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三尺高》钦年

3、第三章

　　花费了接近两天的赶路时间，当到达目的地时，激动之情还是溢于言表的。

　　不过校舍之破旧，还是刷新了林郁的认知，没有独立的教学楼，墙壁上是岁月斑驳的痕迹，操场上坑坑洼洼，连唯一的旗杆都是一根随意砍来的竹子，红旗仿佛已经用了几十年一般，颜色早已掉得零零落落。

　　“确实是几十年了，”校长陈德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说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好在有好心人愿意资助我们。”

　　老人说到动情处甚至有些呼吸不畅，学校仅有的两位老师扶住了他，一位是村干部蒋华英，另一位是他的儿媳冯兰。

　　“都出去了，没啥人愿意留在这，孩子们想上学也没条件，家里事多加上爸妈都不让，一个学校凑足了才一百三十二个人……”

　　儿媳冯兰替老人拭去泪水，向各位支教老师介绍：“感谢大家愿意来这支教，我替孩子们谢谢各位老师！”

　　村干部蒋华英则用为数不多的一次性杯子倒了些水：“各位老师，你们也累了，先喝口水。”

　　刚刚到达的四位支教老师坐在椅子上，忽然间都陷入了沉默。

　　林郁此时受到了真切的触动，这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想成为一个老师的初衷——

　　让所有学生，都受到平等的教育和爱。

　　这是当了几十年乡村教师的祖父临终前告诉自己的，祖父一生不得理解，奔波辗转抛弃城市荣华富贵，到头来家徒四壁生活困难，无私捐助所有的财产给学校，就是为了让学生有更平等的受教育机会。

　　有人戏称，临川出的第一辈大学生，就是林老先生培养的。

　　祖父去世那一天，千万学子前来吊唁。

　　小林郁那个时候，就想以后成为一个和祖父一样伟大的人民教师。

　　偏偏当代社会师范专业报考热门，很多人却是冲着铁饭碗和好头衔去的，甚至很多人说自己无心于此，抱着保个底的心态去的。

　　工作久了，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懈怠下来，想着应付学校的差事，每天开心点度过，享受教师特有的假期，等到年纪差不多了，再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用林母的话来说，这样的人生才体面。

　　可是这次来支教听到老校长的这番话，她却有些自愧不如。同样是人民教师，林郁驻守的是安详平和的后方，走在教育第一线的，却永远是这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一辈。

　　因此，当其他三位支教老师接过水一饮而尽时，林郁暗下决心，一年后，她要让这里的学生学习能力有质的飞跃。

　　不过，陈校长接下来的一番话还是让林郁又稍稍震撼了一下的。

　　“老师们，我先带你们去熟悉熟悉学校。”陈德老校长艰难地站了起来，带领众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几位支教老师都有些一头雾水：“校长，还要去哪里啊，这不就是学校吗？”

　　老校长笑了，露出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爽朗声音：“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成阳集团去年就给我们捐了一栋楼，今年刚好建成，还无偿为我们新校舍装修，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听说他们公司投资的产品又有新款了，你们要换记得找他们哦。”

　　林郁咋舌，校长真的很像一个野生品牌代言人。

　　一路上，陈校长和余下两名老师先介绍了自己，其余四名老师也大方地加入其中。

　　一个扎着两个低马尾的小女生率先开口：“我叫程可可，可可爱爱的那个可可，目前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专业英语，希望和大家友好相处！”

　　女孩的声音怪嗲的，林郁一把老骨头有些受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女生长相，娃娃脸，婴儿肥，背带裤，脸看上去——

　　很好捏。

　　林郁想到自己应该会和女老师们一个宿舍，把rua程可可的脸列进了梦想清单。

　　“我叫温语菲，”一直站在林郁身边，却始终格外沉默的女生说话了，“语言的语，菲是草字头的菲，我教数学，目前已经工作四年了。”

　　怪不得这姐姐看起来一米七几一身凌厉的气场，原来是数学老师。温语菲丹凤眼，头发黑长直，笑起来有种妩媚的美态。

　　下一秒，林郁才意识到该自己了：“我叫林郁，浓郁的郁，去年本科毕业，现在在小学教语文同时准备考研，认识大家很高兴。”

　　许铭驰紧随其后：“我叫许铭驰，铭记的铭，奔驰的驰，我是在读研究生，历史专业。”

　　教师里面文科男老师可是超罕见濒危动物，这不禁让在场所有女教师都纷纷侧目，偏偏许铭驰生得明眸皓齿，格外摄人心魄。

　　林郁由于一路已经习惯了许铭驰的帅，现在最大的想法竟然是他的自我介绍竟然还变了，向自己介绍的时候比较高大上，一度导致林郁以为遇到了同行。

　　新校舍果然不同凡响。

　　林郁一行走到新建成的校舍前，由于有刚刚破败的景象做对比，现在无一不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成阳集团不愧是大手笔，校舍之壮大宏伟，不亚于城里任何一座高级小学，校长又带众人去参观了一旁的食堂和操场，设施的配备也算是应有尽有，和进校门的场景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林郁不禁开始感慨，相比之下，临川一小的建筑水平忽然间好像也不过如此。

　　原来新校舍建在破败校舍的后面，还可以让支教老师少一些自卑吗……

　　参观到各个教室时正值中午放饭时刻，学校没有食堂阿姨，三个原班老师加上林郁一行四人直接开始转换角色。

　　给学生盛饭是个还挺新奇的体验。

　　林郁自小就有个无法言说的遗憾，以前上学食堂阿姨盛饭时老是手抖，回回都“以貌取人”，弄得自己明明是大胃，却总是得到重量可怜的饭菜。

　　今天她就来做个不手抖的慷慨打工人。

　　看到一个帅气小弟弟，忍不住给他多打了几片肉，小弟弟说谢谢的时候，林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看到一个娇弱小姑娘，下意识想着小姑娘可能胃口不是那么大，吃不下还浪费粮食，就情不自禁地扣掉了一点饭。

　　等等，食堂阿姨对自己经常手抖的原因好像找到了……

　　队伍里的孩子们看到了新面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几个胆大的更是直接搭话：“那个，你们是新来的老师吗？”

　　林郁很自豪地承认了，旁边窗口的许铭驰和小朋友说话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个“嗯”。

　　一百多号人的饭菜很快盛完，几位老师也坐在一起吃饭，这时校长又缓缓开口：“怎么样各位老师，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村干部蒋华英开始解释：“各位有所不知，我们三位老师不光负责孩子们的学习，还负责孩子的饮食和学校的卫生，说是又当爹又当妈真的毫不为过。”

　　校长的儿媳冯兰腼腆地开口：“其实我们也就是识几个字，教书啥的真的不在行。”

　　校长补充道：“兰啊，你就回去歇歇吧，我老头子知道你的孝心，明智说赶完这次工期就回来。如今这几个新老师来了，我也放心。”

　　几个新老师一起投去好奇的目光，这才发现冯兰似乎小腹微微隆起，只是因为衣服的缘故不太明显。

　　冯兰笑了笑：“其实，我已经三个月了。”

　　林郁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初中班主任生产前一天才请假回家，不禁又肃然起敬。

　　记者小王是在下午赶到的，天知道他一个人赶到学校的时候有多激动，恰逢学校剪彩仪式正在举行，他赶忙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着手开始拍照。

　　老校长张望着，一下子问出了林郁的心声：“王记者，就你一个人？”

　　小王擦擦汗：“本来傅总要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林郁听到傅总出了意外不由得心里一紧。

　　“人没事吧？”众人都十分关切。

　　小王想了想医生的话，原本打算原封不动背下来给大家听的，但那时傅承宇却一个犀利眼神让他先行保密。

　　小王感动至极，傅总肯定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好伟大！好无私！

　　傅承宇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冲太猛还崴了脚，这种事说出去自己都想捶死自己。

　　“大家放心，傅总明天就能到，今天大家的剪彩仪式，照常举行，”小王十分熟悉流程，“来来来，那个中间的女老师，你往旁边走走，留出一个空位。”

　　林郁赶忙配合，同时秒懂，这是要把傅承宇p上去。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爱耍小聪明。

　　下午，新老换班交接，综合考虑学生年龄和掌握能力高低，分成初级班、中级班和高级班三个班级。林郁负责全校的语文教学，温语菲负责数学，程可可负责英语，许铭驰直接跨科目，和村干部蒋华英一起教科学，还给孩子们开办历史阅读课。

　　林郁不由得刮目相看：“许铭驰，你科学也很好吗？”

　　许铭驰羞涩一笑：“还行吧。”

　　哦，林郁懂了，超级好的意思。

　　“至于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老师们你们就轮流上上吧，傅总亲口和我说有时间他也会来帮忙的。”

　　“另外还有每天的午饭，”村干部蒋华英补充，“一开始我会先带各位老师去熟悉一下买菜和做菜的过程，以后剩余的日子就麻烦各位老师了，每天两两搭档负责全校伙食。傅总也和我们说过，如果时间允许，他也会参与其中。”

　　各位老师不免有些好奇，老总上课和烧菜是什么样子。

　　林郁就更期待了，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傅承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何硬装斯文体贴。

　　晚上，林郁和两位女老师分在一个宿舍，许铭驰则一人单住，由于新校舍没有宿舍，几个人余下的一年大概就要在老校舍里面居住。

　　陈德老校长特地把自己原来的房间腾出来给许铭驰，冯兰则搬回了家，蒋华英把自己原本的房间给了几位女老师，自己去村里面住。几个支教老师无一不觉得温暖触动，真挚道谢许久。

　　女生的交往进程总是突飞猛进，哪怕仅仅是第一天认识。三人在寝室里整理行李的时候，程可可就开了话匣子。

　　先从年龄家乡聊起，再聊爱豆偶像，加上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很快就熟络起来。

　　“你们有男朋友吗？”程可可大眼睛扑闪扑闪。

　　温语菲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很好说话：“有啊，死没良心和我正闹分手呢。”

　　“啊？！”林郁和程可可搬好小板凳开始吃瓜。

　　“最近我看到他和公司里一个女的走得很近就觉得蹊跷，”温语菲毫不避讳，“翻他手机也不让，还说我多心，说我不可理喻，我就威胁他我要去支教。”

　　“结果，”温语菲忽然眼里黯淡，“他连挽留也不挽留一下，还说我走了就分手。今天一天已经发了几十条条消息问我是不是疯了。”

　　“当初对我这个态度，现在却又要我回去。我反正心意已决，我就是要在待满一年，他跪着来求我也没用。”

　　“姐，硬气！”两人大受震撼。

　　程可可也忍不住说起自己的故事：“其实我刚分手，他提出来的。”

　　林郁纳闷：“你这么可爱他还要和你分手？”

　　“那天我花了我一个月生活费给他准备了好多生日礼物，”程可可带着哭腔，“顶着暴雨去他学校找他，他说他正在复习不想见我，我在门口等了一夜，保安都劝我回去。”

　　“可如果真是复习也就算了，”程可可越想越气，“第二天我发现他王者升了两个段位！我和他说，他直接跟我讲厌了，没感觉了，分了吧。我……”

　　温语菲适时递过去纸巾：“别哭了妹妹，这男的不值得。”

　　程可可又说：“所以我才来支教，我觉得这里可以让我清心寡欲，忘记烦恼。”

　　林郁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平静了。

　　“林郁，你呢？”两人一起投去好奇的目光。

　　“许铭驰是你男朋友吧？”温语菲问。

　　程可可附议：“我一看你们，就觉得有cp相。”

　　“哈，”林郁在想要不要把两个人才认识不过一天的事情说出来，“我没有男朋友，目前单身，许铭驰是我在路上，不不不，是我妈在路上偶遇的。”

　　“你这么漂亮竟然没有男朋友？”程可可不解。

　　林郁被美女夸总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妆化得好，我素颜一般般。男朋友之前谈过一个，因为一些原因分掉了。挺受伤的，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就一个？”温语菲也很好奇。

　　“对，就算只有一个也还是忘不掉啊，哈哈。”林郁苦笑，眼眶却忽然有些湿润。

　　那张英气俊朗的脸在脑海里渐渐清晰。

　　“没事姐妹们，”程可可开了随身带的三瓶RIO，“有句话不知你们听过没，心中无男人，工作自然神。”

　　三人碰杯。

　　“工作第一步，忘掉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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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对程可可前男友说王者求带的，我服了（我也想！）
傅总跪求作者大大让他快点出场，不然还没露面就要被当做臭男人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