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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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盛漪渐渐走远后，谢煜对一侧站了许久的僧人道：“劳烦师傅带路。”
僧人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沉默地带着谢煜往寺中僧人的住处走去，直到走到最里面才停下。
“谢施主，净妄就在此处。”僧人道。
谢煜颔首道谢，推门走了进去。
厢房很小，一览无遗。右边是供奉处，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个普通的牌位；左边摆着一个低矮的床榻，灰袍僧人盘腿坐在上面，面前摆着案几。
谢煜扫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往床榻走去。
“连竞北。”谢煜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沉声道。
僧人睁开眼看过来，笑着说：“哟，你来了啊，坐吧。”说完一手持壶倒了杯水放在对面。
他抬抬下巴，揶揄地说了句：“将就着喝吧，我这儿可没什么好茶招待你这个贵客。”
谢煜坐下，径直问了句：“你何时出的家？”
“半年前吧。”净妄喝了口水，“求了两年住持可算是应下了，以后也莫要叫什么连竞北，就叫我净妄吧。”
谢煜闻言，沉默地端起杯子润了润干燥的唇。
见谢煜半晌没有说话，净妄揭过这个话题，道：“明之，我们倒是有差不多一年时间未见了吧？”
谢煜颔首，声音有些干涩：“嗯，这段时间事情有点多。”
“哼，我当然知道，你支持六皇子了？”净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总归你命还不错，白得了个侯爷的位置，何必卷入那些纷争。”
谢煜抬眼看了净妄一眼，冷冷地道：“靖安侯不过是个无实权的爵位。”
闻言，净妄嗤笑一声，不欲争辩，他道：“我吃斋念佛久了，不和你说这些，只是作为过来人希望你别后悔。”
谢煜摩挲着杯沿，语气沉静：“缘何后悔？”
“谁知道呢。”净妄沉默一会儿，勾起嘴角嘲了一句，又倒了杯水给自己，“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我可不相信你只是来叙旧。”
净妄的话说得不清不楚，谢煜也无意琢磨，他想起自己的来意，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对面的净妄也不急，慢悠悠地喝着水。
终于，谢煜理清思绪，将这段时日与姜盛漪发生的事挑挑拣拣地说了，最后他道：“该怎么做她才能继续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谢煜垂头声音沉缓地说完，他没看见对面净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净妄重重地放下茶杯，声音冷漠：“我瞧你夫人没立马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
谢煜猛地抬头，眼神有些阴鹜地道：“她不会离开我。”
“呵，你做的是人事吗？”净妄冷声，“除了隐瞒、欺骗外你还做过什么吗？她凭什么不会离开你。”
净妄的话激起谢煜心中的怒意，他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锁住眉头道：“连竞北，我今日来并非是要听你的奚落。”
“怎么，你做得我还说不得吗？”净妄似乎是气急，“找人伪装成姜望夫妇，以此来欺瞒她一辈子。谢煜，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谢煜脸色黑沉，若非是府中不严，被崔皎钻了空子，哪还有这么多事发生。
“连竞北，你根本不懂。”谢煜不欲同净妄争吵，“她身子弱还有身孕，我不希望她被别人的消息牵动心神而难过。”
净妄猛喝了一杯水，缓下情绪不耐地道：“你难道指望她的目光里只有你一人吗？”
“为什么不可以？”谢煜平静地道。
“咳咳——”净妄被水呛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你疯了吗？”
见谢煜一脸坦然的模样，净妄摇摇头满心震惊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谢明之。”
谢煜起身，既然无法从此处得到解决的办法，那也无需继续商谈。谢煜走到门前时，他听见了净妄的声音。
“谢煜，你早晚会后悔的。”净妄向来带笑的声音头一回如此严肃，“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好好待你的夫人，不要执着一己之私，否则你会和我一样。”
谢煜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抬步离开此处。
与净妄的不欢而散让谢煜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他面上不显，抬头看了眼不算早的天色，便大步往香客的住处走去。
“见过侯爷。”
谢煜略一点头，推开门去房间里寻姜盛漪，打开门却发现厢房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桌上冷却的茶。
谢煜心中蓦然产生一股不安。
“来人！”谢煜转身往外走去，“夫人呢？”
丫鬟被谢煜眉眼间的厉色惊住，颤抖着道：“夫人、夫人应该在厢房，奴婢未曾见夫人出门。”
不安的预感应验了。
*
问夏离开后，姜盛漪独自呆坐在厢房中良久，久到她心中憋闷。
姜盛漪从偏门离开了厢房，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冬日天暗得早，此时灵安寺相较于来时已经安静了许多。
姜盛漪沉默地走着，沿着偏僻的小路一路行至灵安寺后山。
这处后山是一片很大的梅林，俱是红得热烈，在寺庙这种清净宁和的地方盛开如此热闹耀眼的花实在不可思议。
姜盛漪被满山红梅晃了神，她径直往梅林走去，姜盛漪记得这里似乎有一座亭子。
风吹梅花簌簌，姜盛漪穿的单薄，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执着地往梅林深处走去。细碎的雪花飘摇着坠下，姜盛漪感觉脸上传来丝丝冰凉之意。她抬手抚上脸颊，揭下还未融化的雪粒。
姜盛漪看着它在指尖慢慢消融，神情怔忪。
“盈盈，笑笑，快过来了！”
是阿娘的声音。
姜盛漪抬起沉重的双腿，继续往梅林深处走去。阿娘在呼唤她和小妹，可是小妹已经不在了。姜盛漪颤抖着手，她该怎么告诉爹娘，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妹妹。
不知走了多久，姜盛漪终于看见了那座八角亭。
亭中升起白雾，小厮在煮着热气腾腾的茶汤；父亲与大哥手持棋子，相对而坐，而母亲正站在亭边冲她招手。
姜盛漪努力加快步伐走去，她好想他们。姜盛漪的绣花鞋已经湿了，雪水浸入罗袜，冷得彻骨。
姜盛漪极力忽视身上的不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雪，只要回到家就好了。
终于，八角亭触手可及。
姜盛漪极力伸出手想要握住母亲的手，却扑了个空。一瞬间，亭中的景象尽数消失，连同蒸腾的雾气。
姜盛漪踉跄了几步，双腿失力地靠着亭柱坐在地上。她疲惫地捂住脸，清澈的泪水透过指缝流下。
这一切都是假的啊。
爹娘早就不在了，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呢。姜盛漪清楚且绝望的认识到，姜家真的只剩下她一人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雪下得愈发大了。
姜盛漪已经流不出一滴泪，她抬手想接住一片雪花，却发现自己身体早已经冻僵。姜盛漪无力地动了动手指，浅浅地叹气。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失。
会有人找到她吗？姜盛漪想。
姜盛漪知道，谢煜若发现她不见了定是会寻的，但还是别找到的好。
人临死时总爱回顾一生。
姜盛漪想了想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幸运占了大多数时光，但最后还是以遗憾草草收场。
姜盛漪以为谢煜拿着小时候约定的玉珠来求亲是她后半生幸福的开端，到头来才知道未必是。从嫁给谢煜后，她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竟是一个不剩。
如果可以重来一回的话，姜盛漪不想再这样了。
姜盛漪感觉身上似乎热了起来，她仿佛又回到了闺阁时期，眼前是爹娘在对着她微笑。
恍惚之间，姜盛漪听见原处传来谢煜的声音。但姜盛漪实在太累了，她也不想再去探究。缓缓闭上双眼，姜盛漪面上露出了笑容。
爹，娘，大哥，小妹。
我回来了。
*
“大夫，这到底怎么回事？”一道温柔的女声轻声问道。
姜盛漪费力地想要睁开双眼，是阿娘在说话吗？
“这，这老夫也觉得十分怪异，贵千金脉象平稳，甚至比之过往还强劲不少。的确很像是睡熟了。”
程心慈忧心忡忡：“再睡还能一天一夜不醒吗？”
“就是啊，我阿姐从昨日下午就昏睡过去了。严伯伯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娇嫩的女孩声音响起，姜盛漪甚至能想象出姜盛蕊气鼓鼓地模样，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噗嗤——”
一瞬间，房间内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安静躺在床上的姜盛蕊吸引。
“阿姐！”
姜盛漪被姜盛蕊扑了个满怀，小孩柔软温热的身躯让姜盛漪愣住，她呆呆地抬手环住姜盛蕊，这触感太真实了。
“好了，快起来，别压坏你阿姐。”程心慈走过来，将姜盛蕊拉起，“盈盈，你终于醒了。”
姜盛漪仍由程心慈将自己扶着坐起，她此刻仍没反应过来。姜盛漪四顾打量这间房屋，越看越熟悉，这是她住了十七年的闺房。
那阿娘……
姜盛漪刚一伸手便被程心慈握住，她眼含担忧地问：“盈盈，你感觉怎么样？”
姜盛漪怔愣着摇头，此时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姜盛漪忍不住抱住程心慈，头埋在程心慈的肩上，眼中止不住流泪。
她重来一回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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