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把自己上交后》雪中立鹤

30、再见毒蘑菇

　　谢遥万万没想到，那一瞬间的心动，居然四两拨千斤，把他的心理屏障击溃了。

　　不起眼的一点点情绪波动，成为了秋日荒野上的火苗，点燃了代谢反应的原野，并迅速蔓延，势不可挡。

　　那一丝不起眼的甜蜜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他便跌入了灼烧的炼狱，被毫无预兆的戾气所包围。

　　原本春风满面的他，眨眼成了一个双目猩红的地狱修罗。

　　他大喘着气，脚步踉跄，趁着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赶紧推开了纪清嵘，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原本都快到走廊尽头了，忽然又折返回来，把慕容墩刚给他的那块雷击木摘下来塞给了纪清嵘。

　　等他做完这件事的时候，最后一丝理智也即将泯灭，幸好蒋大舟正在往这边走，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要出事，赶紧用自己的精神力罩住了谢遥，催促着纪君容等人全都让开。

　　纪清嵘狐疑地追了上去，还没到跟前，就听蒋大舟叮嘱道：“你别过来，你的精神力不受控制，一旦被谢遥影响了，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在这里待着，我让蒋泽来接你。”

　　话是这么说，可纪清嵘还是忍不住跟了一段路，直到蒋大舟再三回头制止，他才停在了转角处。

　　怎么回事，谢遥的身上居然弥漫出丝丝缕缕的戾气，宛如实质的墨韵一般，要不是蒋大舟强行把这一切束缚在了谢遥附近，恐怕那些黑气已经逃逸到四周了。

　　纪清嵘还想再跟，这时身后响起纪君容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玩笑口吻：“怎么？年纪轻轻就想送死？”

　　“你什么意思？”纪清嵘对这个男人的观感并不好，总觉得他像个阴魂不散的投机分子，哪儿哪儿都有他。

　　可他对纪晚云又特别维护，看起来不像个冷血无情的人，纪清嵘实在是看不懂他，因为不懂，所以本能地想远离。

　　纪君容嗤笑着拽住了纪清嵘的衣袖：“我能有什么意思？代谢反应你不知道吗？谢遥当初被检测出来是alpha，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那个医生早就是神药组织发展的下线，为了卖药，十个alpha里有九个被他说成是omega或者beta，谢遥的爸妈也成了冤大头，被告知谢遥是个omega。”

　　纪君容还没加纪清嵘的好友，也没办法把新闻截图发给他，只能让他看自己的光脑。

　　“不过谢遥的妈妈并不歧视omega，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谢遥的老子，那可是个支持【alpha人上人】的疯子，他为了骗谢遥的妈妈注射神药，哄她那是叶酸，让她口服了下去。现在问题来了，他本来就是alpha，神药应该对他不起作用，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对神药起了抗体反应。降生之后，医生才发现他体内存有大量的神药，而现有的药物根本不能化解神药带来的副作用，只能靠他自己把神药代谢出去，代谢周期漫长，初步估计要三十年左右。”

　　“而这个代谢反应，一是受灵汐大潮的刺激，二是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体内的alpha信息素便会不受控制地外溢，刺激神药的活性因子，跟谢遥自己的细胞互相厮杀，从而激起谢遥内心深处的戾气，让他暴躁易怒，让他完全失控。换句话说，今天是你让谢遥发疯了，你说，要是这时候你扑上去，就凭你这白斩鸡一样的小身板，你还能活命吗？”纪君容笑眯眯地收起新闻，随便打量了一眼纪清嵘，满是嫌弃和鄙夷。

　　纪清嵘猛地回头，难得地拔高了音量：“我什么都没做！”

　　他不过是跟谢遥随便聊了两句，怎么可能是他害了谢遥呢？这绝不可能！

　　他推开了纪君容，还是追了上去，一头扎进了空中城复杂的街道上，没头没脑地找寻起来。

　　纪君容打了个响指，蹲守在智库外的蟒蛇立即跟上，很快就在纪清嵘面前制造了一片蜃景，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谢遥的背影。

　　等纪清嵘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一脚踏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面。

　　“纪清嵘，作为你的舅舅，我就送你一份见面礼吧。记住了，双星之间的引力波拉扯除了会制造出灵汐大潮，还会引起小范围的灵能风暴，灵能风暴不可预测，神出鬼没，随机落下。但，这玩意儿有个特征，它最喜欢吸收怨气横生的厉鬼，攻击精神力强大的人。你想走出来也很简单，只要把里面的厉鬼消灭掉就可以了。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让我看看是谢遥的灰飞烟灭厉害，还是你更厉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君容疯狂的笑声逐渐远去，纪清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鬼东西跟他之前遇到的灵汐大潮应该是一个性质的东西。

　　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

　　纪清嵘召唤出阿旭，在灵能风暴中狂奔，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冤魂或者厉鬼。

　　奇怪的是，即便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也还是一无所获。

　　停下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每次往返都会在路边看到一株色彩艳丽的毒蘑菇，这跟他之前在梦里见过的特别相像，精神力游丝瞬间冲了出去，试图将这蘑菇拔起来仔细观察。

　　就在这时，蘑菇化作了一缕浓稠的黑烟，鬼叫着直奔纪清嵘的面门而来。

　　可下一秒，纪清嵘不见了。

　　鬼怪气势汹汹地围着貔貅转了一圈，最终才在貔貅肚子下面的街道上，看到了一株色彩艳丽的毒蘑菇。

　　鬼怪愣住了：“你什么意思？你在嘲讽我们？嘲讽我们是吃毒蘑菇死的？”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纪清嵘扭了扭肥嘟嘟的菌杆，从貔貅肚子下面跳了出来。

　　他看着那凶神恶煞的鬼怪，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我就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变成毒蘑菇。”

　　话音刚落，精神力游丝幻化的菌丝便往那鬼怪伸展而去，鬼怪愣了一下，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生前的种种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入了纪清嵘的脑子里。

　　纪清嵘沉默了许久，忽然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他站在空旷的路边，看着这位面容可憎的鬼怪合体，发出一声叹息：“说句不该说的，你就算不吃这毒蘑菇，你也活不长了。”

　　“什么？”鬼怪忽然拔高了声音，他被激怒了，这个人类简直是在找死。

　　就在鬼怪失去了理智即将找纪清嵘拼命的时候，纪清嵘本能地对着鬼怪伸出了双手。

　　下一秒，鬼怪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即便是这样，纪清嵘也没有收手。

　　等他撕扯完了，这个早就合为一体的鬼怪分作了十股，三股来自枉死的邻居，七股来自他们一大家子。

　　纪清嵘指着其中一股：“你，虽然买了房子很开心，却一直想找个机会跳下去，再也不要拖累子女了。”

　　这一股听了纪清嵘的话，便情不自禁地嚎哭起来：“我儿子儿媳养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啊，我老婆子撑着一口气就是想看到他们有个自己的家，等他们真正扎根了，我死也瞑目了。”

　　悲痛声中，老奶奶化作了人形，瘫在地上呜呜地哭。

　　纪清嵘又指着另外一股：“你，虽然买了房子很开心，却觉得三十年的贷款依旧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你想要结束这痛苦的煎熬，你买了毒.药，只等你大儿子过了异能检测你就可以自我了结了。”

　　这一股听了纪清嵘的话，便忍不住哭着求他别说了，自己早就在濒死的那一刻后悔了。

　　纪清嵘便不说了，剩下的全都不说了。

　　男主人因为不甘心背负三十年欠债而豪赌一把，结果赌输了不说还欠下巨额外债，他打算庆祝完乔迁之喜就离婚，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带着负债安安静静地死去。

　　至于几个孩子……

　　没了爸妈的孩子，会是什么下场，福利院的孩子们以及冯浩楠他们都是最好的佐证。

　　轻则饥一顿饱一顿，重则被禽兽羞辱含恨而死。

　　纪清嵘在这一刻，内心前所未有地激荡起来。

　　他得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悲剧了，他不想再看到孩子们没有爸妈，流落街头，活得不如内城人的一条狗了！

　　他忽然有个阴暗的想法：“如果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去报仇，你们最想找谁？”

　　“内城区的负责人！”男主人毫不犹豫地开口，“是他！剥削我们老百姓！是他！侵占我们的土地！是他！为了卖地不择手段，一再抬高房价！我们一大家子辛辛苦苦几十年，连个房子都买不起，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啊？我男人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每天累个半死，我呢，为了贴补家用，不断地打零工，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做，凭什么那些人可以不劳而获？凭什么他们可以坐享其成？只要能报复回去，我们一定不再盘踞在这里，也不再骚扰其他无辜的人。”女主人也义愤填膺。

　　纪清嵘的话给了他们泄恨的希望，他们真的想去找到始作俑者，把这几十年的艰辛和屈辱都报复回去。

　　纪清嵘点点头：“可以，那么，作为你们残害了三个无辜生命的代价，报完仇之后，我希望你们可以——”

　　“我明白，我明白！我会写一封遗书，把我的房子卖掉，卖房得来的钱都赔给邻居吧，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男主人很是羞愧，化作厉鬼的时候犯下了大错，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洗不清了。

　　纪清嵘对这个解决方式还算满意，他点点头：“阿旭，走，带他们走出这里，找贪官算账。”

　　贪官叫舒人杰，是舒淮的老子，这会儿正在市政大厅颐指气使、吆五喝六。

　　纪清嵘过来的时候，收起阿旭，自己则直接变成了毒蘑菇的样子，以免被人认出来。

　　他偷了个懒，搭了这七口之家的顺风车，乘着阴风就进去了。

　　阴风嘭地一声拍落了厚厚一叠文件，目中无人的舒人杰忽然停下，转身盯着那一地狼藉，山雨欲来。

　　刚准备开口骂人，就被一阵阴风呛住了。

　　他忽然双手攥紧了脖子，痛苦地一点点跌跪在地上，很快青筋暴跳，上气不接下气。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一朵毒蘑菇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市政大厅，他绝望地伸出手，却连呼救都发不出来。

　　市政大厅顿时乱作一团，只有一个叫李帆的交警盯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半个小时后，智库向全帝国通报，内城区负责人突发心肌梗塞死亡，目前还没合适的接任人选，官方将在三天后给出竞选通道，期待有志之士踊跃报名。

　　纪清嵘来到了302室，他接过男主人写好的遗书和锁在暗格里的房产证工资卡等物，不发一言。

　　男主人大仇得报，戾气即将散尽，已经从浓墨般的黑变成了一片灰白。

　　纪清嵘知道，他是为自己和家人惋惜，虽然贪官死了，可他们的生命却永远回不来了。

　　尤其是四个孩子，还那么小。

　　纪清嵘心有所感，忽然把东西全都放下，变成了一朵矮胖滑稽的毒蘑菇。

　　他跳上茶几，对这一家七口发出了邀请：“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来世不做糊涂蛋。”

　　男主人忍不住笑了，他也变成了毒蘑菇，躺在了茶几上，紧接着，其余六口也都过来了。

　　大家手牵手躺在一起，尽情畅享来世的种种可能，把这一生未能如愿的遗憾，全都寄托在了遥远的未来。

　　欢声笑语里，最大的那朵毒蘑菇率先维持不住身形，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了窗口风来的方向。

　　第二朵蘑菇也很快散去了身形，轻轻跟纪清嵘告别：“谢谢你带我们走出来。”

　　紧接着，第三朵，第四朵……

　　纪清嵘离开302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深深地鞠了一躬。

　　每一个朴实的劳动人民都值得尊重，即便他们犯过错，染上了黑夜的颜色，也该有改过自新重头来过的机会。

　　至于那个舒人杰，纪清嵘早就嗅出了他身上血腥的味道，这种人死了才好。

　　很快，他顺着从舒人杰身上攫取的记忆找到了被困在地下室里的少男少女们，他们都是舒人杰用来拉拢政治关系的工具人，用完就丢，宛如一件件垃圾。

　　而此时，这些生命有的已经香消玉殒，有的奄奄一息。

　　纪清嵘不敢耽误，赶忙联系了救护车，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于是这天，在灵汐大潮再次袭来的瞬间，一条由纪君容私人账号发布的动态悄然登上了热搜。

　　并以火箭般的速度急速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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