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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一千零一夜(19) ...

  •   等其他人全部起床并聚集到餐桌旁,解昭大致阐述了昨天晚上在林中小屋和废弃塔楼内的见闻,并提出自己的计划。

      毫不意外,得到了近乎全票的反对。

      解昭的计划简而言之就是:
      明天,也就是第四日的戏剧剧本,将由他来自主编写,而不会按照塔普拉国王提供的去演。

      在他要写的剧本里,主角照例有两个人:
      老塔普拉国王,和他的儿子新国王。

      在经过约半分钟的静默,葛薇率先开口:“……为什么啊?”
      她站了起来,声音也随之提高:“为什么不按照NPC给的剧本演,要演你写的?假死的办法不是很好用吗?昨天晚上都已经成功把他们骗过去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搞这些有的没的啊,拜托,这是违规行为诶,搞不好我们所有人会被处罚的。”

      她男朋友江云磊跟着附和:“确实啊,没必要这么冒险,今天演完就只剩两天了,我们老老实实按照系统要求的做,也是可以安稳过关的,为什么还要别出心裁地做一些很可能被处罚的事情?”

      丁士超跳了起来,大声嚷嚷:“冒什么险?搞毛啊?跟着剧本演能出什么问题?林子里不是有个叫克什么的神医在帮忙急救嘛,你看小迟受了那么老重的伤,不也没死嘛?别吵吵了听我的,就按剧本老老实实地演,两天之后咱们谁都不会有事。说好了啊,都听我的!”

      听你大爷。
      解昭眼角一抽,心说,91号的伤不就是因为你?

      还有一个人也不高兴买丁士超的帐。
      ——秦三水。
      她掀起嘴角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听你的?听你的什么?相信你说的这个任务只值2.2,闭着眼睛都能过关?呵,好好笑哦。”

      丁士超的脸顿时由红转白再转青,半是尴尬半是恼火。
      这臭娘们……有病吧?他在心里暗骂,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骂出来。

      “可丁大哥这次说的没错啊。”
      葛薇不依不饶地对上秦淼的视线,她可不怕这个比自己还小的未成年小姑娘,“为什么我们还要冒险呢?以基础难度过关、活下来不就可以了么?就算我们得到了更高的分,但是高风险高收益,我们干预越多就会在任务里陷得越深,他——”

      她扬手指向解昭,“你能确定你的方法万无一失,而且肯定不会以伤害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吗?”

      “不能。”解昭言简意赅。

      葛薇:“……”
      如此直白,倒叫她一时语塞。

      这时,坐在对面的高正辉忽然开口了:“我也反对。”
      他很少发表意见,多数时候都是和秦淼一样,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还剩两天,你们要作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
      高正辉抬起头看向解昭和夏语冰,神情略显不耐烦。他原本只是过来吃个早饭,没想到扯出这么一大堆破事。

      而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明后天的两场戏,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不会轮到自己。
      因此,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掺和进这么一脚,给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垫背。
      毕竟他的运气一直很好。
      他坚信如此。

      “这样吧。”夏语冰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大厅里的众人,“公平起见,大家投票表决吧。”
      表决结果很快出来了:
      葛薇、江云磊、高正辉和丁士超坚决反对,秦淼和余一洋持观望态度,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有夏语冰和解昭站在同一阵营。

      4:2。
      计划宣告破产。

      丁士超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揣着手臂赖在椅背上,偏着头去看解昭,半是得意半是宽慰似的大声说道:“安心啦小解,别净整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享受这里的美食,想想回到营地之后,就只能吃面包喝凉水了。”

      解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懒得理他。

      丁士超不以为意,拿起仆人们刚刚送上桌的肉松面包,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端起热腾腾的牛乳呼噜噜往嘴里灌,边吃边含混不清地说:“诶对了,夏医生,昨晚咱们还没商量好呢,今天你还得继续帮我想主意的哈,止血包扎啥的,都给我好好说一说。”

      ……真是厚脸皮。
      其他队友可没这么好的胃口,都坐着不动,冷眼看他一个人毫无顾忌地大吃特吃,心里渐渐生出反感。

      丁士超为什么会坚决反对,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他作为被杀者,在今天表演结束后会被送到林中小屋进行救治,然后藏身到第五天晚上,维希尔遵守承诺将所有人送出塔普拉王宫。

      换句话说,只要今天晚上他好好挨了秦三水一刀子,后续的任务就跟他丁士超没什么关系了。

      然而如果实施解昭的计划,他们这群人对系统做出一定程度的反抗,或者说破解,那么结局无非就是两种:
      1.思路错误,全体受罚。
      2.思路正确,触发高级任务。

      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已经半只脚跨入舒适圈的丁士超来说,都没有什么特别诱人的好处,一旦计划失败,还得被迫背负团灭的风险。
      所以他坚决反对。

      解昭还是动笔了。
      他认为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虽然确实如葛薇所说,过于激进了点儿。

      可他们这些人和国王王后唯一的接触机会,只有每天晚上九点整的戏剧表演。
      也就意味着,只能在舞台上赌一把。

      幸好今晚解昭不是主演,有大把时间在房间里写东西,也没人会去管他。
      同样也不是主演的夏语冰可就没他的好运气了,被丁士超从早上纠缠到下午,一会儿问这里大出血会不会死能不能换个地方捅,一会儿说自己有贫血症央求秦淼下手轻点。

      秦三水觑了他一眼,哂笑,不说话。
      夏语冰被磨得没了脾气,午休的时候抽空来敲解昭的房门,询问他进行到哪一步了。

      解昭把手稿拿给他:“目前写到这里。当然,”
      他挑了一下眉,说:“都是我现编的。”

      “……”
      夏语冰翻页的手一顿,无奈地笑了笑,道:“真实性大概有多少?”

      “40%左右。”解昭,“其他都是艺术加工。整出戏最关键的部分,‘老国王之死’的剧情我放在了最后,目前还没写到,六点前应该能完成。”

      “你有把握么?”夏语冰将手稿还回去。

      “有。但是不多,也不少。”
      这问题解昭答了,又没答。

      夏语冰默了默,声音压低了三分,讳莫如深地低语:“你认为,他真的弑父了?”

      “无论我是不是这样认为,就目前能得到的线索,或者说审判员允许我们获取的线索而言……”解昭抬起眼看他,一字一顿道:“只能指向这唯一的答案。并不排除有特殊情况出现,比如那些信件的真实性我们无法判断。所以话也不能说得太死。”

      夏语冰:“……如果,我是说如果,事实真的像你我猜测的那样,而我们又把他的真面目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了出来……他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杀了我们所有人灭口?就像那个叫塞涅卡的寄信人一样?”

      “我会进行改编。让当事人能够清楚地看出我们在演什么,又会确保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的表演是在影射他的罪行。如果国王因此反应激烈,那就是不打自招,更方便我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解昭说。

      夏语冰蹙眉:“你是说,‘戏中戏’?”

      “没错。”解昭掀起嘴角,露出一个含带讥刺的哂笑,淡声道:“他不是很喜欢《王子复仇记》么?那就请他看一场《捕鼠机》。”

      夏语冰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回忆不起来,又不是很想去追问解昭,因此半晌无语。

      “到时候别忘了观察国王的反应。”解昭,“还有王后的。虽然我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触发高级任务和取悦王后之间是否会存在联系,但是……系统这么提了,就顺便关注一下吧。”

      王后山鲁佐德——那个倒霉的外乡女人,不知道她在看到了自己丈夫罪大恶极的面孔被当众揭开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痛苦,绝望,还是惊惧、害怕,想要逃离?
      解昭暗忖。

      生活四年,她难道对枕边人的真实面目当真是一无所觉?
      还有,新国王和她的年纪相差了足有两轮……他真的像传闻中那样爱她么?
      不知道为什么,解昭想起在台上看见的,那双毫无波动、像是木刻似的死鱼眼,仿佛从来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这位王后陛下的兴趣。

      他忽然产生了某种奇妙的预感:
      明晚,那双眼睛一定会有所不同。

      “辛苦了。”夏语冰说。
      “没事。”解昭抬手按着太阳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我这里,在他们身上。”

      夏语冰知道解昭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叹了口气,说:“我明白,我会想办法一个个说服他们的。”
      “必须在明晚之前。不然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解昭扬了扬手里的稿子,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来做。”

      夏语冰:“什么?”
      “不出意外,明晚我们剩下的七个人会一起上台,如果到时候已经确定会演出我写的剧本,就有必要在开场前向国王和其他观众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我们自作主张准备了一出新戏,精彩程度一定不啻于国王的剧本,希望能给我们一次展示机会。”解昭说:“当然,如果这个请求被国王一票否决,那就说明我思路错了,此路不通。”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夏语冰问。
      “说明情况这件事,能不能由你来做?”解昭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道:“我不会说话,怕会忍不住在台上阴阳怪气,和国王吵起来。”

      “……”夏语冰也笑了,“没问题。还有别的么?”

      “暂时没有。”
      解昭看他一眼,顿了顿,接着说道:“哦,对了。如果国王因为我们没有按照他的剧本来演而大发雷霆的话,你只管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你们其他人没关系。要处罚就罚我一个人,不会出现他们担心的团灭。”

      夏语冰有点诧异,沉吟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想了一会,他又觉得奇怪,问道:“你早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

      如果那时候这样说,也许就能获得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了。夏语冰心想。
      解昭的表情很淡,眉宇间透着股无所谓的神色,道:“可能,因为懒吧。”
      夏语冰:“……”

      与此同时,林中小屋。
      迟衍推开门走出来,他穿着亚麻色长裤,上半身尤其是伤口的部分用绷带缠的严严实实,在门边站定后,抬起头看向半空中。

      此刻正值深秋午间,晴空万里,阳光正好。
      坐在门边发愣的罗晓菁清醒过来,赶忙一骨碌坐起身:“哎,你醒了?”

      迟衍“嗯”了一声,问:“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罗晓菁把昨夜他被人送过来急救、以及后续解昭夏语冰和克雷诺夫医生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迟衍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抬起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勉强看到了远处那座高塔的半截。
      “我去找她聊聊。”他说。

      罗晓菁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下意识追问:“找谁?”

      “乔伊女士。”
      话音刚落,迟衍已经撩开腿向小屋后走去,丢下一句:“他们在外面拼命,我在这里也不能闲着。”

      罗晓菁有点茫然。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立钟顶上的白鸽准时弹出匣子,用机械的叫声重复了九遍,然后迅速回归原位,并关上了木门。

      晚上九点。
      表演时刻。

      今晚的演出效果和昨晚差别不大,如果硬要找出什么不同点,那就是主演之一丁士超:他的演技较之昨夜的迟衍,实在是相形见绌。

      虽然丁士超嘴上说着不怕,但真上了台面,眼瞧着秦三水从维希尔手里接过“行刑”用的铁钉时,他脑门上的汗珠子立马开始滴流滴流地往下淌。

      解昭的表演也很拉胯:他从头到尾都在走神。
      好几次轮到他出场的时候,常常会因为走神使得整个台面上出现三秒左右的尴尬冷场,坐在左手边的余一洋急坏了,一边偷眼察看台下国王的表情,一边忙不迭地在道具餐桌底下轻踢解昭的脚背,示意他集中注意力,快点念词。

      还好解昭这场台词很少。
      而他走神的原因很简单:
      他一直在脑海里复盘白天写的剧本,确保其中的台词和情节可靠性与冲击性并存。

      同时,又因其他队友至今还是对新剧本持抵触的态度,内心产生了些许焦虑。
      解昭整个人都处于三心二意的状态,甚至这出《最后的晚餐》表演到高潮部分——耶稣之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在意,仍半低着头心不在焉。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是丁士超的声音。

      那声音模仿垂死之人的痛苦惊惧模仿得太过逼真,以至于解昭产生了某种怪异的错觉,瞬间从晃神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丁士超?

      他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
      解昭下意识抬起头,循声看向舞台中央,瞳孔却在下一秒骤然缩紧——
      舞台正中的地面上,立着一枚两人高的十字架,是提前准备好的刑场道具。

      丁士超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十字架上,露出痛苦万状的表情,眼球向外凸出仿佛随时会掉出来,脸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

      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秦淼穿着宽大的白色戏袍,右手高举铁钉。
      铁钉的尖头部分,深深扎进了丁士超的胸口,入肉三分。

      ……不是肺部,不是肋下,也不是胳膊。

      是心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一千零一夜(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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