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的爱情》顾白蛋

13、第十三章 爱情的转机都是诞生在医院

　　已经面临大四，一只脚踏进了社会，我和迦南不得不考虑面对未来，迦南问我：“小九，你是想回家落户报答家乡的养育之恩还是留在这里做一名合格的城市建设者？”
　　回家？我已经是有家难回了，我的家乡彻彻底底地被亚琪添上了一笔侮辱之色，我怎么回得去？而留在这里呢，我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未来对我而言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因为在数轴上表示我的人生的话，我只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是我这种高度近视眼极目远眺也眺不到的。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规划人生的人，到现在为止我甚至都没有一个崇高坚定的人生理想，因为在我看来命运这东西是无法预测的，它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我现行的人生抛物线来看，我的人生在一次次的扭曲中离我预设的轨道越来越远，久而久之我也不想去考虑，我天真地想反正一切都是交给了秦扬，我又有什么好操心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我早过了喜欢展望未来的年龄了，迦南，你知道的，很多时候事不由人。”
　　“也是，”迦南站起来拉开厚厚的窗帘，指着楼下，“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不过，小九，我发现你这两天装逼 装得都不用去做整容手术了，你多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啊，神圣到了可以践踏别人感情的地步了。”
　　“什么意思？”
　　迦南用下巴指指楼下，“你真的不去看一看秦扬么？”
　　“不去！”我严词拒绝。迦南一副牙疼的样子，抽着半边脸恶毒地说：“小九，你真是个歹毒的女人，我诅咒你让雷劈死，竟然如此辣手摧花地折磨着我的梦中情人。”
　　秦扬，在楼下蹲点蹲了三天了。
　　我没有出门，秦扬也不曾离去，他原本就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用迦南的话说就是“2B的很勇猛”。
　　我悄悄站在窗口扮演偷窥狂的角色，秦扬坐在一棵树下，像是闭目养神似的一动不动，幸亏是夏天冷不死他，不过这么热的天他就不怕发臭了？我心里一阵不忍，在不忍中又有些甜蜜，我承认我邪恶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秦扬的痛苦之上了。
　　“迦南，我去躺一会。”实在是不想再看下去，我怕我自己管不住脚而飞奔下去，然后宛如无数狗血飞扬的青春偶像剧里的女猪脚一般一边热泪盈眶一边傻逼得无以复加地喃喃自语地说一些没边没沿的情话，最终投入男主角那充满异味的怀抱。
　　“好啊！我帮你看着秦扬，有情况随时向你汇报！”迦南啃着苹果，兴致满满地说，我知道他是想看本年度堪比一帘幽梦的穷摇大戏。
　　那是谁的手呢？那么纤细，手指修长，就算是冰凉的，也让我期盼被抚摸。我看不清来人的脸，他离我忽远忽近，在一片黑暗中微笑着，五官也是朦胧，偏生就有那种温柔的感觉，令我心安。我想慢慢地靠过去，想要捕捉到那双手，可是离对方总有距离，我怎么也握不到。我又急又气，走啊走啊，我发现我站在悬崖之上，黑色的深谷里有凄厉的叫声，仿佛是无数幽怨的灵魂在游弋，极目远眺之下发现若有似无的红色火焰，我惊惧着后退，焦急地想要找到那双指引着我的手，目断魂销，可惜它还是不见了。无形的力量推着我前进着，在无用的抗拒之下，我还是跌入了悬崖。噩梦到来的一瞬间，我从心悸中醒来，极为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迦南狠狠地摇着我，“小九！快起来，秦扬进医院了！”
　　“啊，进医院了。”我的脑子显然无法运转，依旧停留在被推下悬崖的那个瞬间。
　　“你还啊个屁啊！快起来！”迦南拖着我的衣领下床，磕磕绊绊下使得我终于回归理智，在一身冷汗中，我想起迦南说的话，立马清醒过来，神经质地挥舞着手臂，大叫道：“秦扬？”
　　“对！秦扬进医院了！宝贝先过去了，我们立即赶去！”
　　迦南开车很快，我咬着指甲在车座上不停地挪动着，心中仿似被烈火煎熬，秦扬到底怎么了？迦南一直不肯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秦扬会生病，在我的意识里他连感冒都没得过，看着眼前一掠而过的长安街，我的思绪回到了那个灵山秀色，空水氤氲的古镇，回到了那个在回忆里闪闪发亮的年少。
　　我是个容易感冒的人，因为我从来不记得在气温骤变的时候加衣，而且我拒绝吃药。我那神奇的老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医术，一副平凡的中药经她的手开出就能变成堪比黄莲之苦的毒药，那味道闻一下都能让人吐三天，一旦感冒，我娘就在院子中架起那个小小的砂锅，那杀伤力简直比感冒病菌强上百倍。
　　我原本是多么的凄惨啊，像林黛玉一样斜卧病榻，拿着帕子蹙着双眉咳咳咳，但是我娘端着一碗黑色的苦汁冲我魅惑狂狷地一笑的时候，我立即蹦跶得比刘璇还欢，以此证明我是健康的，可是我娘不吃我这一套，她生拉硬拽地让我喝药，我则死命地掰着床边，凄厉的嚎叫声能把整个镇子震得抖上三抖。
　　那不是喝药，那是女子摔跤现场，是我跟我娘的角力斗争，就算我娘是55公斤重量级的选手也制服不了被中药刺激成魔的我，甚至她把我的身体拧得跟麻花一样也无法撬开我的嘴，于是我娘投降了，踏着小碎步到秦扬家搬救兵去了。
　　秦扬是走温和派路线，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我床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因为发烧而变得绯红色的脸，疾首痛心地斥责我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情意绵绵地说因为我的感冒而导致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身为他的娃娃亲伴侣，我怎么能如此折磨他云云；抑或很矫情地搬来《红楼梦》里的凄惨爱情，告诉我一个人生病折磨的不止是她自己，还包括关心她的人等等等，总之就是全方位立体化地引起我的自责感，看着如此痛心拔脑的秦扬，我恨不得立即变身成百毒不侵的变形金刚。这时，秦扬就会捧着那碗激发了我无穷呕吐欲的中药，象征性十足地挤出两滴干巴巴的眼泪，第N+1次说：“小九，就当是为了我，你就委屈这一次吧！”结果我就跟个比他还2B的2B似的抱着那碗药一饮而尽，心甘情愿地第N+1次委屈自己。
　　“小九，我刚才不告诉你秦扬为什么进医院是因为我觉得有些搞笑……”迦南总算打破了沉默，不然我就回味到N+1+1的故事情节里去了。
　　“搞笑？”
　　“对，本来是应该很让人感动得声泪俱下的桥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笑，我承认我没人性……不过我告诉你之后，你可别打我，免得出了交通意外……”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刚才宝贝打电话来说……秦扬是因为脱水……你说大夏天的，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买瓶水喝呢？难道说买个水的功夫都怕你跑了不成……啊！小九！你妈的~~说了不许打我的！！！！！！别掐老子脖子，要出车祸了……”随着迦南的惨叫，二手奥拓抖两抖，滑出一个S形。
　　实情，正如迦南所说，秦扬肯定是怕我趁他买水的时候跑了，他还是这么喜欢钻牛角尖。
　　到医院的时候，秦扬睡着了，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脸上一副悲戚的表情，眉头深锁。迦南招呼了一下小十八，俩人双双走了，我终于坐了下来，握紧秦扬的手，这么久了，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他身边。
　　我原来不知道，三天时间是可以让人老的这么快。秦扬明显消瘦了，脸颊都凹了进去，下巴上胡子拉碴，看上去落魄不堪，就连手也脏兮兮的，指甲缝都黑了。我从包里掏出湿巾，细致地帮他擦着，他发出均匀悠长的鼾声，一直未醒，秦扬怕是累坏了吧！病房的午后显得阳光灿烂，医院里的人声鼎沸貌似离我们很远了，我和秦扬犹如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塑料膜中，世界安静地只剩下我和他，就在这一片喧哗的安静中，我从兜里掏出指甲剪，帮秦阳剪着指甲。我并不觉的这种满溢而出的爱意激动得能让我浑身颤抖，相反它让我变得很平和，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的秦扬回来了。也许我们之间不会有那种导致脸红心跳心率不齐的初恋时刻，但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和令人心安的气氛永远要比看上去波澜壮阔的爱情更让人感动，我和秦扬从出生就注定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份羁绊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依旧浓得难以化开。
　　“小九……”在我剪最后一个手指头的时候，秦扬醒了，他低低地问，“很脏吧！”
　　我摇摇头，“就算脏，你也是我的秦扬。”
　　秦扬会心一笑，反手握住我，语带哀求地问：“不要离开我，可以么？”
　　“结婚吧！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当成私人宠物了，然后在你脖子上栓个铁链子，上面写上我的名字，你就只能对我叫只能讨好我……”
　　“我不是畜生……”秦扬无力地抗议道，“我也不喜欢玩S M女王游戏……”
　　“那我找别人玩去，再问你一次，跟我结婚，你愿意么？”
　　“愿意！”秦扬飞速地答道，在午后的阳光中，我按捺不住，抱紧了他，仿佛是失去的心爱之物重新回来了一般，我无法诉说心中的狂喜，那个时刻，我觉得亚琪不重要了，任何的阻碍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秦扬在我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