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首箜篌（卷一）》元度卿

1、黑山老妖

　　距离黑山脚下方圆八千里地的村庄，每当有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就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用手指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黑山吓唬道：“别再调皮捣蛋了，小心黑山上的黑山老妖把你抓去吃喽。”吓的小孩立马乖乖坐好，擦干眼泪，自己端起碗来大口吃饭。大人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心里骂道：“臭妖精，还算有点用。”
　　此时正在黑山悠闲烤火的黑木莲不由地打了个喷嚏，他用手揉了揉鼻子：“最近总是打喷嚏，是染上风寒了吗？”并排卧坐在一旁的宸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你这又是喝了多少酒？大白天开始胡言乱语，黑山老妖怎么会染上风寒？”
　　黑木莲伸了伸懒腰：“黑山老妖怎么了？妖精也会生病。”
　　“不不不，黑山老妖不会生病，只会醉死。”
　　“臭狐狸，闭嘴。”幸好宸刑躲闪的快，不然那只茶杯可就真真打在自己脸了。
　　家里负责洗衣做饭，外加伺候两位大爷的鸣非打完泉水刚踏进院门便听到声响，立马丢了水桶，小跑进屋，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滚动的云纹玉杯，立马暴躁起来：“我说两位爷，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有什么气有什么不痛快都可以撒到我身上，但不要毁坏家里的东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们知道就这么个小茶杯可是普通人家攒几十年都买不起的东西，就这样被你们糟践了！！俩败家子！！”鸣非怒气冲冲的摸着手里玉杯，眼看他就要流泪了。
　　黑木莲走过去把手搭在鸣非肩上安慰道：“好啦好啦，都是宸刑那个老狐狸不懂事，这个月你工钱加倍。”
　　“真的？”鸣非仰起脸，一脸天真无邪，那小模样，哄的黑木莲都不忍心骗他了。
　　“真的。”
　　“哼！！就算给我多发工钱，你们也不能随便毁坏东西！！”放好茶杯，鸣非生气地跑开了。
　　“鸣非那个可怜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被你捉弄了那么多次，还是如此天真，啧啧，哪有什么好人，何况还是只-黑-山-老-妖。”
　　“黑山有些不对劲。”黑木莲嗅了嗅鼻子“从鸣非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风里有妖气。”
　　“妖气？又有妖精中了黑山阵法？”
　　“没有触动阵法。所以很奇怪。”
　　“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啦！”
　　黑山一到秋冬就显的极其肃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积雪覆盖了整片山林，夹在在寒风中的大雪仍没有要停的趋势，一行两人的头上，肩上已经落满了浅浅的一层，天空也越发阴沉。
　　雪地上除了两人的脚印，再无他人脚印。
　　“应该就在附近，”黑木莲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是躲起来了吗？”
　　“哇哇哇……”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宁静，两人寻着哭声，找到了源头。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家三口，男人抱着孩子，他胸口上插着一支金钗，血弄脏了面前的雪地，女人被他护在身后，刚诞下孩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上。
　　“两个黑山老妖？”怎么跟传说不一样？
　　“他是，我不是。”宸刑指着黑木莲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况且就算是打起来，你也没有任何胜算。”
　　“是吗？”男人冷笑道：“要不要试试。”
　　女人微弱的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宸刑解下鹤氅扔到男人面前：“她好像在叫你。”
　　男人把鹤氅披在妻子的身上，连同孩子一起拥入怀中。女人似有些不满，用手捶打着男人，男人的下巴被女人沾满血的手抹红了，“是我不好。”男人把娘俩拥抱的更紧了。
　　女人接过孩子，吻了吻孩子的额头，泪水滴落到孩子血糊糊的脸上，脸上痒痒的，婴儿肉嘟嘟的小手抓着脸颊，一边瞪着小脚，一边咯咯的笑。
　　“乖宝宝，娘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了。”
　　“对不起。”男人悲伤道，“都是我的错。”
　　女人嘴巴一动一合好像在说话，男人俯下身去，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随后女人嘴角微笑，垂下了手臂。男人紧拥着妻儿，双眼猩红，大张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已经止血的胸口又开始渗出血来。在母亲怀抱里的婴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哇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雪被风卷起，飘洒在几人的身上、婴儿的嘴里，婴儿的哭声更大了。从深山老林里传出的婴儿哭声，把窝里的鸟儿都吓地弃窝而逃。
　　良久，男人开口道：“……￥#……&…”
　　完全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
　　磕磕绊绊许久，男人才能勉强说出话来“……请……请……两位…请两位……”
　　“有什么能帮助你的，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宸刑马上就懂了。
　　“请两位让我们的孩子活下去。”
　　黑木莲接过孩子，孩子立马不哭了，还冲他咯咯的笑。黑木莲解开自己的衣服，也不嫌脏，把孩子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
　　“谢谢。”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把他养育成人，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宸刑很想握住男人的手，向他再三保证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孩子，狐狸太热心肠了，黑木莲反而看不透他了。
　　“谢谢，如果有来生，我愿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男人抱起女人快速穿梭在林间，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老狐狸，你说，他是什么妖？”黑木莲怀抱着婴儿和宸刑往家走。
　　“看不出来。话说，这么一家子闯入黑山，你不知道？”
　　“这点倒是很奇怪……啊……”黑木莲脸色大变，旁边的树都被他吓的抖三抖，抖落掉了枝干上的一层积雪，掉落的积雪砸到了一只觅食的小松鼠，晕头转向的小松鼠嗷的一声倒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宸刑也跟着吓了一大跳：“果然有问题?”
　　黑木莲生气地抓住怀里的小东西把他丢给宸刑，恍惚间，宸刑好像看到了黑木莲那颗暴露出来小红豆上有一道亮晶晶的口水。
　　“哈哈哈哈哈哈”宸刑抱着孩子，笑着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这小东西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黑木莲气的脸都红了，“这小东西坏透了，我不养了，你自己养着玩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身后仍是臭狐狸那刺耳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黑山上回荡，把那只被雪砸晕的小松鼠，刚醒过来又被吓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