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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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床上，好像刚刚经历过生死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而身边的人都围着孩子又笑又闹。
还是李妈妈发话才打断了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国强，快去，快下楼给之青买点小米粥和鸡蛋。”刚打了热水回来的李妈妈看林国强什么也不管就马上吩咐。
林妈妈听着，嘴角的笑淡了些，但没吱声。
李之青这才吃上了生产后的第一顿饭。
她的儿子很健康，有点黑，像个没长毛的小猴子。
她的奶水还算好，接下来的几天，她从备受关注的大熊猫变成了一个喂食的工具。
孩子哭，她就敞开衣襟，孩子笑，她就两手空空，看着旁人逗她的孩子。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古代的奶妈，起码人家吃的好。
浅淡的奶水，不出意外，她没遭其他罪，堵奶，奶少这些问题她都没有，只是奶水好像没什么营养，孩子依然很瘦。
她顺利地做完月子，洗头洗澡，而此时她才能清净些。
她的婆婆终于累了，说要回家。
这一个多月，李之青都没能看见几面孩子，走了也好，她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走，她的婆婆就再没来过，而李之青的妈妈因为还要卖大米也是偶尔来。
她成了带孩子的主力军。
那孩子的小手抓着她的头发，扣着她的嘴，扯着她的耳朵，挠着她的胳膊，揣着她的肚子，就这样跌跌撞撞，慢慢长大。
天凉了，孩子不再出去，李之青在家里做一日三餐加带孩子，每天如此，如此每天。
她甚至觉得她就这么如机器一样活着，直到死亡。
那时的李之青还是太年轻，还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和曲折总会弯弯绕绕又给你其他惊喜，在你快要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但当李之青看到林国强喝多了回来带着衣领上红色不完整的唇印时，她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哺乳期出轨，多狗血的剧情。随后她感到无比后悔当初没有听她爸爸的话。
结婚前李爸爸跟李之青说过多次，要好好考虑结婚对象。
她是怎么说的？哦，那时的她自以为成熟，实则天真的可笑，她说“没事的爸爸，男人都是一样的，这个起码看着老实。” 这是当初她结婚前说的。
老实？现在李之青深切地体会到这个词并不适合林国强。
李爸爸早就说过“不一样的，孩子，找到你爱的人时你就会知道不一样，将就和欢喜怎么能一样呢！”
那时的李之青以为看透了婚姻的本质“时间会磨平所有喜欢的，爸爸，婚姻不过如此。”
他轻轻摇摇头，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里竟是哀伤“爸爸承认，爱情是幸运儿的专属，大都数婚姻都只是陪伴罢了，但爸爸总是希望你是幸运的。”
那时她妈妈在哪里？哦，去干活去了。
李之青曾无数次想，那么风光霁月身为工程师的爸爸为什么跟妈妈结婚呢？她只是个农村出来的有些要强和小算计的丫头而已，漂亮又能漂亮哪去呢。而李爸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自从他下乡，就再没考虑过婚姻，结婚不过是他人生的必经之路，而陪他走的人是谁，他曾经不在意。
那后来又为什么在意了？
李之青不得而知，只知道，原来父亲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潜藏着如此多的秘密。当初的她听不懂，此时却出乎意料的明白。
她的眼泪吧嗒一声，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不是为他的出轨，是为自己的愚蠢。
“不一样的，”她痛彻心扉地承认，“真的不一样哦！”那人离开一年了，这一年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后悔当初没牵起他的手。
明明是个浪荡子却从未轻慢过自己，总是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处处为自己着想，牢牢恪守着已婚人士相处的界限，唯一失去理智的时候就是临走前的晚上，借着酒劲唯一一次袒露对自己难以克制的，喜欢。
她在酒后熟睡的男人身边躺了一夜，流了一夜的眼泪。第二天早上她早早收拾好自己，用冷毛巾敷着眼睛，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林国强起身。
她转身去做饭，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白米粥，还炒了盘花生米。然后给孩子喂完奶，坐在饭桌上跟他一起吃，边吃边说，“我们离婚吧。”
林国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李之青正夹起一块鸡蛋，放到嘴里，边嚼边尽量清晰地说“我昨天在你领子上看到口红印了。”
吧嗒。
林国强的筷子掉了，他慌张地捡起了，借势低着头不看她，但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知道她是谁，离婚就行。”李之青继续冷静地说。
林国强看着冷静的李之青，突然一股无名之火上头，摔了刚捡起来的筷子说“你想都别想！”说完抓起衣服就往外走，去上班了。
听他这么说，李之青也不在意，她只是有些奇怪。林国强早就厌倦了自己，孩子也生完了，为什么不肯离婚呢？
她并没深想，或者说她没有时间和精力深想，孩子又哭了。
林国强出门时咬着后牙槽，突然明白为什么凯子昨天带女人给他了。那天一起喝酒，他说李之青无聊，凯子紧接着就跟了句“嫂子年轻的时候可是咱这儿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呢，林哥还不满意。”那句揶揄林国强很受用，但此时想起来却不对味儿了。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出轨，他跟这些所谓的哥们儿们总去舞厅跳舞，贴身近了有感觉的也会出去，但昨天，他确定凯子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惦记上了。
谁惦记谁？
哼，那还用问！
到底两个人有没有事儿呢？
为什么我这边一出轨，李之青就要离婚？他越想越气。
但想起昨晚那女人的气质和相貌，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沉住了气，去上班。
当天晚上李之青把林国强的被抱到了沙发，林国强没吱声。但孩子睡熟之后，林国强摸索着又上了床，他刚碰到李之青的衣襟就被李之青抓住了手，“滚！”她低沉着吼了一句。
被喊滚的林国强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你别没事找事，碰一下怎么了！”他没好气的说。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恶心。”李之青含着恶意说。
夫妻间是最了解彼此的，伤害起来最知道软肋在哪。这句话没激起林国强的征服欲，反而一股莫名其妙的好胜心隐隐作祟，他想，你嫌我恶心，多的是女人不嫌我恶心，嘴上更没好话“少他妈装纯，又不是没他妈碰过你，你嫌我恶心，我他妈还嫌你恶心呢！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你看你那肚子你那腿，哼！”说着就下了床回去睡了。
不就林国强睡着的沙发就传来熟睡的呼噜声，那声音均匀绵长，黑暗里的李之青迟钝地慢慢感觉到许多如细小刀子划过的伤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布满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何止是肚子和腿，她想，现在的我就如一块被人狠狠磋磨得肮脏到令人作呕的破布，被生活撕扯得零零碎碎，她很想把自己拼凑完整，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努力都拼不好了。
就这样，两人奇异地保持着表面平和，实则互不搭理的状态，但每次李之青提离婚林国强都强硬地不同意，就这样拖着李之青不肯离。
直到年底。
这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且漫长。新年临近，两个当地最大的国有企业大厂都宣布了买断下岗的条件。虽然石桥镇不大，但影响不小。两个国有企业都在国家宣布的第一批解体企业的名单里。
三月，第一批工人正式下岗。
至此，下岗潮来临。
四月李之青的领导郑兴盛被查，他知道自己要进去的时候正在拟定最后一张下岗名单，最后一个名字是，李之青。
当郑兴盛进去的消息传到李之青的耳朵里时，她的手里刚拿到买断的钱，一万二千元整。
老旧才厂房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厂房后身的烟囱里一股白色烟雾冲天而起，而大门口人来人往如闹市般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相识的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自己的买断钱和各类八卦，更多人形色匆匆，毕竟一大笔钱在身上不是闹着玩的。
李之青站在厂房门口，她想，她的未来大概就值这么多吧。
那时她的儿子快过一岁生日了，她拿出一百块钱，向市场附近的商店走去，准备给孩子买个礼物。
这两年李妈妈年龄大了，干体力活时感觉身体越发吃力，最近她已经不再卖米，改卖小狗了。她会低价买来刚出生的小狗崽，养一段时间有了活泼的样子再拿到集市上卖，通常销路还不错。李妈妈很会照顾这些小家伙，而且眼光独到，总能在一堆小狗崽中选中漂亮惹人爱的，长大后能卖个好价钱。
也正因此，李妈妈有时间给李之青带孩子了。
李之青的妹妹也上班了，不过她的野心不小，最近正闹着想去学理发。
生活就这么滚动着轮子日复一日地继续着。
那年的李之青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茫然无力。
离婚的心思也被淹没在了下岗买断的热潮里。
两个人虽然还是没什么交流，更别提热情，但就像搭伙过日子一样，彼此默契地习惯了。林国强依然找女人，但还会工作赚钱并拿钱回家；李之青依然没好脸色，但还是会给他准备个早饭晚饭。
身边也有离婚的人，比如那个周莹，刚结婚没一年就离婚了，最近听说又搭上了某领导。再比如前院儿老邻居，两人结婚二十年，孩子十八，而这十八年每年都是从年初吵架到年尾，却过了一年又一年，愣是没离婚。值得一提的是她那闺蜜高小梅，自己找了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厨师嫁了，据说还很幸福，高小梅总算过上了每天有吃有喝的日子，只是最近抱怨男人越来越不爱给她做饭。
渐渐的李之青认清了一件事：婚姻和爱的确是不可兼得的。有的人有很多爱可在婚姻里走着走着却都弄丢了，有的人的婚姻没有爱却走了很长的路。哪有地儿说理呢？婚姻也好，爱也好，都说不了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 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