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的爱情》顾白蛋

5、第五章 为毛我不是心脏病

　　江风很大，我没试过在这么深的夜里还坐在石板桥上吹风。
　　林凡在旁边缩了缩肩膀，对我靠过来，“九曲，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愿意告诉我秦扬和你们之间的事情么？不许抹黑秦扬！”我警告道。
　　“你看你这人，我还没说呢。”
　　“少啰嗦。”
　　秦扬是个自信又自傲的人，在我还小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不像古镇里的那些孩子，在他身上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后来逐渐长大后，到了城里读书，秦扬就变得愈发沉稳了，只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变身为一个俗气刻薄的小市民。迦南总是在背后夸奖秦扬，说他看上去就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男人，颜又好，气场又强，迦南最爱敲着我的头说，多跟秦扬学学，看看你，还是一副穷山恶水的刁民样，匪气十足。我是学不来了，秦扬是独特的，就算在千万人中也难得看到他那份淡定和诚实。
　　“我很羡慕秦扬。”林凡说。
　　我不知道秦扬原来在人前是这样一副酷哥的模样，就连冰山一般的亚琪都会被他折服，说起亚琪，林凡的眼睛愈发亮了，“你知道我们在背后叫亚琪什么吗？说她是吉普赛女王。”
　　“吉普赛女王？我只知道有些吉普赛女人挺随便吧！”
　　“我说！你不让我抹黑秦扬，你也别抹黑亚琪啊！”林凡嚷嚷起来，我挠着耳朵说，“好，你继续说，我不抹黑她。”
　　“亚琪身上有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流浪气质，她总给人一种很韧性很坚强的感觉，她仿佛把一切都看的风轻云淡，可她又是那么出色。所有人都爱她，但她不爱任何人罢了。只是……”
　　“她有病是吧！”我直截了当地说，“亚琪在你眼中就是被折翼的天使吧！她本来应该流浪在这个人世间看尽一切风光旖旎，可是不幸的是老天给了她一个不完整的身体。”
　　林凡吃惊地看着我，感叹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感觉个屁！男人还真是贱啊！怪不得这年头良家妇女却嫁不掉，怎么看女人的时候都成了青光眼呢！亚琪不是不爱任何人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么？怎么山遥水远地来找秦扬？跟我这个乡下姑娘抢？”我暗暗地骂道。
　　“你知道亚琪有多么痛苦么？任何人都看不到这种痛苦，她拥有良好的家庭，优秀的父母，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她想要的东西老天都不肯给她，包括秦扬。当初她爱上秦扬绝对是一件轰动校内的事情，秦阳再考虑了两天之后就接受了她，可是一个月之后又抛弃了她。”
　　“于是你就接手了？”我说得狠毒无比，倒是林凡并没有注意，他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诉说里，“我知道亚琪不爱我，她的整颗心都在秦扬那里，但是我愿意，我愿意守护她就够了。九曲，你不明白这种付出性的爱，我们是一个怪圈，秦扬对你无条件付出着，亚琪对秦扬付出着，而我对亚琪付出着。”说着，林凡转过来直勾勾地望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九曲，你会对谁付出？”
　　我没来由地抖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对你！对你付出！”林凡傻呵呵地笑了，举高双手说：“我不接受！”我白了他一眼。
　　“九曲，我告诉你吧，秦扬很喜欢你，他当初对亚琪说过，‘我以为我的人生除了既定的道路还有会别的选择，可是现在我发现，我的人生就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存在的！那个人就是我指腹为婚的老婆！’当时亚琪差点晕过去了。”
　　我一愣，秦扬这么斩钉截铁地说过吗？难道说他真的只是因为亚琪的病而关心她么？我一把推开林凡，飞速地奔跑在石板桥上，我要回去告诉秦扬，我还愿意嫁给他，只要他说一句喜欢我。
　　我的神呐！你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让我经历了如此的大喜大悲，现在我的心仿佛是一个吹涨的气球，我有满腹的衷肠要诉说，我兴奋地奔跑在石板街上，街边的房子一掠而过，我的眼睛来不及停留，它牢牢地盯着我家小旅馆前的风灯，我瞬间明白什么叫归心似箭。如果说这就是爱的话，那么它确实是个古怪的东西，让人哭让人笑，让秦扬的形态在我脑子里千变万化。
　　“娘！”我推开房间门，“秦扬呢？回去了吗？”
　　老娘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没回去吧！陪那个女的上楼了！”我一把拉起她，这么幸福的时刻，总要让我娘亲眼见证才行！
　　我急匆匆地冲上楼，却在二楼放慢了脚步，为什么？我扪心自问却没个答案，我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窜到亚琪的房间前，听到一个女人低沉的哭声，那哭声很古怪，像是被噎到一样断断续续，接着我听到床里的弹簧声，我推开门。
　　秦扬抱着亚琪深情地吻着，秦扬坐在床上，亚琪坐在他腿上。我的脑子转了无数遍，很可能这是亚琪算计好的，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巧呢？为什么就让偏偏让我看到了呢？
　　秦扬显然是看到了我，他奋力地想要推开亚琪追上来，可是亚琪忽然惊呼了一声，捂着胸口。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我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心脏病。
　　“小九……”我娘在身后叫着，第一次这么温柔。
　　“别说了，娘，晚上帮我收拾一下行李，我打算明天就走，还有……跟姨说一声，小九对不起她了，以后别在让秦扬进我们家的门了。”说着我从楼梯上冲了下去，走到院子里时，发现林凡握着手机发呆，我专注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林凡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男人看女人，看到的永远都是表象。
　　我很憎恶亚琪，不管她是否有绝症，她的品性让我憎恨。我一直很讨厌那种娇弱得需要别人去庇护的人，我承认是因为得不到那份庇护而妒忌她们。亚琪就是这类，她衣来张口饭来伸手，觉得不能出去旅行得不到爱的人就悲惨得一塌糊涂。跟她相比，我这种长年受人资助，家里积累了一堆外债的女人简直就是活在地狱里面，可是当我仰望她们的时候，发觉她们还是不满足。
　　亚琪只看到自己的痛苦，以为全世界最痛苦的就是她，别人痛苦的事情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知道她这次来可能就是千方百计的来抢走秦扬的，她才不会顾忌林凡的感受，林凡太傻太天真，以至于别人欺负他的时候都没有罪恶感。可是我就算想通了又怎么样？我恨的是秦扬为什么那么不坚定！他为什么就让亚琪坐到他腿上了呢？
　　我拿出一把篦子，仔仔细细地对着镜子梳头发，在这么黑的房间里对着镜子真是有点诡异，可是我的心被悲伤占满了，压根没有害怕这种情绪的存在。我一遍一遍地梳着，想着亚琪，想着秦扬。
　　亚琪多好啊！她身材高挑，凤眼小嘴瓜子脸，眉间还有若有似无的忧伤，一头褐色的卷曲长发披在腰间，就算只穿一件棉布衣服也显得飘逸，可是我呢?除了身高能跟她比一比，我还有什么比她强？
　　我知道，我的自卑感回来了，那种如跗骨之蛆的自卑感是源于我的骨头缝，它来了就再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