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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潘多拉的魔盒(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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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迟衍的眼皮抽的越来越厉害,解昭猛地低头,冲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鲜血的腥甜瞬间溢满喉口。
其实解昭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无非就两个结果:
要么他和沈英岚力竭,眼睁睁看着迟衍自戕成功。
要么迟衍奋力反抗,直到把指骨一根根折断。
前者,解昭确定,那也得是他先被迟衍杀了,才会纵容这种结果发生。
至于后者,一个双手全废的人,就算这次能侥幸存活,在难度系数将近满分的任务里,和坐着等死有什么区别?
这两种解昭都做不到。
那就一起发疯算了。
咬完左手咬右手。解昭的虎牙磕碰到突出的腕骨,嘴里一阵尖锐的疼,他这才意识到之前的血腥气是自己口腔里被咬掉了一块皮,便顺势在迟衍的双手手腕上各留下一道血呲啦呼的、混着两个人鲜血的伤口。
沈英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压在迟衍身上,像个疯狂的野兽撕扯着更加疯狂的猎物。
猎物吃痛,似乎有那么一秒的松弛。
沈英岚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但职业的敏锐令她的手比大脑行动更快,趁着这一秒钟的松弛,两手各自一抓,死死扣住了迟衍的两条手臂。
掌下触及的肌肉线条结实紧绷,却比石头还要冰冷。沈英岚咬了咬牙,心中更加不安。
就这样,沈英岚攥着迟衍的胳膊,解昭钳制着迟衍的手指——并用牙口锁住了他的手腕。僵持了大约几分钟,空气仿佛都要冻住。
终于,沈英岚感觉手心下的触感渐渐升温,恢复到人类正常的体温。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迟衍身体上抽离,带着某种不情不愿的怨恨。
失去力量来源的双手静静垂落。
迟衍双眼依然紧闭,晃了两下,半死不活地滑进解昭怀里。
…
他们合力把半死不活的迟衍抬上床,检查了几遍确认还有呼吸和脉搏之后,留解昭守在床边,沈英岚出去给蒋霆等人报信,顺便把村民们全喊起来。
作为唯一在死神绞绳下幸存的人,迟衍的证词将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有必要让活在恐惧中的村民们了解一下。
就等他醒过来了。
门半开着,有微弱的风渗进来,煤油灯的焰头摇摇晃晃,将床上床下两人的影子拉长又重叠,像两道扭曲缠绕的烟雾,至死方休。
解昭盯着迟衍手腕上的两道血咬痕发了会儿呆,思索这货醒来的时候,会说点什么,也不知道他对这场兵荒马乱的生命保卫战有没有记忆。
而那些之前没时间细想就下意识完成的动作,和那些近乎疯狂却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念头,当情绪恢复稳定后回想起来,就会显得突兀,且令人心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迟衍的态度从最初觉得此人有病,到现在愿意为这个人做任何事。
为他死,当然可以。
……为他活着,也可以。
已经很难说清了。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解昭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出现了好几个不同的场景:
白色灯塔,细沙,药瓶。
宫廷戏台,农夫,鲜血。
地下营地,午夜,烛火。
二楼窗边,镜子,“我在”。
我在。
我在。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掉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海啸。
但他抬起头却发现,一切太平,长夜无声,床上的人依然昏睡不醒。
解昭莫名其妙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抬手在前额敲了两下,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像个二逼。
他看了昏迷不醒的迟衍一眼,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刚刚在跟附着于迟衍身上的那股神秘力量焦灼对峙的时候,掌心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充血发红,虎口和手背上泛着触目惊心的青瘢,都是拜床上那位睡美人的九阴白骨爪所赐。
解昭的目光落在虎口处的痕迹,决定暂时忽略脑内多巴胺的横冲直撞,开始捋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最重要的问题是,梦里的面具少年是什么人?
当然,对方极有可能根本不是人。
如果“他”就是村民口中谈之色变的魔鬼,为什么会放过原定目标,转头来攻击他们这些刚刚露面不到的外乡人?
难道说“他”怨恨的并不是村民本身,而是纯粹以恐怖屠杀为乐的无差别杀人么?
可是“他”在梦境中与解昭对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没疯狂到这地步。
另一种可能,是为了杀鸡儆猴,挑一个驱魔师献祭,以此证明罗克曼村的村民试图寻找外援是愚蠢且徒劳的行为,以此进行更深层次的精神恐吓。
这一点倒是在恐怖片中常有印证。
被男女主请来做法驱邪的巫师、神父、驱魔人……他们出场时的名头有多响亮,死得就有多快。通常作用是给主角们希望,再让他们狠狠绝望。
那么问题是,“他”为什么偏偏选中迟衍当这个“鸡”呢?
以及,“他”如果打定主意要迟衍死,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侵入解昭的梦境,看似友善地替他解决了心魔。
甚至打着见面礼的名义,愿意松开几乎已经栓死在迟衍脖子上的绞绳。
解昭直觉,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面具少年的交易,他醒不过来。
又或者是他想太多,魔鬼本来就是以戏耍人类为乐。它们酷爱打赌,这个也不例外。
解昭想起梦里诡异的交易。
报酬他已经拿到了,是迟衍的生还。
不久的将来,需要他支付一笔起码等额的谢礼。
可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和迟衍的生命同等重要?
解昭哼笑一声,心说没有,这就是笔赔本买卖,你恐怕要失望了。
阿蒙。阿蒙。
解昭反复念着面具少年告诉他的姓名。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如果是撒旦倒还方便理解,可惜不是。
这是系统借NPC之口向他们提供的信息,不管少年是不是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一定对近来发生在掘金山谷内的连环谋杀案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解昭打定主意,等沈英岚把村长安柏喊来,第一件要问的就是——
等等。
安柏就住在隔壁。
为什么沈英岚去了这么久……?
解昭猛地站起身,一瞬间后背寒毛倒竖。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来人走得很急,越走越快。
就在解昭高度紧绷,猛地攥住手边刺锥的那一刻,提着油灯的沈英岚推门进来。
解昭松了口气,松开手,问:“是你……其他人呢?”
沈英岚没说话,她的脸色很难看,灯光照着她的脸像个苍白的面具。
“安柏死了。”
她简短地说。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没等解昭说什么,沈英岚又补充道:“和他哥一样被掐死在床上,估计是睡觉的时候发生的。房间门锁着但是窗户开着,我敲门没反应,只好从窗户里翻进去。”
“走。”
解昭两步跨到门边,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迟衍一眼,脚步一顿。
沈英岚看出他的迟疑,说:“要不你去看看现场,我在这里守着也行,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我都检查过了——除脖颈处勒痕以外,其他部位没有明显伤痕,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解昭垂下眼思考了两秒,说:“一起吧。”
梦里面具少年的怪笑如在耳畔,欢快地幸灾乐祸。
但他相信,在自己支付报酬之前,“他”不会杀掉筹码。
…
短短两个月时间,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前后两任村长——伯恩斯坦与安柏兄弟俩,以相同的死因死去。
屋内一片漆黑。沈英岚第一次翻窗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光源,在发觉安柏不对劲后,她擦开了挂在门边的,提在手里向床上照去。
闪烁的烛光照亮了安柏惨白扭曲的五官,活似蒙克的名作《呐喊》。
堪称史诗级恐怖片,普通人大半夜独自撞进这幅场景,就算没有当场精神失常,起码也会疯狂尖叫。沈英岚却能在两秒钟内调整好情绪,保险起见甚至一声都没吭,用十分钟检查完尸体和屋内的情况,然后扭开反锁的门把手,出去给解昭报信。
此刻,她看着解昭走到床边检查安柏的尸体,幽幽道:“和你想的差不多,死亡频率改变了。”
一周一次的谋杀,迅速升级为一天一次。
而且如果没有面具少年和解昭的交易,这次死的会是安柏和迟衍两个人。
解昭伏在窗边,借着提灯查看安柏的双手。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安柏五指充血,指尖的形状和颈部掐痕几乎完全一致。
原来罗克曼的死者们确实在死前经历过一场凶险的搏斗,和自己的搏斗。
他们输得很惨烈。
“为什么频率突然变了?”沈英岚对此耿耿于怀,“难道凶手受到刺激了?可我们都是第一次到这地方,为什么选中迟衍呢?”
她对解昭的梦境和面具少年一无所知,满脑子都是突然发狂的迟衍,和同时暴毙的安柏,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件事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首夜岛民遭到生命威胁,且是在没有触犯任何规则的前提下,这在往届的任务里非常罕见,因为这种死法与审判庭一贯宣扬的解谜思路背道而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解的剧情杀。
审判员怎么会对NPC以外的人实施剧情杀?
还是说,在他们刚刚抵达的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触犯了某种潜在的死亡规则,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
没有思路,沈英岚忧心忡忡。
检查完死者手部的解昭抬起头,视线划过村长安柏恐怖的五官,心头突地一跳。
“他怎么……好像变了?”
“什么?”
沈英岚警觉起来,猛地站直身体。
解昭没说话,再一次仔细端详安柏的脸。
没错,有什么地方变了。
这具尸体……和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