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的爱情》顾白蛋

43、第四十三章 返乡的意义

　　我和林凡是晚上到镇子的，可他并不着急回我家旅馆，而是带着我走了一条我无比熟悉的小巷，投宿在秦扬银铺的对面。对此我深表抗议，可是林凡哀怨地说：“小九，就依我一次，好么？这么久我都没求你，这次我希望你听我的。”
　　林凡的态度使我无法跟他吵闹，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旅店的大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看到我和林凡一起来投宿，不由讶异得半天合不拢嘴，他把我悄悄拉到一边问：“小九，这是怎么回事？”
　　“呃……这个……”我迟疑了一下，试图编个谎言出来，可还没等我开口，那大叔就径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说：“我明白了！这是你上次嫁的那个后生吧？这后生可是第二次来了！只是他怎么不回你家去住啊？”
　　“哎！他说他喜欢你家的房子……”我胡乱诌了一个理由，反倒乐得大叔满脸开花，洋洋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家房子可是数一数二得好！”
　　“小九！走了！”林凡办完了登记手续，招呼道。
　　“来了！”我应了一声，正欲举步上前，自娱自乐的大叔忽然拉住我，欲言又止：“小九，秦扬……哎，算了！”他叹了口气，扭头走了，想必是知道了我和秦扬的事情，也不便再说下去。
　　林凡要了两个单人间，他把行李递给我之后就关上了门，我在门口寻思了很久，大叔说前一段时间林凡就来了过，是什么时候呢？难道他消失了一个半月就是住在这里吗？他有什么目的呢？到底跟秦扬说了什么呢？我一头雾水，敲开了林凡的房间门。
　　“林凡，告诉我，怎么回事？”
　　等下的林凡沉默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说：“小九，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我点点头，林凡靠了上来，我感到他抖了一下，接着脖子里一片冰凉，我想回头去看，可林凡厉声道：“别动！让我抱着就好。”过了几分钟，他放开我，低着头急速说：“明天中午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不要问，好么？”说罢，他匆匆推了我一把，关上了房间门。
　　无论我再怎么迟钝，我也感受到了，林凡身上充斥着一种情绪——离别的感伤。
　　晚上十点，秦扬的银铺里还亮着灯光，我把躺椅搬过来，对着窗口躺下，久久注视着那扇窗。那扇窗户换过五块玻璃，三种颜色的玻璃纸，每一次我都铭记于心。我在那扇窗下无数次的喊过秦扬，他也无数次地从窗户里扔出千奇百怪的东西来，比如一只破袜子，一块橡皮，一团卫生纸……只是，那都是年少时的事了。
　　我愁肠百结，望着那扇窗户一直无心睡眠，直到深夜两点，秦扬的房间熄了灯，我才在伤感中朦胧睡去，做了一个忆往昔的悲梦。
　　清晨五点，巷子里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天刚放亮我就在卖甜饼的吆喝声中醒来。小时候贪吃，秦扬总是清早买了甜饼送到我家里，事隔不过一年多，久得仿佛是上个世纪，早早便在记忆中褪了色。
　　我苦笑一下，翻个身打算继续睡，不料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叫：“田伯！早！一个甜饼！”
　　那无疑是秦扬的声音，我一跃而起，只看到他消瘦的背影在门边一闪即逝。又慢了一拍！我匆匆忙忙冲下楼去，循着田伯的自行车追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车后架，险险让他摔下来，田伯一脸怒气地望过来，发现是我顿时愣了一下，“咦？小九？”
　　“嗯！田伯！早！一个甜饼！”说罢，我笑着哭了。
　　“傻孩子！”田伯停下车子，递给我一个甜饼摸了下我的头发，却不收钱，笑呵呵地说：“田伯老啦！卖不了几年了！这个甜饼送你吃！”
　　我握着甜饼，看着他跨上自行车离去，狠狠咬了一口，感到无比的悲哀，以前的人和事以及感情居然只能在一个甜饼里去回味了。
　　十点，再次从躺椅上爬起来的我，看着手中紧握的半个甜饼不由恍了下神，然后丢进了垃圾桶，就算这甜饼再怎么饱含情绪我也只能丢掉了，不然还供起来等它发馊不成？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寻思着要找林凡问个清楚，这种没有规则和目的的游戏实在令人厌恶，可就在我经过窗前匆匆一瞥时，我愣住了。
　　秦扬的银铺开门了，而且他就坐在门外，支起了画架画画，身边还有不少围观的人在指指点点。
　　那幅只勾勒出形态的女人肖像，不正是我么？
　　我趴在窗口看了好久，秦扬画得一丝不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笔一笔描绘着我十八岁的样子，我捂着嘴，又一次无声的哭了，直到那幅画画完，秦扬才趴在画架上沉沉睡去。我飞速地找出一条纱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我从秦扬身边匆匆掠过，他睡得太熟，压根没有察觉到。信步走进我所熟悉的店铺，径自来到秦扬放画的地方，柜台上厚厚叠了一层，除了先前他画的小镇风光，有一大叠都是人物肖像，我一张张翻下去，我八岁的样子，十岁的样子，十二岁的样子，十四岁的样子，以及怀孕的样子和不久前悲伤的样子，全是凭借着他的记忆画出的，尽管有些在我看来已经走了样，可是正是这些走了样的姿态鲜明得存活在了秦扬的记忆中。
　　瞬间，我明白了林凡带我回来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