣扎着想要甩开乌梢,被田柒死死按住。乌梢咬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嘴,一边嫌恶地吐口水,一边爬回了萧景姝身边。
萧景姝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在它的尖牙上蹭了蹭,又把自己的指尖递过去:“委屈你了,吃罢。”
指尖传来轻微的痛感,让她稍微打起了些精神。萧景姝似是没有看到田柒惊异的神情,只对神色微动的萧不言道:“约莫两三日后,毒应该就能解开了。”
萧不言颔首,轻声问:“我的第二个允诺也该兑现了,你想要些什么呢?”
田柒目瞪口呆地看向萧不言。
神天菩萨,他们君侯竟然会温声细语的说话了!
这种时候他不是只会硬邦邦地道“说说你的第二个要求”么?!
萧景姝此时已经相信萧不言那句“还没查出什么”是真话了,只是仍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小女哪里敢提什么要求,君侯没计较小女先前的失礼便是天大的赏赐了。”
一旁的田柒打了个寒颤。
他还是觉得乌小娘子平日里的模样更顺眼些。
萧不言被噎了一下:“那这件事便往后再议。”
他深呼了一口气,学着平日里身边下属们议事的口吻:“眼下我来同你说一说本想商议的事,你莫要阴阳怪气,哪里不懂便直接问,可好?”
这个人明明做的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事,可好似还是想做个讲道理的人的。
萧景姝飞快地构思着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应对姿态,最终只是冷笑一声:“瞧您这口吻,明明是威胁人,偏装出好生商议的模样来。”
萧不言道:“我从未想过威胁你什么。”
萧景姝皮笑肉不笑:“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不言的耐性有些耗尽了:“若我不先拿出什么话来镇住你,你会好好坐下与我商议,同意帮我做事么?”
“自然不会!”萧景姝抬高语调,似是被他激出了怒火,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我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掺和到你们这些大人物要命的事里!”
她咬着唇想要强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转身扑进巫婴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田柒扶额凑到了萧不言跟前:“君侯……您前几日还教我要用银子买乌小娘子做的吃食,怎么今日自己却做出威胁人的事来了?”
他还以为君侯一日比一日通晓人事人情了呢,结果并没有。
萧不言道:“那你倒是问一句我出多少银子她们才会愿意替我做事。”
还没等田柒问,眼睛都哭红了的萧景姝就抬起头抽噎着道:“出多少也不愿意!”
虽然她缺银子,可银子也不是从这种地方赚的!
田柒替自家君侯讲情:“乌小娘子别这样决绝嘛,替我们君侯做事很划算的,俸禄又多待遇又好……”
没人搭理他,他便唱独角戏一般开始报自己往年的俸禄,直接把萧景姝念烦了:“若替他做事真是什么好差使,那他手底下的人应当用都用不完,还用来找我们姐妹两个?”
田柒的话登时卡壳了,他看向萧不言:“是啊君侯,虽说两位小娘子都很有本事,但咱们并不缺人用罢?”
“不缺有本事的人,但缺有本事的女郎。”萧不言淡淡道,“更缺能尽快赶到巴蜀不惹人生疑的女郎。”
虽说先帝政变上位后直接掐断了女子入朝为官的路,可仍旧打压不了所有女子,譬如如今的剑南节度使辛随。
他麾下也有一批当年追随过母亲的旧部,但能尽快调来做暗探的却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